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我首先感到我是躺在一個十分柔軟的東西上麵。我睜開眼來,卻又甚麽都看不到,隻看得到白雲,我實是難以明白那是怎麽一回事。


    我勉力定了定神,將我和張堅兩人的飛機,被神奇地吸上來開始,一直到昏了過去的事,想了一遍。我當然是昏了過去之後被移來這裏的了。


    我看來是躺在雲上,但是雲的上麵可以躺人麽?還是我已經成了靈魂,所以輕若無物呢——在這種奇異的遭遇之下,的確會使人想入非非的。


    我又化了近十分鍾的時間,才弄明白我是在一個“泡泡”之中。那個“泡”,像是肥皂泡,我就像是因在肥皂泡當中的一蘋小蟲,在“泡”外,是厚厚的白雲,“泡”是一層透明的,看來十分薄的東西,但是它有彈性,十分堅韌。


    我抓得住這層東西,將它撕、拉、用足踏,用力地踢,它卻隻是順我施的力道而變形,但是卻絕不破裂,等我不用力時,它便回複了原形。我真懷疑我是如何進入這“泡”中來的。


    鬧了好一會,我放棄了撕破這層透明薄膜的企圖,又躺了下來。


    老實說,如果不是那種情形之下,躺在那層薄膜之上,那比任何軟膠床都來得舒服,我躺了片刻,忽然想起了火!


    這層薄膜可能怕火,我連忙摸出了打火機,打著了火,但是,我卻又吹熄了火頭。


    當然,有可能打火機一湊上去,那層薄膜立即便化為烏有,但是,我將怎樣呢?如今我的四周圍全是厚厚的白雲,我是仗這層薄膜承住身子的。


    如果薄膜一破,我會跌到甚麽地力去呢?


    可能下麵,就是那座空中平台,也有可能,我會自三萬五千尺的高空,直向下跌去。雖然我渴望回地麵上去,但是這樣的方式,我還是不敢領教的。


    我試圖弄清楚,這一個將我包圍住的大泡泡,是怎樣會停在空中的。


    我沒有法子看到任何東西,在大泡泡外麵,就是濃厚的白雲,我站了起來,我的整個人,便陷入了下去,那層薄膜貼著我的臉,我抓住了那層薄膜,向上爬去,爬高了幾步,我便開始向外摸索。


    但是我卻摸不到任何東西,那個大泡泡像是自己浮懸在空中一樣。


    我心中暗忖如果這時有甚麽人看到我,那麽看到我的人心中不知有甚麽感覺,我還算是一個人麽?還是隻是一蘋小飛蟲呢?


    爬了半晌,我又停了下來,再次取出了打火機。


    我將打火機在手中玩弄了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心,將之向那層薄膜上湊去。


    在那一瞬間,我的心中,實是緊張到了極點!


    火頭碰到了那層薄膜,在幾乎不到一秒的時間內,整層薄膜,都化為紅色,我的身子立即開始向下跌去,我雙手揮舞,想抓些甚麽,但是卻又沒有東西可供抓手,絲絲白雲,在我的指縫中溜走,很快地,便穿出了雲層,看到了青天。


    我真奇怪,在那時候,我的心中,竟出奇地鎮定,我抬頭向上看去,一大團白雲在空中停著,我知道在那團白雲之中,有著一座空中平台。


    向下看去,是一片白色,那是南冰洋和南極洲的大陸,不論是海是陸地,在南極都是白色的。


    我身子下墮的速度越來越快,不到一分鍾,那種高速度的移動,已使我的心房,劇烈地跳動,使我的耳朵發出了轟鳴聲。


    也就在這時,我看到一蘋海龜也似的飛船,向我飛了過來,繞著我轉了一轉。從飛船中傳來傑弗生的聲音:“你願意回地麵去,還是參加我們?”傑弗生錯了,他以為在這樣的情形下,我一定會向他屈服了。


    他的錯在兩方麵,一方麵是他以為我會屈服,二方麵是他以為我還能開口答他。事實上,沒有一個人能在這樣高速的下跌中開口講話的,我已下跌至少有五千尺,試以加速度公式計算計算著,我此際下跌的速度,是何等地驚人!


    傑弗生的聲音,仍不斷地從飛船中傳了出來,而我則仍不斷地向下落去,漸漸地,我隻覺得我的麵上,如同刀割一樣地痛,我的腦子像是要突破腦殼而迸濺出來,我的耳際,隻聽得一陣一陣,如同天崩地裂也似的聲音,傑弗生在說些甚麽,我根本聽不到了。


    在我覺得再難忍下去之際,我突然覺得下降之勢,在驟然間停止。


    那種高速度的下降,使人感到難忍的痛苦,而在高速的運行中,突然停止,那種痛苦卻更是驚人,刹那之間,我的五髒六腑都在我的體內翻騰!


    我相信如果我不是受過嚴格的中國武術訓練,而又鍛煉有素的話,我一定會昏過去了。


    而就是這樣,我也經過了一分鍾之久,才看清楚了那蘋飛船。


    那蘋飛船又在我伸手可及之處,從飛船中突出了一塊圓形的布網,將我兜住,那布網閃閃生光,看不出是甚麽質地,但是一定極其韌性,因為我剛才跌進網中的時候,隻感到突然停止,並沒有感到疼痛,我耳際又聽到了傑弗生的聲音:“高空的旅行,不怎麽舒服吧,你到底還要我救你。”


    我向下看去,飛船在南冰洋的海麵上飛行,距離海麵,不會高過一千五百尺,因為我可以看到一蘋一蘋蹲在飄動的冰塊上的海豹。


    我忽然想到,我既然能夠忍受下落了二萬多尺,再下降千來尺,當然也不算甚麽。下麵是海,我跌下去不會喪生的,我可以遊上岸去,慢慢再想辦法。


    我何必要向傑弗生屈服呢?


    我迅速地轉著念,冷笑道:“我曾要你來救我麽?”


    傑弗生的聲音之中,帶著怒意:“如果你不要我救,你可以跳下去。”


    我冷笑:“當然我可以跳下去,但是卻會有自以為是的人,又將我接住的。”


    傑弗生的聲音更怒:“絕不!”


    我站了起來,作了一個跳水的姿勢,身子一聳,向下猛地跳了下去。


    我抬頭向上看時,隻看到那艘飛船以極高的速度,衝天而去。


    而當我再向下看時,海麵已十分接近了。恰好有一大塊浮冰,正在我的下麵。我隻好祈禱上帝,因為我如果落在海水中,我可以有一成生還的機會,而如果我跌在冰塊上的話,我生存的機會是等於零!


    那塊浮冰很大,它甚麽時候才飄出我跌下去的範圍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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