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我應該怪你,為甚麽你自顧自離去,將我一個人留在覺非園?”


    我等了很久,沒有聽到上校的回答,想來傑克上校對他當時的盛怒,理也不理我就走,多少感到內疚。我隻聽到白素輕輕的歎息聲:“算了,事情已經發生,怪誰都沒有用了!”


    在白素安慰我之外,我才又聽到了上校的聲音,他道:“你在覺非園中,究竟遇到了甚麽了?是誰襲擊你?我們曾找過那老仆,可是他卻失了蹤,我們也和在檳城的王直義聯絡過,他說,他會設法盡快趕同來,告訴我,究竟發生了甚麽事?”


    傑克不停地說著,他一定未曾發覺,我越聽越是惱怒,不然,他一定不會再繼續不斷地說下去的,我好不容易,耐著性子等他說完,我還想再忍耐的,但是,我卻實在無法再忍受下去,我的怒意突然發作,我用盡氣力吼叫起來,叫道:“你關心的究竟是甚麽,是案情的發展,還是我盲了雙目?”


    上校的聲音有點尷尬:“你不必發怒……”


    這一次,我沒有再容他講完,就又叫了起來,我大喝道:“滾出去,滾出去,走!”


    我一麵叫,一麵伸手指向前直指著,我覺察著我的手指在劇烈地發著抖,我喘著氣,隻聽得上校苦笑著:“好,我走,你冷靜些!”


    他略頓了一頓,接著,又自以為幽默地道:“不過,我無法照你所指的方向走出去,那裏是牆!”


    若不是白素用力按著我,我一定跳起來,向他直撲過去,接著,我聽得一陣腳步聲,想來,離開病房的人相當多,而我的後腦,也在這時,感到一陣難以名狀的刺痛,使我頹然睡倒在床上。


    我還是睜大著眼,希望能見到一絲光芒,然而,我甚麽也看不見,一片黑暗。


    白素輕柔的聲音,又在我耳際響起,她道:“你不能發怒,必須靜養,要等你腦後的傷勢有了轉機,醫生才能替你動進一步的手術,要是你再這樣暴躁下去,你永遠沒有複明的希望!”


    我苦笑著,緊握著她的手,她我服藥,大概是由於藥物的作用,我睡著了。


    在沉睡中,我做了許多古怪、紛亂的夢。在夢中,我居然可以看到許多東西,當我又蒙朧醒來時,我不禁懷疑,一個生來就看不見東西的人,是不是也會有夢?如果也有夢的話,那麽,出現在他夢境中的東西,又是甚麽形狀的?


    接下來兩天,我一直昏睡,白素二十四小時在我身邊,當我醒來的時候,她告訴我,傑克上校來過好幾次,看來他很急於想和我交談,但是又不敢啟齒。


    白素又告訴我,警方正傾全力在找尋那個“老仆”,可是卻一點結果也沒有。


    那自然不會有結果,在擊倒了我之後,那“老仆”一定早已洗去了化裝,不知道躲到什麽地方去了!


    我發現那“老仆”的秘密的經過向上校說一說。可是,即使我說了,又有甚麽用呢?


    我記得,我發現那“老仆”的秘密,是由於我突然的轉身,而看到他手中握著一根奇異的金屬管。


    直到現在,我還可以肯定,那金屬管,是高度機械文明的產品,和連電燈也沒有的覺非園,完全不相稱。雖然,我不知道那究竟是甚麽東西,以及為甚麽那“老仆”要用這東西對準了我,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便是:覺非園古色古香到了連電燈也沒有,那完全是一種掩飾,一種偽裝!


    需要掩飾的是甚麽呢?這一點,我不知道,而且,除了王直義之外,隻怕也沒有甚麽人可以解答,而王直義卻離開了本地,雖然那天晚上,我明明在九月咖啡室,曾經見到他!


    而那根小金屬管呢?到甚麽地方去了?我記得很清楚,當我倒下去昏過去之前,還曾將那“老仆”拉跌,接著,我也仆倒在地,將那金屬管,壓在身體之下,而那“老仆”倉惶逃走。


    那金屬管是壓在我身子下麵的,如果不是那“老仆”去而複轉,那麽,警方發現我時應該發現那個金屬管。


    可是,為甚麽傑克上校未曾向我提及呢?


    我伸手向床追摸索著,白素立時問:“你要甚麽?”


    我道:“我的東西呢?我是說,我被送到醫院來之前,不是穿這衣服的,我的衣服,我的東西呢?”


    白素道:“全在,我已經整理過了,我發現有一樣東西,不屬於你。”


    我吸了一口氣,同時點頭:“一根圓形的金屬管?”


    白素道:“對,我不知道這是甚麽,但是我知道那東西一定很重要,所以我一發現它,就收了起來,而且,這兩天我詳細研究過這東西。”


    我的呼吸有點急促:“那是甚麽?”


    白素的回答令我失望:“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甚麽,它的構造很複雜。”


    我又道:“至少,看來像甚麽?當時,持著這金署管的人,正將它有玻璃的那一部分,對準了我的背部,那是甚麽秘密武器?”


    白素道:“不是,它看來好像是攝影機,或者類似的東西!”


    我沉默了一會,才道:“將它藏好,別讓任何人知道你有這東西,等我恢複了視力再說。”


    白素答應著,這時,傳來叩門聲,白素走過去開門,我立時道:“上校,你好。”


    我自然看不見進來的是誰,但是上校的那種皮鞋穀穀聲,是很容易辨認出來的。


    我叫了他一聲之後,上校呆了片刻,才道:“我才同醫生談過,他說你的情形,大好轉!”


    我苦笑著:“這情形,隻怕就像你應付新聞記者的問題一樣,是例行公事。”


    上校來到了我床邊,又停了片刻,才道:“王直義從檳城回來了!”


    我覺得有點緊張,這種情形,當我失去我的視力之際,是從來也未曾發生過的!


    我之所以覺得緊張,是因為我已經可以肯定,王直義是一切不可思議的事的幕後主持人,也就是說,他是最主要的敵人。


    我喜歡有他這樣的勁敵,如果我像往常一樣,我自信有足夠的能力,可以和他周旋到底。


    可是,現在我是一個瞎子,而王直義又是掩飾得如此之好,隱藏得如此周密的勁敵!


    傑克上校接下來所說的話,令得我更加緊張,使我手心隱隱在冒著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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