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諳讓人找庫房的傷藥,沈長樂也讓丫鬟去她院子裏找。好在她們兩人平日沒病沒災,但藥膏卻是不少,而且不少都是禦賜膏藥,藥效不是外麵那些藥膏能比的。


    “二少爺,還是讓奴婢來吧,”沈如諳正要動手,他身邊的丫鬟立即低聲說道。


    沈如諳知道自己粗手粗腳的,所以便將位置讓了過來,讓丫鬟過來處理魏燕生的傷口。隻是他的手掌通紅,看起來格外地可怕,就連丫鬟替他挽起衣袖的時候,都手腳發麻。


    老太太領著兩位太太過來的時候,幾個小輩俱是一驚,沈慧趕緊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而魏燕生也是跟著他們站了起來,老太太一進來就注意到這位陌生的公子。


    “祖母,我們猜燈謎的時候,遇到一些狀況,這位魏公子是為了救我們,手掌才會受傷,所以孫兒將魏公子帶回來救治,”沈如諳立即將事情稟告給老太太。


    老太太這會也看見了魏燕生右手的傷勢,也大吃一驚,這明顯是被火燒出來的痕跡。她問道:“你們是遇到大火了?”


    按理說他們去的街道都是極熱鬧的,應該不會失火,可是這傷勢卻又是火燒的。所以難怪老太太如此一問,沈如諳立即點頭,他見三位長輩都在,又回頭看了兩個妹妹。畢竟這牽扯到沈慧,他知道終究是瞞不住的。


    “魏公子是為了救我才被火燒傷的,”沈慧站出來說道。


    二太太陳氏顯然是沒想到,這會和沈慧有關。她當即大吃一驚,便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急急問道:“你可有被燒到?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好好地去看花燈,怎麽就遇到大火了?”


    沈如諳見沈慧自己說了,也就將事情經過大概地說了一遍。三位長輩聽罷,各個臉上都是後怕的表情,就連三嬸趙氏都忍不住道:“這可實在是太危險了,老天爺保佑,幸虧你們都沒事。”


    老太太臉上也是後怕之色,所以此時她看著魏燕生的表情,就越發地溫和,寬和道:“魏公子手上有傷,還是先坐下來說話吧。”


    這時陳氏才想起來,麵前這個俊秀的書生乃是自己女兒的救命恩人,她立即上前,就要躬身行禮,幸虧魏燕生眼疾手快,立即抬手,著急道:“夫人萬萬不可,小生受不得這般大禮。”


    “魏公子能在危難時刻,救得小女,這一禮當得、當得,”陳氏並非真的不知禮數,方才也隻是太著急,才一心撲在沈慧身上,這會老太太一開口,她自然也轉過彎,向魏燕生道謝。


    好在老太太見魏燕生臉上隱隱有痛苦之色,趕緊又讓他坐了下來。待眾人坐下之後,先前的丫鬟又過來給他處理傷口,隻是這樣燒傷確實是麻煩,小丫鬟也有些束手束腳的。


    好在門房上的人,很快就將大夫請了回來。大夫進了屋子裏,一瞧見他這手,也是呀了一聲,趕緊將藥箱放下,問道:“這可是被火燒的?”


    魏燕生忍痛點頭,大夫又趕緊讓丫鬟將蠟燭拿過來,讓他仔細瞧瞧傷口,待瞧清楚之後,說道:“這個手上的水泡得用銀針刺穿,再敷上治療燒傷的藥膏。”


    一旁的沈長樂開口說道:“先生,這幾瓶藥膏,乃是我家中的私藏,你看看,哪一瓶效果最好?”


    大夫轉頭就瞧見旁邊小桌上擺著的瓶瓶罐罐,光是那些裝藥膏的罐子一瞧就非凡品,那裏麵裝著的藥膏,隻怕更是價值連城。大夫將魏燕生的手放下後,就去瞧了瞧這些瓶罐,待他將一個白色陶瓷小瓶打開之後,在瓶口聞了聞味道,立即讚道:“色澤透亮,味道清涼,實在是好。”


    他又急急看了別的,這些藥膏的藥效,比他帶來的那一瓶不知好了多少倍。


    “先生,可還行,”沈慧心中本就焦急,可見大夫隻顧著查看藥膏,卻一直不說話,便又追問道。


    “小姐請放心,這些都是最上等的藥膏,老夫保證能藥到病除,”大夫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小胡,這才保證道。


    沈慧心底長出了一口氣,低聲道:“那就請先生快快施手吧。”


    魏燕生瞧著便是讀書人的模樣,右手是用來寫字的,若是因為這次受了損傷,沈慧心底如何能過意得去。所以她一聽大夫說,能藥到病除,心底立即鬆了一口氣。


    魏燕生自己也長出了一口氣,他救人自然是不會後悔,隻是讀書人的右手極是重要。況且日後他若是參加科舉,為官的話,這手上若是落得傷痕,隻怕也是不合適的。


    所以他也開口問大夫:“那我這手上的傷勢可會留下疤痕?”


    大夫自然能治好他的傷,隻是這燒傷實在是說不好,所以大夫自然也不能一口咬定。他露出些許為難的表情,說道:“公子,您這實在是為難我,這傷疤隻有待傷口好了之後,才能知道會不會留下,您這會問我,老夫也實在說不上來。”


    魏燕生臉色一白,看起來也是格外擔憂。


    沈慧在聽完大夫的話之後,臉色也並沒有比他好到哪裏去,她白著一張臉,急急問道:“那怎麽能才能不留疤痕呢?”


    “姑娘,並非老夫醫術不精,隻是這些膏藥本就是最好的,若是還留下傷疤,那隻怕就是燒地太深,”大夫如實說道。


    他說完,魏燕生和沈慧兩人臉色又白了幾分,沈慧忍不住轉頭看著魏燕生。若是他真的因為自己,傷了手臂的話……


    “大夫,還請您一定要想想辦法,這位公子以後要考科舉的,手上萬萬留不得疤痕,”沈慧著急說道。


    曆朝曆代都不會錄取有身體缺陷的官員,若是魏燕生在手掌這麽明顯的地方留在傷疤的話,隻怕日後科舉之路,就更加難走了。所以沈慧無論如何,都不願瞧見這樣的事情。


    大夫見眾人臉色都不太好看,心中也有些為難。隻是燒傷的事情,可大可小,況且看這位公子的手掌,燒傷的情況並不輕,所以他也不敢斷然開口說定。


    “先生,還請您妙手施救,”此時連老太太都開口說話。


    沈慧感激地看了老太太一眼,顯然祖母能開口,她已是欣喜至極。大夫一見衛國公府裏的老夫人都開口說話了,自然不好再推脫,趕緊拱手道:“還請老太太放心,我一定全力救治公子。”


    大夫也再多說,讓丫鬟將蠟燭拿過來,他拿著銀針將水泡先挑破,待清理過傷口之後,便選了那個白瓷小瓶中的綠色膏藥,給魏燕生敷上。剛開始敷上的時候,魏燕生就覺得一股涼意從手背傳來,隨後就是痛楚,待最後敷好藥膏之後,大夫又用白色布條將他手背包裹好。


    “待傷口未好之前,千萬不能沾水,而且每次都要換藥膏,”大夫叮囑道。


    沈如諳立即說道:“大夫,有什麽事情,你隻管和丫鬟細說,讓她們記住便是。”


    大夫點頭,他也沒在意,隻當魏燕生是衛國公府裏的親戚,自然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所以他寫下藥方之後,就將方子交給丫鬟,又叮囑了關於日常換藥的事情。


    待老太太又和魏燕生說了會話,才知道原來他並非京城人士,隻是如今在京城的書院裏讀書而已。待他聽說魏燕生是租住一個一進的民居,平日打掃做飯也隻是請了旁邊的鄰居大嫂幫忙,便立即說道:“那想來你回去也無人照顧,不如便在我們家中住下。畢竟你這傷口需得每日換藥。”


    老太太自然是替他考慮了,他洗衣做飯都是請人幫忙,身邊貼身伺候的隻有一個十五歲的小書童,連個丫鬟都沒有。所以老太太便做主讓他留在衛國公府裏。


    魏燕生雖然家世不顯,不過卻也是有些見識的,自然知道衛國公府的尊貴。如今雖說他救了沈家的姑娘,可他也並非是那等挾恩還報的人,當即便道:“還請老夫人見諒,本就是舉手之勞,燕生豈敢多加打擾。”


    “魏兄,祖母說的是,你回去了,身邊也沒人伺候,你這傷口可要緊地很。若是沒有好好上藥,日後再留下傷疤,隻怕是追悔莫及的,所以你就留在住吧,”沈如諳心底一直愧疚,方才出事的時候,他隻顧著救長樂,卻是沒有保護好沈慧。若不是魏燕生及時救了人,隻怕他才是一世心中不安呢。


    所以他也竭力挽留魏燕生,再加上旁邊的二太太和沈慧母子,也讓他留下。


    最後魏燕生也不好推脫,便在沈如諳的院子裏住下了。


    “那咱們就先回去,讓魏公子好生休息,”老太太點了點頭,又對沈如諳說道:“魏公子便交給你照顧,若是有什麽短缺的,隻管和你三嬸提便是。”


    “就是,缺了什麽,隻管派人來同我說,可千萬照顧好魏公子,”趙氏點頭,附和老太太的話。


    此時已過了老太太平日裏睡覺的時間,所以她也有點累,一臉疲倦地扶著丫鬟的手臂出去了。陳氏原本也想叫沈慧走的,可是卻瞧見她依舊一臉擔憂的模樣,她隻當女兒是感激救命恩人,忙拉著她的手,安慰道:“今個天色也晚了,讓魏公子在你二哥哥這裏好生歇息,待明日咱們再來看他。”


    沈慧良久才點了點頭,就算離開,也是一步三回頭的。


    而沈長樂是最後走的,沈如諳原本是要親自送她的,不過她卻拒絕了,指著屋子裏,說道:“二哥哥還是回去吧,魏公子那邊也需要你照顧。我身邊有這麽多的丫鬟,肯定沒事的。”


    沈如諳也知道這是在府中,所以對著前麵提著燈籠的丫鬟,吩咐道:“小心伺候姑娘。”


    “二哥哥,你別擔心了,回去吧,”沈長樂揮揮手,便轉身離開。


    等她回去之後,一進了屋子,就被丫鬟團團圍住。因為今天街上人實在多,所以就沒帶丫鬟,隻帶了小廝過去。誰知路上竟然遇到這種事情,方才沈如諳派人來取燙傷膏,可是怕這一屋子的丫鬟都嚇壞了。


    “姑娘,你沒事吧,”春柳趕緊上下打量了一番,生怕她身上有一定不對勁。


    沈長樂見她們都眼巴巴地瞧著自己,趕緊說道:“沒事,我沒事,你們都別擔心了。”


    她身上衣裳完整,瞧著什麽地方都沒有被火燒過的跡象,幾個丫鬟總算是放下了心頭的石頭。春柳見她情緒不高,便立即說道:“要不奴婢燒點熱水,讓姑娘泡泡澡?”


    雖然挺累的,可沈長樂也確實想泡澡,便點了點頭。


    等沈如誨領著另外兩個姑娘回來的時候,魏燕生已經睡下了。沈如誨到沈如諳院子裏的時候,也沒帶別人,一個人孤身過來。沈如諳這會也準備休息,見大哥過來,趕緊起身。


    “怎麽回事?”沈如誨在回來之前,就已經聽馬車夫說過,二少爺帶著一個燒傷的陌生人回來了。


    沈如諳心底愧疚不已,便如實說了話。待他說完,沈如誨也沒立即安慰他,兄弟兩人頗有點沉默以對的意思。


    “大哥,今天是我沒照顧好大妹妹,對不起,”雖然老太太和二嬸都沒說他,可他自己心底卻已經歉疚不已。不過想多少次,他都要慶幸,今日魏燕生的挺身而出。


    沈如誨點頭,聲音低沉穩重,卻讓沈如諳覺得安心。


    “人在慌亂之中,總會顧慮不周,隻是下一次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沈如誨瞧著他,清俊的眉眼,此時越發地沉穩。


    沈如諳知道大哥是不忍苛責他,所以他點了點頭,勉強露出點笑容來。


    “你早些休息,我明日再來拜訪這位魏公子,”沈如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說道。


    沈如諳趕緊點頭,見他起身準備離開,一直把他送到門口。


    等第二天的時候,基本整個衛國公府裏都知道昨晚大姑娘和三姑娘,險些遭難。沈月和沈錦也是不約而同地過來,關心她這個姐姐的傷勢。


    沈錦見沈長樂身上,什麽傷勢都沒有,微微撅嘴,不悅地說道:“下次要是再有人在我跟前亂說,我非撕了她的嘴不可?”


    沈長樂輕笑,反問道:“誰又在你跟前胡說了?”


    “還不是那幫丫鬟,一大清早就開始嚼舌根,還說三姐姐你們差點被火燒死呢,”沈錦顯然有點生氣,她一向就沉不住氣。雖然沈月同樣也沒得到準確的消息,可是人家來了之後,就安靜地坐在一旁,細細地品嚐。


    這會沈月放下茶盞,臉上露出合適的焦急和關心,不會讓人覺得她不關心沈長樂的安危,也不會讓人覺得她過於諂媚。這其中的分寸,拿捏地可實在是太好了。


    她望著沈長樂,關切說道:“我也聽說昨晚的事情呢,隻是聽了個模糊的大概而已,要不是我回來的太晚,昨個就該來看三姐姐了。”


    “你有心了,我倒是沒什麽,是大姐姐受了點驚嚇,”沈長樂如實說道。


    沈錦昨晚是和林家人一起逛花燈街,所以一點都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情。再加上府裏的消息,傳到她們這些主子的耳朵裏時,早已經變了味道。所以她還不知道真正差點被火燒的是沈慧。


    “那咱們待會也去瞧瞧大姐姐吧,”沈月看著沈長樂,一副三姐姐你說了算的表情。


    隻不過她們去找沈慧的時候,才知道她並不在院子裏。沈錦立即問道:“大姐姐去哪兒了?”


    沈慧留在院子裏的丫鬟,瞧了沈長樂一眼,卻沒回答。倒是沈長樂立即明白,大概大姐姐是偷偷去看魏燕生了,所以也不好讓兩個妹妹知道。於是她趕緊輕笑,說道:“想來是咱們來的太不巧,估計這會大姐姐還在二嬸的院子裏用膳呢。”


    沈錦見她這麽說,雖然也奇怪,卻也沒多想。


    於是她們三人出了院子之後,沈長樂找了個借口,讓她們都回去。而她自己原本是往自己院子裏走去,隻是等她們都不見了之後,又轉頭去了沈如諳的院子裏。


    隻是她不知道的是,不遠處的拐角處,丫鬟驚奇地說道:”四姑娘,還真是讓您猜中,三姑娘沒回院子。”


    “你悄悄跟過去看看,千萬別讓她發現了,”沈月輕聲吩咐道。


    丫鬟趕緊點頭,便悄聲跟了過去。


    隻是沈長樂隻是去沈如諳的院子而已,所以她回來稟告的時候,沈月還覺得奇怪,不過就是去二哥哥的院子而已,三姐姐何必這麽隱瞞。


    而沈長樂到了院子裏,就瞧見沈慧匆匆出來,她一見沈長樂,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大姐姐,你要回去了,”沈長樂沒想到她這麽快就離開了。


    沈慧點頭,“我隻是來看看魏公子的傷勢。”


    隻是她垂頭的一抹嬌羞,卻被沈長樂看地真真切切。


    魏燕生救了沈慧的事情,沈令昌作為父親,自當親自過來感謝。隻是當他一進屋子,看見魏燕生的時候,整個人霍地變了。


    他表情一變,轉頭冷笑地看著沈如諳,問道:“這就是救慧姐兒的魏公子?”


    “正是,二叔,可是有不妥?”沈如諳見他表情變地這般淩厲,隻覺得奇怪。


    畢竟魏燕生是救了大妹妹,又不是害了大妹妹。


    “好啊,你們聯合著演這麽一出英雄救美的戲份,隻當我是傻子不成?”


    沈令昌甩下一句話,轉身就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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