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讓沈長樂吃驚的是,在那個男子進入月亮門之後,她從牆壁鏤空石窗看過去,竟是覺得這個人特別眼熟。想當初她也是在平陽侯府住了好幾年,所以她看著熟悉的人,那必然就是平陽侯府的主子。


    大房的大少爺?二少爺?還是二房、三房的人?沈長樂不禁有些氣餒,方才她因為害怕,便死死地躲在樹後,也幸虧這邊栽種的草木是四季長青的品種,要不然她早就暴露。也正是這樣,她也隻能看見那個人的背影。


    這人究竟是誰?


    一想到這屋子裏的人,極有可能就是聶清桑,她怎麽都想一探究竟。她蹙眉盯著裏麵,心裏想了又想,最後決定還是進去試試。就算被發現又如何,她是來做客的,找不到淨房,胡亂闖了一個院子罷了。


    倒是裏麵幽會的人,才是顏麵盡失呢。


    所以沈長樂一想到這裏,還是決定進去。就在她起身提著裙擺,準備走過去的時候,突然她被人從身後拉住,一隻纖細白皙的手掌捂在她的嘴上,隨之而來的是闖進鼻翼中的淡淡清香。


    “別動,”在她耳邊輕聲說過之後,聶清桑就放開捂在她嘴上的手。


    沈長樂回頭看見她,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不過片刻之後,她就斂起表情。心底卻又是不可抑止的慶幸,她還真是會胡思亂想。若不是聶清桑就站在麵前,她恨不能對準自己的腦袋來一下。


    可真是笨蛋,居然會有這種想法。沈長樂登時心中愧疚,她把聶清桑想成了那樣的人,這不僅是侮辱了她,也是看低了祖母的眼光。既是祖母瞧上的人,又怎麽會差呢。


    “沈姑娘,你在這裏做什麽?”聶清桑瞧著小姑娘臉上的一波三折,忍不住開口,打斷她腦海中的想象。


    沈長樂心虛地指了指裏麵,想了想,還是撒謊道:“我想找淨房來著。”


    “可淨房在旁邊那個院子啊,”聶清桑雖長相不是傾城絕豔,但眉眼卻甚是生動,一雙明眸猶如水波,淡淡粉的唇色猶如鳳仙汁滴在雪白宣紙上,隻留下淺淺粉暈。


    沈長樂嗬嗬一笑,不好意思地說:“我以為這個院子是呢。”


    聶清桑自然不會知道沈長樂心中所想,所以她也壓根不知道,原本沈長樂以為那男子是進來同她約會的呢。要是她知道的話,不知一向素有涵養的人,會不會想著把她掐死了。


    “對了,你方才是想進去?”聶清桑指了指裏麵。


    沈長樂不知道她來了多久,也不知她怎麽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所以幹脆大大方方承認道:“我見那人挺可疑的,所以想過去看看。”


    “這裏是平陽侯府,那人一路走來都是十分熟悉的模樣,所以我覺得你還是不要進去為好,”聶清桑依舊是溫溫和和的模樣,似乎一點都不好奇裏麵發生的事情。


    不過她還是出於好意,給沈長樂提醒。不過沈長樂在見到她之後,早已經安下心了。隻要不關聶清桑的事情,她才不想管裏麵究竟在幹什麽呢。


    誰知,她們兩人剛準備離開,就見院子裏的門又打開了。聶清桑一個眼疾手快,拉著她就蹲了下來。她們躲在一片四季常青的灌木叢後來,地方原本不算狹窄,隻是一下躲了兩個人,難免有些擁擠。隻見先前的男子,又從月亮門出來,而這一次沈長樂偷偷抬頭看了一眼。


    居然是秦家二少爺。


    隻是今日乃是他兩個寶貝女兒的滿月禮,他不在前麵陪著客人,跑到這裏做什麽?


    不過就算秦二少爺離開之後,她們也不敢隨便亂動,因為她們都知道院子裏肯定還有一個人沒出來呢。她們又在灌木後躲了一會,才聽見又一次開門的動靜。裏麵的人出來了。


    這一次沈長樂照樣抬頭瞧著,隻是沒想到看到的居然是一個丫鬟打扮的人。


    隻是這個丫鬟的衣著打扮,她覺得十分熟悉。結果,隨後她立即認出了這個丫鬟是誰了,這不就是一直跟在秦家大奶奶身後的丫鬟。


    秦家二少爺特地選了這麽個地方,和秦家大奶奶身邊的丫鬟見麵?


    沈長樂突然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麽了不得事情。而更可怕的是,這一次她第一時間意識到,秦大奶奶可是她身邊這位姑娘的親表姐啊。


    她轉過頭,果不其然,連一向溫和又淡雅的聶清桑都變了臉色。


    一對男女出現在這麽僻靜的地方,還專門找了一個院子,那肯定不是在做什麽好事。隻是現在情況也十分不明朗,因為那個丫鬟是秦大奶奶身邊的,所以秦二少爺要不就是在這個丫鬟約會,要不就是和這個丫鬟身後的主子有什麽牽扯。


    所以也不怪聶清桑的臉色會這般難看,連沈長樂都瞧出這裏麵的情況,難不成聶清桑還能不知道?


    這會她可真是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了。


    此時聶清桑緩緩轉過頭,沈長樂看著她明眸染上凝重之色,忍不住心頭一顫。


    所以還不等她說話,她立即表明:“我絕對不會亂說的,你也當沒瞧見,他們平陽侯府的事情,咱們還是別管好了。”


    畢竟偷窺說出去也不是光榮的事情,況且還是撞見這種桃色事件。說實話,她確實不能四處亂說,要不然傳出去隻怕她的名聲比緋聞的男女主角都好不到哪裏去了。畢竟一個未出嫁的姑娘,亂嚼舌根可實在不好。


    聶清桑瞧見這麽乖覺的小姑娘,也是露出淺淺的笑意。她低聲柔柔道:“說地也是呢。”


    “好了,人都走遠了,咱們起來吧,”聶清桑率先站了起來,她伸出手顯然是想把沈長樂也拉起來。


    兩人從灌木叢中出來之後,才發現衣裳沾上了不少樹葉,而鞋子上更是沾染了不少塵土。沈長樂低頭整理自己衣裳的時候,聶清桑的手指突然伸過來,在她耳後輕輕動了下,她伸手將一枚泛黃的樹葉從長樂的耳後拿走。


    “沈姑娘,那丫鬟是我表姐身邊的丫鬟,想必你已經認出來了吧,”聶清桑柔和地問她。


    沈長樂一向不善撒謊,再加上聶清桑又問了她一個措手不及。所以她臉上的表情,還是沒能逃過她的眼睛。唉,她未來大嫂還真是夠厲害的,簡直和大哥哥一樣。


    “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無理,但我相信這件事肯定與我表姐無關,所以你能假裝沒看見今天的事情嗎?”聶清桑輕聲問道。


    沈長樂知道她心中的擔憂,畢竟是秦大奶奶身邊的丫鬟,與秦二少爺有私。所以要是真傳出去,隻怕大部分都會想,其實這叔嫂之間生出了私情。


    不過沈長樂到底曾經是平陽侯府,她進門之後,這個丫鬟已經不在了。而且那時候大房和二房之間頗有些水火不相容的意思,一開始她還隻是以為兩位妯娌間關係不睦呢。後來也是偶然間,才得知二少爺曾經喜歡過大房的一個丫鬟。隻是這件事在平陽侯府是個禁忌,她也隻是偶然聽到小丫鬟碎嘴提起了幾句。而且那個小丫鬟也隻是道聽途說,也隻是一知半解。


    如今想來,大概就是這個丫鬟吧。


    自己的丈夫勾搭上了大嫂身邊的丫鬟,就算秦二奶奶性子再好,也會忍不下這口氣的吧。她自然不會去責怪自己的丈夫,隻會怪那丫鬟是個小賤人,勾引自己的丈夫。而她自然而然也將這件事,怪在了秦大奶奶的身上。至於秦大奶奶本就是心高氣傲之人,隻怕也不會任由弟妹這般怪罪。


    所以兩人才會在沈長樂嫁進來之後,依舊那般爭鋒相對。


    沈長樂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來平陽侯府,就能撞到這麽私密的事情。果然真是應了那句,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偷情的人,總覺得自己做的格外隱秘,肯定不會讓人發現。可是一個不其然,這不就被別人撞見了。


    “我知道,聶姐姐,你放心吧。我不會亂說的,我也相信這件事和秦大奶奶沒關係,”沈長樂真誠說道。


    她不僅想起先前自己的行為,她連人都沒瞧見,就懷疑秦二少爺私會的是聶清桑,不管有沒有讓聶清桑知道,她這種想法都實在是過分了點。隻是經曆了那麽多事之後,她心底憂慮極重,似乎很難相信任何人。


    就連紀鈺,都是因為他從小就與自己相識,這一世他們兩個是從小孩子開始,一點點地看著對方長大。


    她和他的生命,從廣平府的那個佛寺就被糾纏在了一起。她想不管過了多少年,她都不會忘記當初那個小小少年的模樣。


    聶清桑沒想到她會這般相信自己的話,心底舒了一口氣的同時,也頗為感動地說道:“謝謝你,長樂。”


    “你是叫長樂吧,我聽沈三太太這般叫你的,我能這樣叫嗎?”聶清桑到底是十六歲的姑娘了,個子比沈長樂高了不少,這會她瞧著麵前的小姑娘,就跟個瓷娃娃似得,靈動烏黑的雙眸,白皙的皮膚如上了白釉的瓷器。


    “當然能行了,那我以後就叫你聶姐姐,”沈長樂輕笑。


    也不知為何,她一向沒什麽閨蜜,除了葉菱同她交好之後,她身邊也沒什麽其他的閨蜜。倒是有兩個不省心的妹妹,平日裏她也端著個姐姐的範兒。如今和聶清桑認識,她居然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她輕輕一笑,可不就是一見如故。


    等回去的馬車上,趙氏忍不住問她:“你覺得那位聶姑娘如何?老太太可是極喜歡她,說她是出身江南聶家,乃是耕讀世家。教養出來的姑娘,各個都知書達理呢。”


    趙氏這般誇讚聶清桑,主要也是因為她們貴婦人在一處吃飯,她才突然發現,原來盯著聶清桑的,可不隻她們沈家一家呢。


    沈長樂沒客氣地點頭,說道:“三嬸嬸,你趕緊和祖母說吧,可別讓聶姐姐被別人家搶走了。”


    趙氏見她連對聶清桑的稱呼都換了,當即就笑了。


    看來這丫頭,是看中了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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