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沈如誨過了府試,所以不僅京城的濟寧侯府派人送了禮物過來,就連老太太都覺得該大肆慶祝一下。偏偏沈令承卻不一樣的想法,他自己就是進士出身,要說起來,沈如誨比起他來,顯然還是比不上的。


    所以他也不想太過慶祝,以免讓兒子生出什麽驕傲的心思來。


    沈長樂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當即笑地險些噴出茶水來。要是說驕傲,這話對著她二哥哥說還差不多,對她大哥哥壓根就用不上吧。別說沈長樂是知道前世之事的人,就算是不知道的人,都知道沈家大公子,那叫一個穩重,心思深地不像個十幾歲的少年。


    別看二哥哥隻比大哥哥小兩歲,可是兄弟兩人看著兩輩的人。沈如諳在這個大哥麵前,那就跟老鼠瞧見了貓一般,連爪子落地的聲音都變小了。


    這會老太太的屋子裏麵,林氏和趙氏兩人都在。這回從京城回來,林氏的腰板都挺直了不少。她給二房送的禮物,趙氏瞧見了都咋舌不已,連忙將林氏送來的禮物拿給了三爺看。


    旁的不說,單是給趙氏的一套頭麵,她瞧著隻怕得值五六百兩銀子。因為三房的吃穿用度都是公中的,再加上三爺沒有差事,所以趙氏過日子還算節儉。好幾次,都是老太太見她打扮太過樸素,便私底下賞賜了她一些首飾。


    雖然是老太太自個的貼己,畢竟林氏自覺自己是當家太太,又是國公夫人。怎得老太太不看重她這個長房長媳,倒是偏疼趙氏那個小兒媳婦。


    至於趙氏因著三房至今都沒個一男半女,總覺得在林氏跟前抬不起頭來,林氏可是比她還晚進門呢,如今姐兒都會說話了,可她肚子到現在還沒個消息呢。現在趙氏也算是放棄了,一門心思地指望著妾室。可是就這滿院子的侍妾,環肥燕瘦,什麽樣子的都有,可就是沒一個人能有好消息的。


    趙氏已經偷偷吩咐牙婆,幫她找些家裏兄弟姐妹多的,瞧瞧有沒有什麽平頭正臉的姑娘,就抬一個進府裏。


    所以林氏說話的時候,她的心思就不在這裏。昨個牙婆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找到一戶姓劉的人家,光是兒子就生了六個,姑娘有三個,如今大姑娘正是到了年紀的時候,就問趙氏這個還中意?


    “三弟妹想什麽好事呢,叫了好幾聲都不答應的,”林氏笑意吟吟地看著她問道。


    趙氏這才回過神,忙是說道:“竟是不小心走了神,還請大嫂別怪罪。”


    老太太瞧了她一眼,趙氏滿眼的歉疚,眼底還帶著青灰色,瞧著精神頭也不是很好。她歎了一口氣,說道:“萬事莫要放在壓在心上,這有些事情,你越是著急啊,隻怕就越不來。你若是放寬了心,說不定隔天就來了。”


    三房沒孩子的事情,老太太自然也著急。可是再著急,總不能怪罪到媳婦身上吧。這幾年來,趙氏怎麽做的,老太太是全都看在眼中的。她不是那等不講道理的老太太,知道孩子的事情,不是一個人的錯。況且趙氏弄了一堆侍妾在院子裏頭,恨不得每天給沈令暉排班,當真是做到了不妒。


    可孩子是老天爺賞賜的緣分,有些緣分,隻有時機到了,才會來的。要不然,再強求還是不管用。


    “都是兒媳婦沒用,還要娘來安慰,”趙氏愧疚地說道。


    “好了,”老太太擺擺手。


    隨後林氏便將自己打算說了一遍,老太太既然想慶祝一番,沈令承自然不敢駁了她老人家的意思。就連林氏嫉妒的眼珠子都紅了,這會都不敢多說別的,還不是乖乖地按著老太太的意思來。


    “六月三十,是樂姐兒的生日,要不就趁著這一日請客吧,一來是給她做個壽,二也是給誨哥兒道喜,也算是雙喜臨門,”老輩兒都喜歡雙數,就連這喜事也非得湊了一雙,這才覺得喜慶呢。


    林氏臉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沈如誨過了府試,好歹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怎麽這麽個小丫頭還要過壽啊。連她都生辰,都隻是在家裏頭擺了兩桌席麵而已。


    其實林氏倒不是非要沈長樂爭,可有時候老太太這心偏地,真的就是歪了。要是沈長樂和沈錦兩人喜歡個什麽東西,就算沈長樂讓給了沈錦,老太太回頭就能找個更好的賞給沈長樂,還美其名曰,這是為了獎勵長樂,是因為她愛護妹妹。


    有一回,林氏還就發了狠,將沈錦搶來的東西又讓她送了回去。可是送回去之後,也沒見老太太有什麽表示。


    趙氏倒是真的詫異,這哪家都沒給孩子這般大過生辰的,可是老太太這樣說,她做兒媳婦的豈敢反駁,況且這是大房的事情,她也沒必要開口。所以對麵的林氏瞧了她半晌,都不見她說話。


    還是她自己咬咬牙說道:“老太太,樂姐兒年紀還小,便是生辰,也不該這般……”


    她到底不敢老太太跟前托大,所以話隻是說了一半。


    卻不知外麵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林氏和趙氏剛轉了頭,就瞧見穿著紅色繡纏枝並蒂蓮的沈長樂,走了進來。她似乎也沒想到,這個時候林氏和趙氏兩人都在。


    所以她給兩人行了禮,老太太便招呼她到自己旁邊坐著。她讓身後的丫鬟過來,隻見春柳手裏捧著一株荷花,隻是荷花還沒盛開,還隻是含苞待放的。


    她笑著說道:“沒想到,咱們府裏池塘的荷花,這會就開花了呢。孫女便借花獻佛,讓祖母也瞧瞧呢。”


    老太太一聽她這甜甜的小嘴哦,立即就笑地合不攏嘴,特別是她這一句借花獻佛,當真是說到老太太的心坎裏麵。所以她伸手點了點她的小腦袋,就笑著說:“你這小丫頭,嘴巴就跟抹了蜂蜜一樣,就會說好話逗我開心。”


    “誰說的,”沈長樂不依地拽了下身子。


    此時趙氏在心底歎了一口氣,若是沈長樂是個沒那般聰慧的,說不定大房還有些安生日子過。可她瞧著她這個侄女,能說會道,哄起家裏的這位老祖宗來,那叫一個得心應手。


    她偷偷看了林氏一眼,果不其然林氏心中簡直是將她當成讓眼中釘肉中刺。若是以前,林氏也隻是稍微有些嫉妒,可如今隨著幾位姑娘越長越大,隻怕日後的還真的沒那麽消停了。畢竟她這位大嫂實在沒有什麽容人的雅量。


    好在沒一會,老太太就讓她們兩人先回去了。


    此時正好丫鬟端了些補品上來,這是老太太的習慣,在這個點吃些燕窩,她便讓丫鬟也給沈長樂盛一些。她一聽就是頭皮一麻,她素來不喜歡這些東西,所以立即說道:“多謝祖母,隻是這些可都是為祖母準備的,我哪裏敢吃嘛。”


    老太太搖了搖頭,見她一臉真誠的模樣,忍不住拆穿她:“我瞧你是不喜歡這些吧。”


    沈長樂沒有反駁,她確實不愛這些補品,就連尋常閨閣姑娘時常吃的燕窩,她都極少吃。老太太瞧著她不說話,立即說道:“我可是聽說,往常賞賜你的那些補品,你都堆在庫房裏頭,可是真的?”


    “祖母,”她拖著長調,喊了一句,顯然是被老太太說地不好意思了。


    好在沒一會,她就把話題扯到了過幾日要請戲班子上。這個戲班子在京城都十分有名,聽說是林氏做主請的,能將這麽個戲班子請過來唱堂會,也算是一種本事吧。沈長樂沒想到林氏會這麽大手筆,可一想是為了大哥哥,她倒也沒說別的。


    等她要回去的時候,老太太便讓丫鬟紫萍拿了一個錦盒出來,盒子十分大,瞧著裏麵便放了精貴的東西。紫萍拿了過來之後,春柳就上前接了過去。老太太生怕她又故態複萌,便叮囑道:“這可是好東西,要時常吃著,可不許再放在庫房裏頭。”


    沈長樂一聽,險些要哭了。老太太這話一說,她就知道,裏麵肯定就又是滋補的東西。


    她恨不能撫額長歎,明明她身體輩兒棒,平日裏連個頭疼傷風都不多見。可偏偏老太太好像生怕她受了委屈一般,補品那是不要錢地賞賜給她,弄得沈長樂的庫房裏頭,時常有藥材要過了藥效。


    她索性不時拿出些東西,或是讓廚房煲湯,或是做些藥膳。所以不管是沈令承還是大哥哥和二哥哥,都吃過她的藥膳。


    誰知剛過了沒兩天,綠蕪就炸開了。她原本是去庫房找個料子的,是去年夏天濟寧侯府送來的,當時姑娘說留著到今年做件中衣。那料子光滑又柔軟,穿在身上肯定舒服。


    可誰知綠蕪一去找,這才發現,這布料竟是被人剪了一巴掌寬。因為料子上沒有花紋,所以不仔細看的話,肯定是瞧不出來的。可跟著綠蕪一起去的巧書,女紅極好,一眼就瞧出來了。


    當時綠蕪就沒忍不住,跟徐嬤嬤爭了起來。


    誰知她再牙尖嘴利,還是比不上徐嬤嬤的不要臉麵。她竟是一口咬定,料子就是完成的,自打入了庫房之後,她就沒瞧過。誰知說到最後,她竟是還狡辯說,自己拿到庫房鑰匙之後,就再也沒動過這邊的料子。要是真有人動了,那隻怕也是之前的人。


    之前是順姑姑掌管庫房鑰匙的,綠蕪聽罷,氣得渾身直顫。


    她過來跟沈長樂告狀的時候,眼眶都還是紅地呢,“奴婢長這麽大,就沒瞧見這麽厚臉皮的人。當真是把全天下的人都當作傻子呢,竟然紅口白牙的誣陷順姑姑。要不是巧書攔著,奴婢恨不得撕了她的嘴巴。”


    一旁的巧書聽她的話,露出苦笑。


    沈長樂坐在榻上,正在看書,如今她已經習了三字文,之前雖然沒有正式請先生,但沈令承生怕女兒也被耽誤了,便經常親自教導她。再加上沈長樂表現出的聰慧,當真是讓他歡喜不已,對她的功課,簡直比對兩個兒子的還要上心呢。


    前世她因著深居簡出,雖不曾有什麽才女的名聲,但是賦詩寫字,卻是沈家姑娘最為出眾的。


    此時她手中的書,還是她從沈令承的書房裏頭拿來的呢。如果說這一世,她最大的收獲,大概就是和家人的關係,更加融洽和親密。每次爹爹握著她的手,在紙上寫下一個又一個墨字的時候,她都感謝老天爺,讓她多了這樣的機會。


    因此每次看書的時候,她都特別的心平氣和。難怪古語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呢。對他來說,書中自有心如水。


    春柳知道姑娘看書的時候,最不喜歡別人打擾的。方才她一時沒攔住綠蕪,就讓她在姑娘跟前說了這麽多。可是說到底,徐嬤嬤是前頭太太留下來的人,若是做的不是太過分,姑娘還是要給她留些臉麵的。


    這會沈長樂沒有開口,春柳便立即拽著綠蕪的衣袖,示意她先出去。可偏偏綠蕪這會還梗著脖子,等著沈長樂吩咐,就好像沈長樂隻要一開口,她就能生撕了徐嬤嬤。


    可沈長樂隻看著手中的書,春柳又扯了扯她的衣袖,可她的腳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般,怎麽都拉不動。一旁的巧書,一向都是悶頭做事的事情,何曾這般告過狀,所以這會嚇得都快哭了。


    她們四個大丫鬟是時常伺候著姑娘的,所以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雖然她經常在老太太和沈令承跟前撒嬌,說起話,還一股孩子氣。可她們四個卻知道,自家姑娘心裏是有大主意的。


    “春柳,你別拉她,讓她站在這裏靜靜,”沈長樂終於開了口,隻是她的眼睛依舊盯著書,連個餘光都沒給綠蕪一點。


    羅漢床對麵的窗子正開著,一陣涼風襲來,將綠蕪滿腹的怒火,一下衝散了一半。她有些惴惴不安地看著沈長樂,可是心底又覺得自己是站在道理這邊的,又不由挺直了腰板。


    外麵的風越刮越厲害,連陽光都沒先前的烈了,天空也暗了一小半。屋子裏的簾幔被吹地來回搖動,春柳立即過去,將幔子收攏在兩邊的牆角。對麵的四扇楠木櫻草色刻絲琉璃屏風,穩穩地站在那裏,不動分毫。


    等過了好久,屋子裏頭除了風聲,再沒別的聲音後,沈長樂這才緩緩轉過頭來,細細地打量著綠蕪,問道:“這會火氣可散了?”


    綠蕪還以為姑娘在責怪自己,立即屈膝請罪道:“奴婢僭越了,不該在姑娘跟前說這些胡話。”


    雖然嘴裏這麽說著,可她心底到底還是覺得委屈了。畢竟徐嬤嬤確實貪墨了庫房裏的東西,可姑娘卻遲遲不處置她,綠蕪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麽。


    “你嘴上雖然說著不該,可心底裏肯定還是有怨氣,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立即處置徐嬤嬤,所以才造成今日的局麵?”沈長樂說這話的時候,嘴角還揚起一抹笑意。


    綠蕪連忙搖頭,說道:“奴婢不敢。”


    “上個月我的一隻金丁香不見了,庫房裏的人參少了一錢,龍井茶少了一錢,燕窩少了一兩,冬蟲夏草少了一兩,青花瓷小碗碎了一個……”沈長樂一口氣全抱全了。


    站在她麵前的三個丫鬟,全都愣住了,似乎沒想到她會記得這般清楚。


    沈長樂見她們呆愣的表情,又搖頭:“天天要我做主,怎麽,我現在要做主了,你們就是這般樣子?”


    “姑娘,”綠蕪歡喜地喊了一聲,連旁邊的春柳和巧書都在心底說了一聲阿彌陀佛。


    先前順姑姑在院子裏的時候,倒是處處公正,幾個大丫鬟之間也是融洽,相互扶持著。可誰知順姑姑剛走,徐嬤嬤掌事,她們大丫鬟內部就發生了分裂。采薇的娘當年就是章氏的丫鬟,後來她娘嫁給了府裏的管事,待采薇大了之後,就又進了沈長樂的院子裏頭伺候。


    而徐嬤嬤是章氏的陪嫁,所以四個丫鬟裏麵,采薇和徐嬤嬤的關係最為親近。而四個大丫鬟裏,徐嬤嬤也是最為器重采薇的。所以這無形之中,就傷害到了其他三個丫鬟的利益。先前去外頭送東西的事情,總是春柳和綠蕪去的。這送東西可是個肥差,因為肯定有賞銀。


    再加上,沈長樂最常給沈令承父子三人送東西,所以丫鬟們不僅國公爺和兩位少爺跟前露了臉,還能得賞銀。這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誰不搶著去做啊。


    可自從徐嬤嬤管事之後,倒是十次有九次,差事就落在了采薇的身上了。


    其實徐嬤嬤在管事的時候,沈長樂也在暗暗觀察。等觀察了這麽久,她算是明白了,但凡是徐嬤嬤在做的,那管家的時候,就一定不能這麽做。如今她年紀還小,院子裏是嬤嬤在管事,日後等她慢慢長大了,打賞丫鬟,支配月銀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前世的時候,她就是個甩手掌櫃。以至於後來在平陽侯府的日子並不好過,她的丈夫是要時常躺在床上的。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而父母也是同樣的。況且三爺上頭還有兩位哥哥,所以他這樣久病的兒子,父母對他的關注也隻是了了。所以沈長樂每個月拿著一丁點月銀,卻又要買藥,又要打賞下人,過得實在是緊巴巴。


    最可氣的是,平陽侯府的大奶奶當家之後,竟是讓他們這一房,自己拿三爺治病的錢。說什麽既然成了家,這治病的銀子,不該走公中。可三爺身上又沒差事,他們最後過日子,竟是要靠著她的嫁妝。


    正因為這樣,三爺一直沒有和她同房。他說,他死後她便可以歸家,若是平陽侯府不同意,她就可以以此為理由。


    這大概也是沈長樂在平陽侯府得到最大的善待,她的丈夫,雖然身體不好,可心地卻很寬闊。


    等她回過神,就注意到三個丫鬟都眼巴巴地看著她呢。春柳和綠蕪兩人是對沈長樂最忠心的,不過再忠心的人,都有一點自己的小心思。所以沈長樂並不會因為責怪她們,畢竟誰活著都不容易。至於巧書,她是四個丫鬟當中最安靜,但因為她女紅最為出色,所以其他三個丫鬟也都她十分客氣。


    她算是丫鬟裏的中立派,而剩下的采薇,如今已經成了徐嬤嬤的人了。


    一想到這裏,她不由一笑,別看她這小院子不大,倒是派別分明。徐嬤嬤也不過是欺負她年紀小罷了,再加上她又是娘親留下來的人,所以沈長樂這才投鼠忌器,生怕因她這個刁奴,損了娘親的威名。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沈長樂不願再多說。


    不過她還是讓春柳留了下來,她問道:“上回你同我說的事情,可是真的?”


    “回姑娘,奴婢確實瞧見徐嬤嬤的兒子徐福,同太太身邊那個張嬤嬤的相公鬼鬼祟祟的在一塊說話,”春柳輕聲說道,她想了想又說:“而且張嬤嬤的男人還偷偷交給徐福一包東西呢。”


    沈長樂點點頭,她知道徐嬤嬤和林氏那頭,一直有聯係。如今看來,這可不僅僅是聯係那麽簡單了。


    沒一會,徐嬤嬤又過來了,采薇偷偷告訴她,綠蕪她們從姑娘屋子裏頭出來了,而且是一臉笑意。她一聽還以為是姑娘聽信了她們幾個人的話,便急急地趕了回來。


    可誰知她話還沒說話呢,沈長樂就讓春柳將綠蕪和巧書又叫了進來。綠蕪一進來就不情不願衝著徐嬤嬤福禮道:“方才都是奴婢多嘴,一時衝撞,還請嬤嬤恕罪。”


    徐嬤嬤心下一驚,旁邊的巧書也柔柔軟軟地請徐嬤嬤,不要和她們兩個小丫鬟計較。


    而沈長樂一副笑眯眯的和事佬模樣,說道:“嬤嬤你是我娘親留下來的人,這府裏頭我疑了誰,都不會疑了你的。綠蕪這丫頭,一向就是口沒遮攔的,你可千萬不要和她一般計較啊。”


    徐嬤嬤再看著綠蕪臉上的委屈,心底這才慢慢得意起來,原來是這小蹄子告狀沒告成,卻被姑娘教訓了一頓啊。


    於是她立即抹了抹眼淚,說道:“姑娘說這話,老奴便是萬死也報答不了。太太雖走了,可隻要老奴在一日,便舍身護著姑娘一日,定不會讓旁人欺負了姑娘。”


    綠蕪在一旁,聽地險些吐了,臉上的委屈和憤怒,就更加不用裝了。


    沈長樂又安慰了她幾句,轉過頭教訓綠蕪,說道:“若是你下回還和嬤嬤頂撞,我便將你攆了出去。我這院子裏,可不要不服管教的丫鬟。”


    綠蕪立即應了一聲,眼眶通紅,眼看就要哭了。


    徐嬤嬤那叫一個得意啊。


    沒過幾日,沈長樂便讓春柳去庫房,將老太太前幾天剛賞賜的那一盒東西拿出來些。徐嬤嬤聽了春柳的話,便有些吃驚地問道:“姑娘怎麽突然想要吃這些東西,她不是不愛吃的嗎?”


    “瞧嬤嬤說的話,這可是老太太的一片心意,咱們姑娘就算再不喜歡,總不至於要辜負她老人家的一點心意吧,”春柳點頭。


    等春柳拿了東西,徐嬤嬤正要去稱重,她又笑著說:“嬤嬤,這來回都要拿,要是回回都這樣,豈不是麻煩。”


    “這是規矩,”徐嬤嬤板著臉說道,春柳無法,還是讓她稱了重量。


    等徐嬤嬤將春柳這等沒規矩的話,告訴沈長樂後,隻聽笑了笑說道:“那就不要稱了吧,反正庫房都是嬤嬤在管著,這院子裏頭,我不信嬤嬤,還能去信誰啊。”


    於是下一回,徐嬤嬤就再沒要稱重了。


    沒過幾日,春柳再去的時候,就發現錦盒裏的東西,竟是少了一半左右。看來沈長樂的放縱,讓徐嬤嬤一時沒了顧忌。


    沈長樂就又找了沈如諳過來,他一聽這計謀,讚同地那叫一個快。這還是長樂頭一回,和他密謀呢,所以他覺得自己和長樂之間的關係更加密切了。


    所以兩人密謀妥當之後,沈長樂就叫了徐嬤嬤過來,說是二哥哥近日讀書十分辛苦,你就將上次祖母賞給我的東西,連錦盒一塊給我二哥哥帶回去吧。


    徐嬤嬤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去庫房取了東西,讓沈如諳帶了回去。


    等東西交給沈如諳小廝的時候,徐嬤嬤心裏一邊心疼,又一邊慶幸,幸虧這兩天她一直偷偷往家裏麵帶,要不然全家還吃不到這麽好的東西呢。


    今個正好是十五,所以沈長樂早早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裏頭。等沈令承來了之後,父子兩人逗地老太太笑地險些合不攏嘴。誰知沈如諳來的時候,卻臉上帶著怒氣,他身後的小廝捧著個錦盒。


    沈長樂依照往常那般,同他打招呼,可誰知沈如諳卻哼了一聲,並不搭理她。沈長樂有些委屈地問道:“二哥哥,你這是怎麽了啊?”


    “你還好意思說啊,”沈如諳臉色鐵青,衝著她說道。


    沈令承一見兒子這麽不客氣,立即就沉下臉色,說道:“你怎麽和妹妹說話呢?”


    “祖母,爹爹,既然你們都在,就一並給我評評理吧,”沈如諳轉身就拿過小廝手中的錦盒,砰地一下打開,將空了大半的盒子打開給麵前的人看,說道:“今個長樂和我說,祖母賞了些好東西給她,她都沒舍得吃,就給了我。可您看看,這叫沒舍得吃嗎?我的小廝回去一瞧,才知道這竟是個空盒子。”


    雖然說空盒子有些過分,可相對於那麽大個盒子,裏麵的東西確實是少的太可憐了。


    倒是老太太一眼就認出來,這確實是自己賞給長樂,她笑道:“我當是什麽事情,就是這點東西罷了,也值當你和妹妹生氣。你若是喜歡,回頭我讓丫鬟也給你一盒子。”


    “這倒不是東西的問題,隻是三妹妹實在不該拿我這個哥哥尋開心吧,”沈如諳板著臉,似乎生極了氣。


    沈長樂一聽也不服氣地說道:“我確實沒吃多少,我是見哥哥讀書辛苦,這才讓人拿給你的。”


    “才不是呢,你就是吃完了才拿給我的,”沈如諳見她還狡辯,就更加生氣了。


    沈令承見一向好地跟一個人似得兄妹兩人,居然也吵嘴了,也是一陣頭疼。不過他瞧著兒子手裏的空盒子,倒也有些理解,畢竟原以為是妹妹的心意,可誰知卻成了捉弄,任誰都該不高興了。


    所以他低頭輕柔地,完全不能稱為教訓地說道:“長樂,這會就是你的不對,不該這麽捉弄哥哥的。”


    “爹爹,我真的沒有,不信你問春柳,”沈長樂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委屈地說道。


    沈令承見她哭了,這才覺得事情不對勁。


    “我才不信呢,有本事你叫你庫房裏的嬤嬤來,”沈如諳不依不饒地說道。


    “叫就叫,誰怕誰啊,”沈長樂也一個勁地說道。


    等徐嬤嬤來了,她一見盒子裏的東西,也是懵了,這可比她交給二少爺的時候,少得多了。於是她自然也喊冤枉,沈令承沒法子,兩個孩子又是誰都不讓著誰,於是他隻得讓人去拿了庫房的賬本來。


    誰知拿了過來,卻發現賬本上,壓根就沒有每次取的重量。沈令承雖沒管過家,可也知道,這不和規矩。


    可徐嬤嬤卻立即求饒道:“這都是三姑娘吩咐的,說是每回取了東西都要稱重,實在是麻煩,所以便讓老奴省了這一步。”


    可她話還沒說話呢,就聽到一個疑惑的聲音在房中響起,“嬤嬤,你在說什麽啊?”


    沈長樂歪著頭,奇怪地看著徐嬤嬤,皺眉道:“嬤嬤,我什麽時候和你說過這樣的話啊?”


    徐嬤嬤臉色刷地一下白了。


    可沈長樂還是一臉天真地說:“庫房的事情,我什麽都不懂呢,怎麽會吩咐嬤嬤你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繡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蔣牧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蔣牧童並收藏錦繡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