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霧參加群芳宴的事情定下來後,可是忙壞了柳府的幾位主子。


    距離那個盛大的宴會,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


    何氏聽聞這個消息,暫且將兒子們的婚事擱在了一旁,趕緊去尋好的繡坊給女兒做身好看的新衣。


    柳岸芷兄弟三個也沒閑著。


    柳岸芷和柳岸汀四處去尋最適合女孩兒作畫用的文房四寶。


    三哥柳岸風沒事的時候就往清霧這邊跑,給她加油鼓勁。又生怕妹妹在比試前緊張,沒事就給她講笑話逗趣。


    清霧這才知道,三哥居然肚子裏藏了那麽多好玩的事情。一個連一個地聽著,笑到肚子疼後,他還能接著說起又一個。


    清霧忙連連擺手,“不行了不行了。等下怕是要提不起筆來了。”


    柳岸風也知道自己經常做事沒個輕重,聽她這樣講,趕忙收了話頭,緊張地問道:“怎麽樣怎麽樣?可是會耽擱一會兒的練習?”


    不待清霧開口,一旁懶懶的聲音已然響起:“當然不會耽擱。笑上一盞茶的功夫不停歇,不過會耗盡力氣罷了。又怎麽會耽擱作畫呢?”


    聽了他這暗含譏誚的話語,柳岸風有些慌了,圍著清霧不住地道:“怎麽辦怎麽辦?我怎麽幫你能好一些?”


    最後被他念叨得煩了,一向懶得出手的鄭天寧都冒了火,直接一巴掌把他推出了門外。又將屋門大力閉緊,還上了栓。


    初時外頭還有點怨氣十足的嘮叨。後來漸漸沒了聲音,緊接著,是少年跑走的快速腳步聲。


    鄭天寧聽著柳岸風走了,剛鬆了口氣,便聽腳步聲再次臨近。不多時,門上響起了幾下輕叩。


    他略有些煩躁地開了門,正要開口嗬斥,卻見柳岸芷拿著上好的墨硯,柳岸汀抱著上佳的紙筆,正立在門外。


    看到鄭天寧臉帶怒容,兄弟倆有些詫異。細問之下,才知緣由。


    柳岸汀先是替柳岸風賠了罪,後又道:“他性子有些急,做事時常考慮不周。我等下便去尋他,和他好好說說,這幾日沒事的時候莫要來尋霧兒,省得擾了她的練習。”


    柳岸芷想了想,卻是接道:“不隻是三弟。這幾日我們都不要再來打擾妹妹了。”


    “這倒不至於。不過是場比試罷了,何須如此緊張?先前不過是因了那小子突然間太過聒噪,吵得頭疼,這才將他趕了出去。”鄭天寧笑笑,“如往常一般便好。隻是那比試之前的一日,需得徹底放鬆下好好休息,莫要再來找清霧玩耍便可。”


    兄弟倆這便將他的話好生記下,依照著行事。


    其實接下來幾天的練習,出乎清霧的預料,十分地隨性。


    鄭天寧說了,任何事物都有可能受到命題之人的青睞。即使如此,誰又能猜得中到時候會要求畫甚麽?倒不如想畫甚麽便畫甚麽。隻要畫法嫻熟,心中有丘壑,便完全沒問題。


    畫法嫻熟,一個需要天分,一個,便是需要勤練。


    清霧湊著這次的機會,將自己這幾年所學係統地回顧了下,從基本知識到後來的提升練習,都好生地按照回憶一步步地練習過來。閑暇之時,就尋了確定點的物什來描繪。有時候是一株草,有時候是一朵花。


    鄭天寧也不多說甚麽去驚動她,隻在旁邊緊緊看著。偶爾她畫法有誤或者行筆不夠妥當,才會出聲和她提起一二。


    清霧這些天也沒落下了練字。每日裏都在畫畫的空檔將平日裏的練字計劃寫足了。這也是鄭天寧的意思。


    ——書畫本是一家。她臨摹的是霍雲靄的字,多年下來,自有一股子氣勢在裏麵。


    正是這種氣勢,恰好可以彌補她性子裏的柔和嬌,讓她的畫不至於太過綿軟,失了風韻。


    日子過得極快。轉眼間,便到了比試的前一日。


    這一天,鄭天寧果然說到做到,不準旁人再來隨意打擾清霧。卻又不拘著她,讓她依然如平時一般行事便可。


    清霧不解。想到這些時日來的認真對待,忍不住問道:“不知這次比試究竟有何意義??”


    鄭天寧生性隨意,對她嚴格,卻不嚴厲。清霧自小跟著他學習那麽多年,自然知道他一直對所有比賽都不放在心上。


    正因唯獨這次和以往不同,她心裏的疑問才越積越多。


    鄭天寧笑笑,並不多說,隻是和前幾回一樣地回答道:“往後你便曉得了。”


    清霧幾次詢問都沒能得到確切答案,如今比試近在眼前他依然如此,她便知曉他是鐵了心如此了。隻能暗暗歎口氣,將這疑惑擱下,轉而靜心研習。


    其間,丹青來稟,說是有人要見清霧,還帶了句口信。


    人是秦疏影派來的。口信是,主子要見她。


    丹青聽了,隻當是秦疏影要見清霧。但鄭天寧和清霧都知道,那是霍雲靄要見她。


    清霧哪會拒絕霍雲靄?當即站起身來就欲往外行。走了兩步,想起來先生的囑咐,又慢慢停住了步子。


    ……人,還是被鄭天寧擋回去了。


    他說了,就算天王老子過來,也不見。


    他的乖徒兒今日必須靜下心來,調整好心態。這一次,必須一舉奪魁。


    ……


    到了那一天,清霧一早就換上了母親給新做的衣裳,收拾停當,望著舉行宴席的府邸去了。


    她這些年不在京裏,參加宴席的夫人都沒見過她。見到一個穿著粉色衣衫的女孩兒過來,均是眼前一亮。


    長期受到霍雲靄的影響,女孩兒的氣度不同於尋常人家的姑娘,別有一番風姿。


    舉手投足間,婉約天成,卻隱隱透著無法言表的清雅疏朗。低眉淺笑時,絲毫不帶有怯懦和退讓,反而有種讓人無法言說的溫婉高華。


    好些夫人都暗自讚歎,說女兒家到了這個份上,算是極致了。相貌一頂一的好,但凡見過的人,無不驚豔。風度亦是十分出眾。既嬌俏得惹人疼惜,又悠然閑適地讓人挪不開眼。


    這般的女孩兒,百年裏怕是也難得見到一個。


    夫人們這樣議論著,清霧卻是全然不知曉。


    她心無旁騖,隻跟鄭天寧往裏行著。直到前麵那慵懶的男子猛地一頓足停住腳步,這才抬眼去看。


    不遠處,有個白色的身影,正立在垂柳旁,清冷而又孤傲。隻是他站的位置極好。旁人看去,隻能望見垂柳。隻對著清霧這邊現出了身形。


    四目相對,白衣少年唇角微微揚起,朝這邊稍一點頭。


    清霧不知道霍雲靄為何來了。但見他要她過去一見,便和鄭天寧說了一聲,往那邊徑直行去。


    “你怎麽來了?”


    行至少年身旁,清霧訝異地問道。


    霍雲靄聽了她這疑問意味十足的話語,再看她笑靨如花的嬌俏模樣,不由眉端緊擰,麵上的肅然之色更是冷凝了些。


    ——他怎麽來了?


    想他昨日要見她,她推拒得那樣幹脆利落,絲毫餘地都沒留不說,甚至也沒留下隻字片語,告訴他下一次何時肯去見他。


    他白日裏忙著政事時倒也罷了。到了晚上,夜深人靜,細想這些,不由得愈發心裏不說滋味起來。輾轉反側許久,終是打定主意。


    她既是不來,他去尋她便是。


    緊著趕著將最為重要之事提前處理好,把所有普通事務推後,霍雲靄這才騰出空閑來到了這裏。


    誰知她卻完全沒有受到未見麵的影響,麵色極佳,顯然睡得不錯。


    ……想來,隻他一個人因了沒能相見而耿耿於懷罷。


    霍雲靄滿心鬱結無處發泄,拉過她的手,握在掌心輕輕揉捏著。


    直到女孩兒麵露赧然臉頰泛起了害羞的緋紅,他的心裏才好歹舒坦了點。


    感受著掌中仿若無骨般嬌柔的觸感,他有些上了癮,不知不覺地一直握著,竟是忘記了鬆開。


    清霧見他拉著她的手不放,生怕自己會誤了比賽的時辰,忙壓低聲音急切道:“比試將要開始,我、我需得趕過去了。”


    話雖說得急,但是,她並沒有自顧自地將手抽出來,而是在等著他主動鬆開。顯然,並不抗拒他的碰觸。


    白衣少年忽然覺得,心裏頭好像那麽難過了。那口鬱氣,也慢慢消散不見,卻而代之的是歡喜和愉悅。


    或許是心裏太過開心了。平日裏謹言慎行的年輕帝王,麵對著女孩兒的催促時,不知怎地就說溜了嘴,把心裏頭的話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


    “這幾日我一直想念你得很。你,可曾想起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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