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聽說兄妹幾個想要出府去玩時,很是驚訝。


    柳岸風性子跳脫,平日裏沒事就要嚷嚷著出去。但是每每提出這樣的要求時,不待何氏開口,兩位兄長就已出麵把柳岸風“製住”了。如今不僅柳岸風有這打算,就連兩個年紀稍長的兒子也沒有反對,這讓何氏驚詫不已。


    不過……側首望向柳清霧,何氏心裏頭也明白了七八分。


    女孩兒眼中流露出強烈的期盼和興致。或許,她才是柳岸芷他們這樣做的原因。


    之前何氏就想過帶柳清霧出去走走。無奈連日來事情太多脫不開身,隻能將此事暫且擱下。如今看到兒子們願意帶了女兒出去,她怎會不肯?當即就答應下來,又親自吩咐下去備車備馬,再殷殷叮囑,千萬不能出城。


    一想到清霧的親人都是在城外被流寇所殺,何氏就覺得心驚膽戰。隻要兒女們不出城,她就放心。


    一來有柳岸芷在。他性子沉穩,又考慮事情周全,有他在便能保證孩子們不會亂來。再者柳方毅是京兆府的參軍,城內守衛裏有不少識得柳岸芷兄弟的。他們若是遇到甚麽突發事情,也可就近去尋人相幫。


    得了母親的允許,兄妹四個便暫時散去,各自去做準備。約莫一炷香後,他們又聚集在了一起出門。柳岸芷和柳岸汀騎馬,兩個年紀小的坐馬車。


    車子行駛中,初時柳岸風還能老老實實坐著。待到轉了個彎離柳府遠一些了,他就再也按捺不住,扒在了馬車車窗邊,用指頭挑起車窗簾子的一角,不住往外看。


    和他比起來,一直閉目養神的柳清霧看上去真的是太乖了,從頭到尾都是合著眼休息。隻有兩次柳岸風拉著她去窗口往外看,她才起身瞥了幾眼。後來柳岸風見她好似懨懨的沒有精神,便也沒再繼續吵他。


    其實柳清霧倒沒有特別累。但是她知道自己身子弱,如果瘋玩猛玩,怕是沒多久就要累得爬不起來了。


    一會兒下了車後有的是時間玩。清霧不想在半途中成為哥哥們的累贅,所以湊著中間路上的這段時間猛補休息。即便外麵熱鬧極了,她也一遍遍告誡自己不要動心去瞧個沒完。


    終於到達集市所在的街道。


    嘈雜的聲音進入耳中,之前淡定如清霧,此刻也忍不住側耳細聽。看著柳岸風在車窗邊叫著鬧著,清霧對外頭愈發好奇起來。正準備到窗邊看一眼,柳岸芷掀了車簾,柳岸汀將清霧抱了下來。外麵景象剛一入眼,清霧便驚呆了。


    到處都是人們熱情喜氣的麵孔和琳琅滿目的貨物。街道又深又長,一眼望不到邊。道路兩旁全是賣貨的攤點。有的是地上鋪了厚厚的布或者紙,將東西擱在上麵叫賣。有的是直接推了裝滿小東西的車子過來。放眼看去,各色貨品種類不一,十分繁多,當真是看得眼花繚亂。


    清霧再也顧不得其他,忙掙紮著雙腳落地往裏跑。柳岸風比她還迅速。腳步跑得快,叫得也歡暢。


    柳岸芷和柳岸汀生怕他們走丟,忙一人牽了一個往裏行。四人擠在人流之中走著,遇到好玩的好看的便駐足多停留會兒。其餘時候,不過是多瞄幾眼再品評幾句罷了。


    來之前何氏準備了個塞滿碎銀子和銅錢的荷包讓柳岸芷帶著,叮囑他若是遇到了好玩的就給弟弟妹妹準備一份。另有一張銀票和整點的銀子,他則貼身帶著了。


    柳岸風簡直樂瘋了,看到喜歡的就嚷嚷著讓哥哥給買。很快地,就抱了一滿懷的東西。


    柳岸芷和柳岸汀看著不聲不響的清霧,內心十分擔憂。許是不願讓他們過多花費,每每問起她有沒有喜歡的時,清霧都拚命搖頭。又指了指繁華的街道,意思很明顯:能夠過來瞧瞧就很開心了。不需要買甚麽。


    她越是如此乖巧懂事,哥哥們越是心疼,恨不得把街上所有女孩兒家的東西各買一份送她,就勸了她。


    就連柳岸風都說了,無需擔憂甚麽,喜歡的隻管買下就好,這裏的東西也值不了多少銀子。


    清霧笑著應了下來,卻依然如故,不肯主動去要甚麽。


    ——她最想的就是過來看看,這裏到底是怎樣的一副情形。至於物品,並非特別的必要。畢竟柳府的家人將她照顧得很好,她已經滿足了。


    清霧這淡然的態度使得柳岸風徹底惱了。


    小小少年跳腳氣道:“你這是作甚麽?這般見外!好,你不要是吧?那麽從現在開始,無論我買甚麽,都要給你買一份。你若是不樂意,隻管自己開口要東西啊!”


    他說到做到。無論再買甚麽,全部都是一式兩個。就連木頭做的長.槍,他都問店家買了兩個一模一樣的過來。


    這樣下去,他恐怕真的要買去許多根本用不著的東西。


    清霧沒轍,隻能考慮著等下在某個攤位上選樣自己喜歡的東西來買。省得柳岸風再為了她多用去冤枉錢。這樣思量著,她便來到了一個賣珠鏈的車子前,打算挑選一番。誰知剛剛拿起來一串,就聽旁邊柳岸風“咦”了聲,奇道:“那不是三叔嗎?他那是去哪裏?”


    他這話來得突然,其餘三人都沒聽明白。柳岸風就指了攤位後的一條小巷子,“我剛才看見三叔過去了。你們看,他往更裏麵去了。”


    果不其然,順著他小手指著的方向,有個身材略微發福的中年男子正往裏行著。不是柳三老爺又是哪一個?


    大家都知道三老爺如今正在京城裏閑逛,本也沒覺得有何奇怪。且二房和三房素來不和,四人隻思量了下就棄了過去打招呼的打算。


    兄妹幾個繼續前行,走了幾步,發現大哥不見了。從人群裏逆向擠回去看,便發現柳岸芷還在死死盯著剛才那條巷子,若有所思。


    柳岸風忙問他在做甚麽。


    “花街柳巷知道麽?”柳岸芷語氣沉沉地說道:“那裏過去兩條街就是。”


    柳岸風到底年紀不大,並不知曉那種地方有何不妥。柳岸汀通曉一些相關事情了,便擰了眉問道:“他去那種地方做甚麽?沒的讓自己更汙濁了些。不過,我聽說那種地方白日裏是不開張做生意的。”


    他這話說的較為明白,柳岸風已經聽出來那不是個好人去的地方了,哼道:“銀子夠多的話,恐怕就能做到了。我瞧三叔剛剛還把懷裏的銀子掏出來瞧了眼。”


    他話音還沒落下,三老爺突然停了步子,探頭探腦地往四周看了看。幸好周圍人多,且兄妹幾個離他尚遠,他並沒有瞧見清霧他們。


    眼看著三老爺不知為了甚麽猶豫著朝這邊走來了,兄妹幾個當機立斷轉到了旁邊的另外一條小巷子裏,避免和他正麵對上——若是被三老爺知曉他們偷看到了他做的鬼祟事情,隻怕往後還要惹出許多麻煩來。


    柳岸汀和柳岸芷因為牽著清霧,走得慢一些。柳岸風心裏頭有氣,跑得又快又急。到了巷子口轉彎處時,旁邊轉過一個人來。柳岸風腳步來不及收回,眼看著就要直直朝對方撞過去。


    柳岸風原本已經閉了眼,心裏頭哀嚎一聲打算拚個頭疼了。誰知肩膀上忽地讓人輕拍了下,不知怎麽地就卸去了許多他往前衝的力度。待到即將觸到對方身體的一刹那,對方在他手臂處輕輕一扶,竟是讓他直接就站在了那裏。


    對於對方出手的這兩下,柳岸風著實佩服得緊。一站正了就趕緊感激地抬頭看過去。這一瞧當即愣住了,“秦大將軍?”


    秦疏影先前剛轉過彎去便見一個莽撞小兒即將撞到他,就出手將對方扶住了。哪想到竟然是柳家的三小子?


    秦疏影見柳岸風瞠目結舌的模樣,忍俊不禁。調侃兩句他的速度後,秦疏影正要轉到一旁繞過去,就見柳岸芷和柳岸汀牽著清霧朝這邊走來了。


    看到清霧,秦疏影頗有些意外,含笑和她打了聲招呼,這才去看柳家兄弟。


    “大將軍怎地過來了?”柳岸芷笑說道:“將軍府好似離這裏頗有些距離。”


    說起這個,秦疏影就有些煩躁。隨口應了一聲,摸著下巴劍眉緊擰。


    ——將要過年了,他就想法子將霍雲靄帶出宮來,一同去祭拜了鎮國大將軍。又一起回了大將軍府對酌。


    不知是不是因為先皇剛剛故去心裏太難過,霍雲靄到了秦府後,竟然喝醉了。


    其實霍雲靄酒量極好,秦大將軍想了半天,認為他隻是傷感太過故而如此。既然如今醉了,那便收手就是。可無論秦疏影怎麽勸,霍雲靄都不肯停杯。


    秦大將軍在軍營裏廝混多年,酒量自然不一般。北疆的酒又濃又烈,他都極少喝醉,京城裏這些度數低的,更是不在話下。因此,京城秦府裏頭從來不備下醒酒之物,也沒人會做這些。


    誰知今兒就要用上這些東西了。


    眼前的那位,看上去意識清醒,雖然沒說胡話,雖然臉色如常,但秦疏影就是知道他醉了。於是吩咐了管家好生看住人後,他出來尋醒酒藥。


    ——霍雲靄對有些東西過敏,吃不得。挨個和管家述說太過麻煩,倒不如他親自出來買了。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醒酒藥買了後,怎麽讓他停杯呢?這實在是個問題。


    秦疏影心裏頭煩躁著,和柳家兄妹打過招呼後就匆匆去了。


    擦身而過後,他似是突然想起了甚麽。忽地腳步一頓。回身過去,目光灼灼地望向柳清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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