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女眷和孩子,賈璉不便久留,隨後就告退,應邀在前院與禮郡王、賈赦一起吃酒。


    席間,禮郡王略微提了提女兒靜芯的性情,“她小時候大家都說頑皮地跟猴兒一樣,沒人架得住她。偏本王就覺得她性情好,跟本王最像,隻恨她生錯了性別,不然本王非得把世子之位讓給她坐!”


    “王爺您這般說,就不怕世子爺傷心?”賈赦喝得微醺,有些放開了,開玩笑道。


    “不怕,那混小子沒出息,還怕我說?”禮郡王燁霖說罷,略微瞟一眼賈璉,舉杯和賈璉喝,“那小子不像你,你還有些出息的。”


    “王爺莫要說笑了,世子爺勤奮好學是遠近聞名的,晚輩像他那麽大的時候還在和稀泥呢,況且而今晚輩務農的事兒不知招了多少人的笑話。”賈璉想想自己十一二歲的時候,是真喜歡和泥玩,後來就慢慢喜歡上了在泥上種東西。


    “那是他們眼瞎!我瞧著務農挺好,瞧瞧這滿桌子入口的東西,哪一樣不是你們的功勞。我跟你說,別聽那些碎嘴清高的文人瞎叨叨,他們就是閑得出屁,整天不去幹實事,還叨咕咱們這些努力幹活的。本王當年外放去福建的時候,也被皇子兄弟們笑話呢,本王就從沒將那些狗屁掛在心上。”禮郡王喝得臉頰微紅,話更多了,還要人上碗,要跟賈璉大碗喝。


    “衝本王的肺腑之言,你得自幹三碗。”燁霖嗆話道。


    賈赦瞧著這比巴掌還大的碗口,有點擔心。璉兒這孩子看起來文文弱弱地,那小身板子哪受得住這等酒量。賈赦剛要勸,賈璉就幹脆地端起碗,接連喝了三碗。


    賈赦一臉震驚。自個兒兒子的酒量他可清楚得很,一壺下肚估計也就醉的差不多了。這三大碗,差不多就是三壺酒了,賈璉喝完不得醉死啊?


    燁霖對於賈璉的豪爽很意外,卻喜歡得緊,直拍手較好。


    賈璉喝罷,讓丫鬟繼續滿上,端起來衝著禮郡王,“王爺,晚輩敬您。”


    “好好好。”


    燁霖見賈璉酒量不錯,還是個性情中人,高興地一碗幹了。喝完之後他還覺得不過癮,吩咐丫鬟繼續滿上,繼續喝。


    賈璉也沒客氣,舉碗應和。


    倆人你一碗我一碗,眨眼間幹了一大壇酒,把賈赦都嚇驚了。在賈赦眼裏,這倆人已經不是人了,就是酒桶!


    賈赦傻盯著賈璉還沒回過味兒來,什麽時候他兒子這樣能喝了?


    “好酒,好酒,喝……喝……”燁霖最後醉得伏在桌上,完全沒形態了,還舉著碗高呼要喝。


    賈璉命丫鬟準備濃茶來,漱口之後,方喝了兩碗茶下肚。


    燁霖醉醺醺的閉著眼,哼哼兩聲,口裏低聲嘟囔著一些叫人聽不懂的話。


    賈璉抬眼掃一圈屋裏的丫鬟們,個個都沒有要攙扶燁霖離開的意思,轉而看向賈赦。


    賈赦反應半天,才搓著下巴對丫鬟們道:“呃,這個,你們王爺喝醉了,這可如何是好?”


    丫鬟們你看我我看你,才出門去喚了管事婆子。門外的婆子進門後,直接去喚了喚禮郡王,沒反應,便推了推他胳膊,還是沒反應。婆子方尷尬地給二位客人賠不是,命丫鬟將王爺攙扶走。


    既然主人醉倒了,賈赦賈璉也沒有繼續逗留的道理,通知了邢夫人後,便一遭兒告辭離開。


    賈赦與賈璉共乘一輛車。


    賈赦納悶地問賈璉:“你竟然挺了下來,不覺得醉?”


    賈璉搖搖頭,他喝酒從來不醉,這是體質問題。


    “奇了怪了,以前一壺酒下肚,你就迷糊的跟什麽似地,而今喝了這麽多竟還跟正常人一般。”


    賈璉這才驚覺自己換了身體,應該體質不同才對,揉了揉頭,突然覺得頭好暈……等馬車到達榮國府時,賈璉已睡得不省人事,誰叫都叫不醒。賈赦無法,隻能命興兒將他家二爺背回去。直到第二日,賈璉才頭腦昏脹的醒來。


    跟賈璉相比,禮郡王燁霖也好不到哪裏去。他本意是要灌醉賈璉,然後令其酒後吐真言,好好試探其人品。而且喝酒之前他還特意給屋裏人撂話了,事兒沒問全的時候,誰也不許打擾他們。萬沒想到沒灌醉人家,自己卻先醉了。


    一覺睡到了天亮,燁霖醒來之後,便要麵對一大家子質問。


    太妃:“老大啊,你素來自稱千杯不醉,昨兒個怎早早地醉倒了,反倒叫客人們敗興而歸。”


    燁霖撇撇嘴,也覺得自己很丟臉不爭氣。


    王妃:“王爺,妾身在那張紙上羅列的問題您可都問了?”


    “啊,那張紙啊。”燁霖從懷裏掏出來,還帶著體溫,自己重新溫習一遍上麵的問題之後,依舊癟癟嘴,喪氣地搖頭。


    眾人立時流露出失望的目光。


    燁霖對自己也挺失望的。


    靜芯坐在老太妃的身邊,歪頭笑問她父親:“一個都沒問上?”


    “嗯……是為父先醉倒了。”燁霖尷尬道。


    眾人目光裏的失望之意更明顯了。


    太妃頓了頓,“我覺得這孩子不錯,穩重,還能喝,連王爺都對付不了他。”


    “可惜家世差了點,咱們什麽門第,皇親貴族啊,榮國府雖然也曾榮耀過,但最風光的時候,也不過是娶個侯爺家的女兒,也沒沾上郡王家什麽。而今榮府開始走下坡路了,咱們芯兒嫁到他們家,太委屈!”燁霖心疼道。


    靜芯忙起身要告退避嫌,太妃硬留她下來。


    太妃:“都是自家人,事關你的終身大事,聽聽這些有什麽要緊,留下來!”


    靜芯微微點頭,她身為女兒家斷然不能隨意表態,能聽留在這裏聽就很好了。


    王妃張氏看眼女兒,笑著對王爺道:“家世略不相配也沒什麽要緊的,我一直覺得以咱們女兒的身份嫁誰那都是下嫁。咱們也不指望她出什麽,既是這樣,何不找一個可心點的,遂了自己的意願,又能過好日子的,這樣最合適不過。我瞧這賈家璉二爺模樣不錯,言談舉止也端正,加上有我的好姐妹做保,我自是確信不過得了。不過這榮府而今的情勢的確是複雜了點,還得要看太妃和王爺的意思。”


    靜芯聽完母親這一席話,臉微微發紅,輕抿著唇,把頭低得更深。


    “本王的意思?”燁霖直搖頭,“芯兒嫁誰本王都舍不得。”


    “誰舍得!可你若是留她大了歲數,反而是害了她!”太妃笑罵道。


    燁霖吸口氣,無奈地坦白道:“本王對那孩子的印象還不錯。賈赦就……倒也沒什麽,看得出他很聽他兒子的話。這個賈璉該是有些手腕的,這和咱們之前打聽而來的消息一致。”


    “若你打聽的事情屬實,”太妃看眼燁霖,轉而看向兒媳張氏,“而你那個姐妹的話也是屬實,沒去偏幫自己的侄子。我老婆子倒是覺得這孩子定非池中物,將來必定有所大成。”


    “那這麽說,到底怎麽定?”燁霖問老母親。


    太妃瞟一眼害羞到不行的孫女兒靜芯,摟著她笑起來,“瞧瞧,臉紅跟猴屁股似得。行了,都別說了,不急這一時半刻的,再等等吧。”說罷,太妃就給王妃張氏使眼色。


    張氏微微點了下頭,表示明白。


    當晚,母女倆便窩在被窩裏說起悄悄話。張氏問靜芯可看清賈璉的容貌美,覺得如何,心裏又是怎樣想的。


    靜芯臉倏地紅了,捂著臉衝張氏幹點點頭,“若人品真如母親所言,可以。”


    “喲,這麽幹脆就應了?我倒想去問問那賈璉是不是什麽男狐狸精,才見了一麵,就把我芯兒的魂勾走了。”


    靜芯被張氏說得直害臊,把臉蒙在被裏,隻露出眼睛,眼珠子烏黑發亮,俏皮地看著張氏。


    “行了,我是你親娘,用不著客氣,有啥心裏話趕緊說出來。”


    說罷,張氏就把靜芯從被窩裏拉出來,母女倆相對坐著。


    靜芯心裏清楚,家裏頭祖母和父親最寵溺她,母親相對來說嚴厲些,但很多事靜芯都願意聽母親的意見,因為母親才是那個不偏不倚最能幫助她長大且做出正確選擇的人。


    所以靜芯也就不扭捏了,大方地跟張氏道:“我就掃了那麽一眼,不過虧我眼尖,看得還是很細致的。從衣著到身高、長相,還有他那身行止做派,都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甚至更好。至於人品,本來是擔憂的,不過有母親作保,還有父親和太妃老辣的眼光審視,我便是放心的。隻是,不知道人家對我的看法怎麽樣。”


    靜芯覺得初見的時候,對方似乎並沒怎麽正經瞧自己,她有點擔心人家壓根就沒看上自己。


    “你若是願意了,這門親自然是咱們說的算!”張氏喜道。


    “母親,您懂女兒的意思的。還是先問問他的想法再定奪吧,別是心裏有了人,白白耽誤彼此。”靜芯憂慮道。


    張氏明白女兒的思慮,親昵的捏捏她的臉蛋,表示她一定會對此事上心。


    ……


    次日,賈赦趁著賈璉定省時,趁機詢問賈璉對此次相看的想法。


    “我可瞧了,小姑娘人長得俊,性情也好,定然是個溫婉賢淑的好媳婦兒。”


    賈璉不解地瞟眼賈赦,潑冷水道:“您早就認識她?才見一麵就說好!她是郡王的女兒,那樣的出身,我勸您還是先別多想了。若是人家瞧得上,咱們再考慮相貌品行的問題。不然的話,便是多慮,何苦白白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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