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馬不停蹄地到了林府,也不歇腳,直接去瞧賈敏。


    賈璉跟在林如海和賈赦的身後,進了門之後,就依稀聽見屏風後有輕咳聲。咳嗽聲有氣無力,聲音很淺,卻摻著低低的痛苦地呻吟,聽起來像是久咳不止落下的毛病。


    林如海先去了屏風後,低聲撫慰了一番。


    賈璉聽不大清他說什麽,就環顧屋內的環境,屋內布置的清新雅致,妝台前除了女人用的胭脂首飾,竟還放著幾本書。可見賈敏素日是個喜好讀書的文雅女子。


    屏風內咳嗽聲止住了,傳出女人淺淺的沙啞聲,“老爺,快讓我見見他們。”話說到最後十分無力,仿若蚊子鳴叫一般了。


    林如海立即屏退屋內無關人等,隻留了幾個婆子在屋裏,方叫人撤了屏風。他坐在床邊,把賈敏扶起,為她引薦賈赦、賈璉二人。


    賈璉這才見著賈敏的真麵目,她穿著一身香色百花穿蝶的夾襖,身形纖瘦,臉色蒼白,嘴唇幾乎沒了血色。縱然一臉病態,卻難掩她與生俱來的清雋溫婉之姿,含水楚楚的雙眸似會說話一般,叫人瞧上一眼便忍不住憐惜。抬眼轉眸間,皆是大家千金的風範。


    果然不愧是賈母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女兒,的確是一位像仙子一樣的不凡的女性。


    賈璉見了禮之後,便立在一旁。


    賈敏匆忙應承一句,便被賈赦關切的詢問震得發怔。突然,她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捂著胸口,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嬌柔地身體微微顫抖著,麵部漲的通紅,每咳一聲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早得知大哥要來看她,她心生期待,精神才算好了點,不然便是日日昏睡,醒了的時候就像這樣一直在咳嗽。今天曉得你們人到了,特意吩咐丫鬟幫她穿戴整,想精神些見你們。”林如海道。


    賈璉這一聽,才知道賈敏的病情比她現在表現的還要嚴重。


    “老爺,休要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賈敏含淚看著賈赦,喊了聲“大哥”,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下來。


    賈赦見到麵色滄桑且身體羸弱的賈敏時,心突然一陣酸楚,眼淚也被賈敏勾了出來。


    倆兄妹已有十多年未見,而今都年紀大了,老了,彼此的樣子看起來又熟悉又陌生,叫人禁不住遙想當年的光景。


    “大哥!”賈敏再一次呼喊賈赦,盡管她體虛,但這一聲喊卻脆生生的,飽含了激動的力量。


    “噯,我的好妹妹。”賈赦匆忙走到床前,仔細看著他的小妹妹。她真的老了,病得不行了,再沒了以前伶俐聰明有高傲的勁兒,再沒力氣嫌棄罵他大哥沒出息。他應該高興才是,可心裏怎生這般不舒服。


    賈赦以前跟賈敏不算太合得來,因她總嫌他沒出息,轉頭就隻喜歡跟她二哥進賈政混在一起,賈赦為此氣瘋過很多回,甚至記恨過賈敏,這也是他前段時間對賈敏病重持以冷漠態度的原因。


    本以為這些年的不見不管和不問,自己已經對妹妹已經是鐵石心腸了,可是今日這一見,她這一聲喊,令賈赦心顫不已,酸楚不已,更加心疼不已。


    到底是自己的妹妹,他還是寧願她好好活著,看著她任性,由著她討厭自己。


    “大哥,“賈敏第三次喊,愧疚地低下頭,人生最後幾日,大哥能千裏迢迢來看自己,當真是重情義,叫人感動,“以前是妹妹不好,總對您——”


    賈赦忙搖頭,打斷賈敏,“過往如雲煙,就不要再提了,你千萬別多想,大哥這都來陪你了,你就好好養病。”


    賈敏止了淚水,點點頭,轉而賈赦:“母親她還好麽?”


    賈赦轉頭看向賈璉,臨行前賈母有很多話都交代給了賈璉。


    賈敏也跟著賈赦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算仔細打量她這位內侄子。樣貌清俊雅致,風采佳絕,竟是個叫人忍不住稱讚的翩翩少年郎。此等風度氣派,想讓人不為之傾倒都很難。


    “這孩子是璉兒?”


    賈敏竟有些不信,她出嫁後曾與賈母有數次書信往來,老太太也曾在信中提及過大哥的長子賈璉,但評價並不高,聽起來那孩子的性兒活脫脫就是大哥年輕時候的翻版。當時賈敏還認定這孩子長大了也必定不成氣候,沒什麽指望。


    可今兒個見到本人,跟賈母描述的根本全然不同,打眼瞧就正派,而且舉止端正,不像是輕浮好色之流。


    “老太太很是仰仗他,倒瞧不上我這個做兒子的了,什麽話隻跟他說。”賈赦故作無奈地歎口氣。


    “老太太們都是一樣的,都是喜歡小的,不理老的,大哥你就認命吧,”賈敏輕咳了兩聲,焦急地去問賈璉,“璉兒,你祖母有什麽話交代?”


    林如海關切地看著賈敏,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她老人家總是念叨著您,經常說‘你姑母他們兄妹三人,我最疼得就是她,偏她嫁的遠,想見一麵都難”。月前聽說您病了之後,便吃不下睡不著,才幾日就清減了許多。臨走時,她再三囑咐讓我傳告您,切可不能辜負了她思盼,好生養好身子,把身子骨兒養好了就帶著孩子去見她,她還有很多貼心窩子的話要跟你嘮呢。”


    其實賈母要轉達的話有很多,但賈璉擔心自己一一複述會令賈敏精神消耗過度,所以就挑簡略重點來說。說的時候,賈璉嘴角蕩漾著恰到好處的微笑,聲音輕輕地,帶著愉悅,叫人聽著很舒服。


    賈敏聽完這些話後果然沒落淚,表情鬆動很多,竟有些笑意了,點了點頭,表示一定會好好養病。


    林如海讚許地看一眼賈璉。他剛剛很是怕賈敏激動過度損耗太多,正愁不好開口,賈璉便拿捏分寸幫他把話題給了了。


    “即是如此,你便該謹遵母命,好生休息,切莫勞心過度。”林如海親自安撫賈敏躺下來,為其蓋好被。


    黛玉一直服侍在床前,聽大人們說那些話,又思慮到母親而今的境況,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流。她生怕吵了客人,背過身去,伏在床邊,默默的安靜落淚。


    哭得正淚眼模糊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一片白。黛玉怔住,眨了眨眼,看清是一塊絹帕的時候,轉頭抬眼望見了賈璉。


    “璉二哥哥!”黛玉忙站直身子行禮,舉起手中的帕子,表示她有帕子。


    賈璉直接把自己的帕子塞給她,“二哥的不一樣,不信你試試。“


    黛玉捏著手裏軟乎乎的帕子,發現竟然是棉布的。她小心地把帕子沾到了臉上,淚水立即就被拭幹,臉頰立刻幹爽許多。


    “你的絲帕根本擦不住眼淚,一沾就濕透了,擦來擦去不過是把淚水攤平了抹臉上,哪能舒服。二哥這個是純棉的,吸水。”賈璉略帶自誇性的介紹完,忽然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像電視上某女性用品的廣告詞。


    賈璉自覺挺好笑,黛玉也沒忍住,破涕為笑。


    賈敏那邊剛剛好,瞧見黛玉滿眼淚痕,正覺得心疼,轉即見她笑了,才算安了心。


    “這孩子太懂事,自己身子不好,卻偏要來我這裏侍奉湯藥,小小年紀才多大點,便要受這份兒罪,都是我這個做母親的不是。璉兒,你既來了,又和你妹妹投緣,得空幫我照看照看她。難得她能笑一回,這些日子盡伏在我床頭,天天板著一張臉,跟個管事兒婆子似得督促我喝藥,鬧得我心煩著呢。”


    “母親!”黛玉含羞低著頭,有點急了,微微跺腳。小小身軀一抖,倒有幾分滑稽。


    眾人見狀都笑起來,屋子裏氣氛變得輕鬆愉悅起來。


    賈敏病重,精神不了多久,大家都怕她累著,勸她歇息。


    一眾人等退出門外,唯獨黛玉未走,還伏在榻前,等著母親真的合眼睡著了,方走了出來。她身子本來就不好,這會兒突然有點腿軟,便順手扶牆緩了緩勁兒。奶媽丫鬟們見狀都慌忙了,要攙著黛玉,黛玉卻不用,堅持自己走,她生怕身體羸弱的情況被父親看見了,惹得他為自己分心擔憂。


    ……


    林如海安頓好賈赦、賈璉的住處後,便衝賈赦嚴肅恭敬地行了禮,“煩勞大哥您千裏迢迢來此看她,妹夫在這裏謝過!”


    此舉讓賈赦十分不好意思。


    賈赦心虛地推卻道:“我是大哥,來看妹子是應當的,應當的。”


    先前他還曾埋怨過賈璉亂言把也他硬拉到揚州來,而今他真有些惱恨自己當初的冷漠。敏兒可是自己的親妹妹,不管年輕的時候他們之間鬧得多不愉快,畢竟是血肉至親,他來看一眼是應當的。


    那就先在這住個三五天,再走。


    賈璉一眼就看穿了賈赦的心思,笑了,轉而對林如海開口:“坐船來的時候,父親就耐不住性,嫌船開得慢,日日焦急的催促那些船夫開快一點。起初我還不明白呢,後來才懂父親的苦心,他必是掛念姑母的身體想早日見到她。而今我們好不容到地方了,我猜父親定然想多留些時日,好生探看姑母,還請姑父不要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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