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萬載事,一卷說書人。


    兩位老祖漫漫長談,將他們此前商榷的那些隱秘都告知在場的眾人。


    混元宗是中土玄門的領袖,三萬年雄踞此位,最早先是聯手中土南疆的茅氏,在東海創立萬竹幫,在中土東洲開辟分支,創立玄心宗。


    此後依托玄心宗,在南海扶持天道盟,創立神寶閣,最後扶持飛靈老祖和東海星辰老祖,在西海開辟星辰派。


    混元宗、玄心宗、萬竹幫和天道盟的宗門特征如出一轍,皆是按照十二天道血脈分化,各有十二分支,優缺點也是一樣。


    這種宗門製度確實利於培養弟子,傳承各脈神通,可一旦遇到宗門覆滅這種大危機,必然眾說紛紜,難以統一,甚至引發分裂。


    星辰派的宗門製度有所不同,情況要好一些,隻是四大世家和七七宗室長期被宗門排斥在外,既不同心,也不同德,最終難免臨陣脫逃,轉投強敵。


    遠在中土的靠山岌岌可危,星辰派在西海豎敵又多,孤掌難鳴,宗門覆滅是遲早的事。


    星辰派和天道盟都不是避難良地,茅九翁最後說到東海的萬竹幫,情形也不妙。


    萬竹幫的源頭來自中土,前幾代幫主正是出自中土南洲的茅家。


    茅九翁無意中提及葉家的血脈,原來竟是茅家一脈在東海衍生的分支,投奔星宿宗後改稱葉姓。


    星宿宗滅門後,葉家回歸萬竹幫,又派出一部分遷徙西海,開辟新的葉家傳承,此後接納周天後裔,衍生出新的分支宮家。


    宮家逃至南海,先投奔神寶閣,後來轉投天道盟,也因為這些道統本就是修真界中的同一派勢力。


    秦玄聽到此處終於明白,七磐老祖願意跟隨茅氏兄妹創立玄冥盟,正因為血脈相連。


    “南海之事,看似急切,甚至會有死傷,但又如何?”茅九翁漫漫長談,語聲沉緩,苦笑一番,“其實我等都在身死道消的邊緣。”


    “混元宗的崩解大勢,本就是三萬年一遇的玄門殺劫,偏偏輪到萬年一度的天魔大劫,百餘年後必有十餘位魔神率領魔族入侵。魔族有穿梭虛空之能,天下五洲四海,隻要是有靈脈的地方皆會遭遇魔族入侵。”


    “兩場無量殺劫同時爆發,別說你們形如螻蟻,我和七磐老祖也是蟲豸,毫無安身之地。”


    石宮洞廳裏一片鴉雀無聲,剛破了葉屠兩家的法船大陣,奪取兩件靈寶,此番卻無人慶祝,也無人敢吵著分贓。


    良久。


    “老夫明日起身去一趟南海,先將黑無涯他們解救出來,南海局勢已是叵測難料,想要在大劫中找一處地方避難之事,不妨等幾十年再說。”七磐老祖終於開口,複道,“至少,小家主這座十裏鯨首山,暫時還算安全,我們可以先躲百年左右。百年之後,荒蛟海脈氣數圓滿之時,便是星辰覆滅之日,我等提前離開便是。”


    “百年?”秦玄等人皆是一驚,他們一直以為能躲個三百年。


    “九翁是真蛟異妖,荒蛟海脈何時能圓滿,自然是以他的推算為準。神鯀素來心計深如海,怎會與你們說實話。他若說清楚百年之期,各大宗室現在就得考慮逃走,豈會助他平定荒海,先解決三大匪幫之患?”七磐老祖不以為然,想來是屢被神鯀老祖算計,習以為常。


    “多謝老祖搭救之恩,晚輩感激不盡。”石經洞中,木隱和木香竹同時拱手答謝。


    “唉,大劫將至,吾輩鬼門一脈,能逃的幾位便是幾位吧,你們也無需道謝。老夫和九翁不過兩位法相初期的小祖,何足道哉,若是遇到那些純陽老祖,魔王魔神,怕是連出招的機會都沒有。如今想要建起玄冥盟,豈敢有傳承宗門之意,不過是聯手你們一起逃生罷了,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


    七磐老祖看得透徹,自然也無心情和幾位鬼門晚輩客氣,又同秦玄單獨吩咐道,“小家主,兩件靈寶並不適合老夫與九翁,暫時先留在九翁那裏蘊養,日後若有合適的人選,你再另行安排。此前奪了六位真人的神魂,老夫分給陰虛三道,足以助它證道鬼丹,你且做好安排,它不證道則已,一旦證道,必將天地驚動,需要多加防範,照顧周全。”


    “前輩無需牽掛此事,晚輩會相助小家主辦妥,無涯道友關係重大,還請前輩早日啟程相救。”茅姑先行開口,攬下此事,她也料想秦玄對鬼妖所知甚少,毫無準備。


    除了木隱和黃靈寶,這些人都沒有見過陰虛的真麵目,隻是聽過聲音,秦玄也從未提及。


    隻不過,陰虛的鬼中妖氣與眾不同,七磐老祖是鬼修老祖,茅九翁更是三萬年鬼門道統傳承出身的異妖老祖,早已看出端倪,私下也和茅姑說過。


    “多謝幾位前輩!”秦玄拱手謝過,他正奇怪陰虛這麽喜歡聽八卦舊事的家夥,此前為何一直鴉雀無聲,原來正在急著煉化幾道真人神魂。


    他以前一直覺得陰魂液很厲害,後來聽茅姑談及,才知道陰魂液雖好,終究多是源自凡人草獸的魂氣,證道金丹的真人神魂,才是鬼修一脈的靈晶。


    鬼門修士想要證道,一靠靈晶和天脈靈氣,二靠鍛靈、金丹兩境界及以上的修士神魂,陰魂液隻是第三種選擇,僅比地脈、海脈靈氣略高一籌。


    若非如此,鬼門九星當初何必想在靈鯨島占一席之地,秦玄自長生秘境回歸,他們也從未討要過一滴陰魂液,宮家更是從未停止從殘血法器中汲取修士殘魂。


    “那好,老夫這便先去一趟南海吧。”七磐老祖的洞府中微微一震,一枚星河令射出,交給秦玄保管,想必已經離開。


    這位老祖深知秦玄是個撒手掌櫃,對鬼妖的了解不多,其實並不放心陰虛證道之事,本意是想多留幾日,想到有茅姑在石園,這才放心離去。


    秦玄對此確實知之不多,急忙先去無影洞中,但見陰虛周身陰體宛若崩解,已經無法維持人形,時如大蛇,時如魔狼,都是它這段日子接觸最多的兩種魔獸。


    三道真人神魂的殘影反複衝出,又被它吞噬,繼續煉化。


    此前,茅九翁談及天地大勢時,茅姑就已經在此守護,手持一尊紫幡靈寶,借助星河令才能激發此幡的威能。


    “走,去蛇鯨秘境,別的地方藏不住它的氣數,小家主等會兒務必將七裏紫竹海激發,引渡先天紫氣庇護它,否則天地忌諱,必要殺它。”茅姑見秦玄來了,這便發號施令,又通過星河令催促其他人,“凡鬼門修士,皆來蛇鯨秘境吧。”


    “自當如此!”木隱和木香竹同時答應。


    秦玄還以為他和陰虛隱瞞了所有人,沒想到大家都已知曉,還比他知道的更多。


    這其實也不怪他,木蓮姥姥和赤玉竹都不會亂跑,陰虛既能在洞中說話,還喜歡亂跑,雖說是躲在陰魔狼的身體,也總是會被兩位老祖覺察。


    何況,黃靈寶那東西,但凡有人威脅兩句,隻要他知道的事情都會哇哇倒出。


    木隱和木香竹先行一步進入蛇鯨秘境,茅姑用紫幡靈寶護持陰虛,隨後進入,她在此地,終於露出自身的陰魂分身,竟然有三道,皆是蛇形。


    眾人第一次見到,都是一驚,原來茅姑不僅自身修為證道金丹圓滿,身邊的三道鬼蛇分身也都證道鬼丹,不愧是茅家的嫡傳一脈,功法獨特。


    木隱、木香竹原本是玄陰化魂功一脈,後來,木隱改修陰陽玄冥功,也有一道魂符分身,木香竹則是轉練玄陰化陽功。


    秦玄雖有陰魂化身,但這種法門過於古老,其實不如分身法門便捷有效,加之耗費太高,化身渡劫還會牽連主身,早已被鬼門道統放棄。


    他要麽將魂念集中在主身,要麽集中在陰魂化身,很難分開同時做兩件事,所以,他一般都將陰魂化身變成陰魂符,封在神庭穴裏,僅是提供陰係法力,以及達到陰陽相輔的功效。


    陰虛自身遇到了**煩,不能施展陰陽六儀幡,秦玄就將六儀幡攝走,同木隱各持三幡,立下這門陰陽六儀陣聚集天地氣數,同時庇護陰虛。


    秦玄直到這時才明白,陰虛證道之時,天地氣數既能助它證道,也會抹去它的存在,形同渡劫。


    它是另外一種小天道,既不同於靈妖三脈,不同蟲妖九脈,也不同於鳳凰等等超脫天道的存在。


    它是天道不圓滿產生的一種缺陷,一種錯誤,就像是天道傷口中流出的“痂”,每隔萬載才有一例,正常圓滿的大千世界中,絕無此物。


    它若不證道,那便是不死的存在,它若證道,確實可以變得異常強大,但也更可能被天地氣數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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