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黎熙沒有記錯,原世界的這次拜訪,由於七皇子對齊月茹的厭棄,原身是被趕出肅王府的。因此一回到齊郡王府便遭到了齊郡王嚴厲的斥責,還被懲罰默寫《孝經》《禮記》各一百遍。


    在回房的路上,原身遇到了在臨水閣亭子裏下棋的蘇憶槿和齊俊坤。看著二人郎情妾意的模樣,本就對蘇憶槿有些說不清情愫的原身心中更加憤懣。


    齊俊坤見他落寞的模樣,落井下石、開口取笑。原身氣憤不過,同他辯駁了起來。不想卻失足掉進了池子裏。


    齊王妃得知之後,告到老太君麵前,想要責罰齊俊坤。卻碰巧遇見來給老太君烹茶的蘇憶槿,反被她巧言令色,倒打一耙。


    為了保住齊俊坤,蘇憶槿顛倒是非、混淆黑白,汙蔑原身不敬兄長。


    齊郡王妃向來沉默寡言,又不受七老太君待見,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反駁。


    最後,齊俊坤非但沒有被責罰,反得了老太君的青睞,連帶柳側妃在郡王府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至於原身,則是又一次遭到了訓斥,還不得不向侮辱了自己的齊俊坤道歉,飽受委屈。


    原身本就體弱多病,再加上修養期間情緒一直低沉十分壓抑,徹底虧了根本,臥病不起。為隨之而來的廢棄埋下了隱患。


    想到這,黎熙不禁在心裏冷笑,深感齊郡王府上位者的腦殘。嫡庶尊卑有別,原身齊景行堂堂郡王世子,單從品級就比齊俊坤高出許多。若不是念著骨肉親情,齊俊坤和蘇憶槿在他麵前應該行大禮。


    原身掉進池子裏,不論是否和兩人有關,都是他們照看不當的緣故。更何況,原身可不是自己掉進去的,後退時,那隻伸出來的腳,分明就是齊俊坤的。


    如此尊卑顛倒,上下不分,看來嫡係一脈在齊郡王府的地位確實十分尷尬。但嫡係就是嫡係,自己既然代替了原身,就絕對不會在對他們有所姑息。


    黎熙清楚的明白目前的狀況。眼下蘇憶槿最大的依仗就是齊老太君的喜歡和七皇子對她的另眼相看。老太君那兒他且暫不能有所行動,但是七皇子這裏,他倒是可以圖謀一二。


    微微睜開眼,黎熙看著七皇子空無一物的腰間,心裏暗自有了盤算。


    他記得很清楚,在丹曦園時,蘇憶槿送的那個香囊還在,可現在卻已被摘下。要知道,蘇憶槿那個費勁心思做的香囊是很受七皇子喜歡的。可見在肅王府,自己於齊月茹的對話已經成功的將隔閡的釘子插到了七皇子和蘇憶槿中間。


    蘇憶槿一向對結交藍顏知己的手段頗為自信。自認光明磊落,不含男女私情。可畢竟這是大周,蘇憶槿一個女子對齊俊坤這種名義上的兄長如此示好,就可以稱之為傾心相許的暗示了。


    黎熙著實期待,一會兒七皇子撞見掛著自己標簽的女人和別的男人曖昧的約會時,臉上會是什麽表情。更何況齊俊坤腰間還掛著一枚同他收到的款式一致的香囊。


    僅是腦補那個場景,黎熙的唇角就多了幾分甜蜜的笑意。但在七皇子的眼裏,倒像是他進入了什麽甜美的夢境。不僅沒有多做他想,反而示意一旁的侍從遞過來一床毯子,給他蓋在身上。


    時間不長,齊郡王府已經到了。七皇子捏了捏黎熙的鼻子,試圖讓他清醒些。


    被七皇子的動作驚擾,黎熙睫毛微動,眼神迷茫的張開了眼。他下意識的把臉靠在七皇子的手心上蹭了蹭。嬌憨慵懶的模樣好似一隻睡不醒的貓咪。


    七皇子笑著搖搖頭,也不計較他的失禮,任由他賴在自己懷裏。黎熙就勢伸出手,摟住七皇子的一隻胳膊。


    少年身上清雅的墨香若有若無的傳入鼻息,唇角尚未消失的笑意格外的甜蜜。這都讓七皇子不禁心神一蕩。


    死死的盯住眼前嫣紅的薄唇,七皇子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將眼神移開。一種莫名的燥熱自小腹升起,他連忙將少年從自己身上扶起,利用寬大的衣衫來掩飾自己的失態。


    七皇子瞬間的變化自然逃不過黎熙的眼。他將輕蔑的神情藏好,心底鄙夷的感歎,什麽驚才絕豔的帝王之才,不過就是個貪戀美色的偽君子罷了。


    想到這,黎熙故意拉了拉七皇子的衣角問他:“殿下怎的愣住了?”


    “沒事。”七皇子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轉移話題的說道:“隻是突然發現你與月茹有五分相似。”


    “那是自然,我們可是親姐弟!”黎熙的語氣透著自豪,眼角眉梢也寫滿了狡黠。


    “是啊,你們姐弟的相貌都是極好的。”七皇子看著容貌昳麗的少年,歎息的附和。


    黎熙敏感的發覺他眼底的癡迷,故意湊到他耳邊戲謔道:“其實王爺才好看!傾國傾城,宛若天人。”


    少年的嗓音十分特別,清越中混著一絲慵懶的黯啞,上挑的尾音好似牽著一根鉤子,把七皇子的心都鉤得顫了顫。


    他愣了一會,才放開屏住的呼吸,伸手把賴在自己身上的黎熙拉開,捏了他的臉頰笑罵:“你的膽子越發大了,連這樣形容女人的詞也敢用到本王身上!”


    黎熙故意捂住腦袋,裝作十分害怕的模樣,嘴裏卻不停的念叨著:“不知者不怪,師父沒有教過這些詞的意思,用得不當不是景行的錯。殿下不能責罰於我。”


    七皇子搖搖頭,也懶得跟這個小賴皮計較。他收斂心神,從一旁的侍從手中接過披風,親手幫黎熙將披風係好,打開車門,抱他下了馬車。


    門房看見兩人,就連忙向裏麵通報。齊郡王得知七皇子大駕,立刻出門迎接。剛到門口,就看見七皇子和黎熙站在一起談笑宴宴的模樣,不禁對這個一向庸碌平凡的嫡子高看了幾分。


    在齊郡王的暗示下,黎熙熱情的邀請七皇子入府小坐。看著他殷切的神情,七皇子也不忍拒絕,便答應下來。齊郡王趕緊將人引入府中。


    七皇子說,難得來一次,不如先去拜訪一下齊老太君,也算是替齊月茹探望一下許久未見的祖母。齊郡王連忙跪謝,替七皇子引路。


    一行人穿過正廳,到了臨水閣附近,突然一陣笑聲從閣內的亭子裏傳來,七皇子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往裏麵看了一眼。正巧看見亭子裏,蘇憶槿和齊俊坤在下棋品茶。男俊女俏,宛若天和之作。這幅恬靜美好的場景讓七皇子的心裏不舒服極了。


    黎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他麵色不愈,趕緊跪下開口解釋:“殿下恕罪,憶槿姐姐不是有意的。她和兄長本就同齡,再加之祖母舍不得憶槿姐姐,屬意他們倆親上加親。所以才會關係略近些,而且憶槿姐姐得您的另眼相待,定是不敢在做它想。她自己也總說,和兄長僅是誌趣相投的密友,並無私相授受的私情。”


    誌趣相投的密友?七皇子冷哼了一聲,眯起眼睛沒說話。


    齊郡王還以為他想要見見自己的長子,吩咐一旁的侍從趕緊將大少爺和表小姐請過來。


    侍從得令之後立刻離開,不消半刻,齊俊坤和蘇憶槿便一起過來了。


    “殿下,您今兒怎的突然來了?也不著人通知憶槿一聲。”蘇憶槿一看見七皇子就立刻湊了過去,臉上的笑容也不同於剛剛的張揚恣意變得溫柔嫵媚。


    “去看正妃,正巧遇見了景行,就順便送他回來。”七皇子用審視的眼神盯著蘇憶槿。


    蘇憶槿毫無察覺,反而羞澀的地下了頭,在他身側站好。


    齊俊坤看著蘇憶槿的小女兒嬌態,心裏的妒恨愈發高漲。為了不被七皇子察覺,他隻能低下頭來掩飾自己眼底的不甘與怨恨。


    七皇子自然看得出他眼裏的不屈,故意和他搭話:“你就是齊俊坤?我聽憶槿提起過你。”


    “是。”


    “大膽!”七皇子身後的侍從上前一步大聲訓斥:“你身為庶子,又是白身,見了殿下緣何不行大禮?”


    “這……”齊俊坤沒有想到七皇子會突然發難,立即跪下,汗水順著額頭流了下來。


    齊郡王見七皇子動怒,立刻告罪道:“犬子年幼,自小又養在深閨,不通世事惹怒殿下,還望殿下海涵。”


    蘇憶槿也拉著七皇子的衣袖溫言勸說:“是啊,您別生氣。俊坤哥哥也是因為乍見了您太過驚訝,才失了分寸。再說都是一家親情骨肉,本就應該多多走動。殿下素來隨和,定是不會怪罪的。”


    “簡直胡鬧!”蘇憶槿話尚未說完,就被黎熙打斷:


    “殿下,請恕憶槿姐姐言語不當之罪。雖然齊家名義上是您的姻親,可實際上卻是臣子。兄長對王爺不恭,理應受罰。若王爺心慈,不多做計較,那是為君上者對臣子的愛護。因此為人臣子的更應恪守本分,禮儀上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疏漏。”


    頓了一下,黎熙繼續指責:“且憶槿姐姐你更是有錯。你既身為女子,就應該待在內宅好好研習《女則》《女訓》,修身養性,哪裏有成天和男子混在一起的道理!自己本身就行為不端,不僅不好好反省,反而在外男麵前拋頭露麵,毫無婦德可言。蘇家世代清貴,難道都沒有教導過你何為女子閨譽嗎?”


    蘇憶槿被黎熙幾句話嚇得麵色慘白,再看七皇子帶著冷意的眼神,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僭越,趕緊跪下請罪。


    “罷了罷了,不過是一個庶子,疏於教養不足為奇。蘇小姐本是江南人士,對上京禮節不甚了解也是正常。”黎熙幾句話讓七皇子的心裏舒坦不少,再看一旁的齊郡王,知道不應鬧得太過,也需要給他留些麵子。諷刺了齊俊坤和蘇憶槿兩句,也就鬆了口不在計較。


    “家教不嚴,讓王爺見笑了。”齊郡王躬身謝恩。


    七皇子擺擺手,安撫道:“郡王莫要太過自謙,我看景行的規矩可是一絲不差的。”


    仿佛才注意到齊俊坤還跪著,七皇子居高臨下的打量了他一會兒,不動聲色的指了指他的腰間:“我看你這香囊不俗,可願借本王一觀?”


    齊俊坤皺了皺眉,有些舍不得,但還是解下來遞了過去。


    七皇子接過,一眼就看見上麵那句“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上京花。”的詩句,立即沉下了臉色。


    掃了邊上的蘇憶槿的一眼,他心中的怒意愈發深刻。好一個蘇憶槿,好一個君子之交。私相授受毫不掩飾,竟當自己是個死人。壓下胸口的憤懣,七皇子冷淡的說了一句:“果然是好心思。罷了,本王今兒也乏了,就先告辭了。”


    “殿下,那小人的香囊……”見七皇子毫無歸還的意思,齊俊坤大著膽子上前討要。


    七皇子沒說話,似笑非笑的看了他半晌,竟隨手將手裏的東西扔給了一旁的侍從陸明,“聽說你有個弟弟三月要參加鄉試。這個寓意不錯,賞你了。”


    “……”陸明戰戰兢兢的跪在他腳下,不知該不該接過來。這個香囊分明和主子之前隨身帶的那枚出自同一人之手。眼下主子在氣頭上,自己接過來倒沒事,可若日後主子消氣了,在想起今日的事情,自己豈不是要被遷怒?見黎熙站在一旁,他連忙用求助的眼神望過去。


    蘇憶槿也被七皇子的做法嚇了一跳。她雖然並不在意這些,但也明白男女有別。自己一個大家小姐,親手做的物件若是落入下人手中,日後傳出去,也無法做人了。想到這,蘇憶槿的神色也變得焦急,淚眼盈盈的望著七皇子欲言又止。


    黎熙皺了皺眉,走上前勸阻:“殿下,景行喜歡這個,不知可否讓陸明割愛?回頭我定叫人把父親新賞的徽墨給他弟弟送去作為補償,可以嗎?”


    黎熙自然是不在意蘇憶槿的,可她現在畢竟掛著齊郡王府養女的身份。若是蘇憶槿有什麽不好的流言,於齊郡王府的名聲也有礙。


    “這……”陸明感念於黎熙的解圍,但也不敢輕易應允,祈求的看著七皇子。


    “世子既賞你,接下便是。時候不早了,本王就此告辭。”


    黎熙在齊郡王的暗示下,連忙追上七皇子,送他出門。


    在無人處,黎熙拉住七皇子的衣袖再次跪下請罪,“王爺,今兒是齊家的錯,沒有盡到看護教導的責任。景行一定會好好同父王商議,找最好的教引嬤嬤,教導蘇憶槿的禮儀規矩,絕對不會讓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


    黎熙說著,用懇求的眼神看向七皇子:“一切錯誤,景行願一力承擔,還請王爺不要因此怪罪……遷怒於齊郡王府和長姐。”


    眼前的少年黑白分明的貓兒眼寫滿了擔憂和惶恐,微顫的睫毛纖細孱弱。七皇子忍不住伸手撫摸黎熙的眼睫,把人拉起來抱在懷裏安慰。在接碰到少年柔韌的腰肢的瞬間,美好的觸感讓他有些發愣,忍不住把人抱得更緊了些。“不是你的錯,是蘇憶槿放肆了。本王不是不分是非的人,又怎會怪罪郡王府和月茹?”


    黎熙不願意和他有過近的肢體接觸,借故後退了一步,向七皇子謝恩,脫離了他的懷抱。


    七皇子看著自己空了的手,莫名的感覺悵然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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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齊郡王府內院,七皇子一走,齊郡王便狠狠的打了齊俊坤一巴掌,命他跪在原地反省。直到跪滿一個時辰再滾回他自己的院子,將《禮儀》《孝禮》各抄寫500遍。什麽時候寫完什麽時候出來。接著又瞪了蘇憶槿一眼,叫侍女把她帶到老太君那裏。然後就氣衝衝的往前院去了。


    黎熙送七皇子回來,正好看見齊郡王怒斥齊俊坤和蘇憶槿的一幕。


    原世界,他們借七皇子之勢害齊景行失寵。那麽這一次,他便用同樣的手段讓他們也嚐嚐被遷怒的滋味。


    居高臨下的打量了兩人一會,黎熙把玩著手裏的香囊,唇角綻放出一抹極具挑釁意味的笑容。在擦肩而過的瞬間,他把香囊扔到齊俊坤的臉上,語氣輕蔑的嘲諷道:“覺得受到侮辱了?別急,這還隻是開始。”


    “齊景行,你別太得意!”從齒縫中擠出的語句難掩怒意。齊俊坤恨得咬牙切齒,卻隻能屈辱的被侍衛壓著跪在黎熙腳下。


    “嗬。”黎熙輕笑一聲,奪過侍衛腰間的鞭子,狠狠的抽向齊俊坤,冷斥道:“不知死活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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