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此時恰好有人匆匆而來,見裘鵬似是正要行好事,便趕緊頓住腳步,卻又猶豫著未離開,像是有極重要的事情要說。


    何時來不好,偏偏要這陣。裘鵬起來整了整衣服,不耐煩道:“又怎麽了?”


    下屬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裘鵬皺眉:“失蹤了?”


    “是啊。”下屬看了眼一邊的蕭瀾,又小聲道,“客棧裏頭空蕩蕩的,人影子都沒一個,問過小二,說是昨夜還在,今早就再沒見著了。”


    “行李在嗎?”裘鵬又問。


    “房內空空如也,有打鬥撕扯過的痕跡。”下屬道,“隻怕是被人綁走了。”


    裘鵬心中不悅,咬牙道:“沒用的東西。”


    下屬試探:“不知教主可有想法,會是誰帶走了他二人?我們也好去順著查。”


    “近日來城內謠言四起,都說紅蓮盞在鷹爪幫手中,難保有誰就會聽進心裏,他二人會遇襲不奇怪。”裘鵬道,“至於具體是誰做的,卻是哪個門派都有可能。不過你倒不用太著急,對方目的若是紅蓮盞,那他二人暫時還不會有危險,也不必大張旗鼓特意去尋。”


    下屬點頭:“是。”


    “去吧。”裘鵬吩咐,“最近所有人都加強戒備,尤其是李府那頭,務必不能出現一絲異樣。”


    待下屬領命離去,蕭瀾問:“你的人丟了?”


    “先前你見過的。”裘鵬道,“一直住在城內客棧,負責暗中與李府聯絡,卻不知為何卻突然失蹤了。”


    “當真不去找?”蕭瀾問。


    “萬一是旁人有意要引我出去呢?”裘鵬反問。


    蕭瀾:“……”


    蕭瀾冷笑:“這理由還當真是教人無從反駁,可你難道就不怕他們會被人收買,或是被人逼供,壞了你的事?”


    “這世間沒有哪種疼,能比得過三屍丹發作。”裘鵬道,“他二人都是嚐過痛楚的,此時哪怕是被砍手砍手,挖眼割舌,也斷然不會背叛鷹爪幫。”


    蕭瀾道:“世間竟有如此陰狠的毒藥。”


    “所以你可得聽話著些。”裘鵬斜斜挑他一眼,“否則若是毒發……喂,你去哪?”


    蕭瀾頭也不回,大步出了林地:“散心。”


    裘鵬嗤笑一聲,心中暗想這人脾氣挺大,麵子也挺大,擺明了是怕三屍丹怕得緊,連聽都不敢聽,卻還硬要裝出一副牛脾氣,教人又生氣,又喜歡。


    城中楊柳胡同小院中,陸追道:“為何這麽輕易就綁了來?”


    “是啊。”阿六也納悶,道,“我隻想著去客棧那頭看看,結果剛好遇到這二人出了後門進小巷,機會難得,我便趕緊衝上去,一刀給打暈了。”


    什麽叫傻人有傻福。


    這就叫。


    陸追拍拍他的肩膀:“幹得不錯,看來你還沒忘了老本行。”


    “爹讓我去,我才去的!”阿六立刻澄清,並不是自己想打家劫舍,已經從良了,是好人!


    “來吧,”陸追道,“隨我一道去審審那兩人。”


    阿六應了一聲跟上去,還挺激動,畢竟日子久了沒幹過這種勾當。


    偏房裏頭,那鷹爪幫兩名弟子正被繩索捆著,背靠背坐在地上,腦子頗為昏昏沉沉。


    阿六端了一盆涼水,“嘩啦”澆了過去。


    “阿嚏!”寒冬臘月,這滋味可不好受,兩人打了個激靈,總算是清醒過來。


    陸追端著一把椅子坐在對麵,正慢悠悠喝著茶。


    阿六站在後頭,替他捏肩添水,一派父慈子孝大好景象,非常值得被畫師專門繪一幅圖。


    屋中光線昏暗,其中一人依稀覺得陸追有些眼熟,盯著看了半天,方才回憶起來先前在運河船上時,曾見此人與蕭瀾一起出現過。


    “怎麽,認出我了?”陸追問。


    “我兄弟二人與閣下無冤無仇,不知這是何意?”那人強做鎮定。


    “你是與我無冤無仇,不過你那教主卻綁了我的心上人。”陸追說得隨意。


    “咳咳!”鷹爪幫二人還未來得及說話,阿六就先在後頭遭了驚嚇,駭然道:“我娘被人綁了?”


    話剛說完,又更震驚了幾分,繼續道:“我何時有了娘?”


    鷹爪幫二人麵色僵硬,眼底疑惑,隻當此人是個二傻子。卻又可恨為何連二傻子的功夫也能如此高深莫測,居然能徒手擒得自己兄弟二人,若傳出去,將來隻怕難以在江湖立足。


    陸追淡定道:“先前或許沒有,不過你從現在開始,便有娘了。”


    阿六幾乎要喜極而泣:“我娘好看嗎?”


    陸追道:“好看。”


    阿六心滿意足,覺得自己此生運氣當真是好。


    陸追繼續看著地上二人,道:“想好了嗎,可要與我配合?”


    那鷹爪幫弟子警惕道:“你想做什麽?”


    “我想知道裘鵬此行有什麽目的。”陸追道,“還有,在李府的地道之中,究竟隱藏了什麽秘密。”


    “我不會說的。”對方搖頭。


    “不說?”陸追一笑,將手中茶壺輕輕放在桌上,“嘴這麽緊,莫非還指著裘鵬會來救你二人不成,恕我直言,按照他的脾氣,可不會為幾枚棋子,費這般工夫。”


    “即便教主不來救,你也別想從我弟兄二人口中得到任何線索。”那兩人道,“趁早死心吧。”


    阿六將手中長刀“咣當”杵在地上,金環相撞作響,眉毛一豎,凶神惡煞。


    陸追繼續漫不經心道:“因為三屍丹?”


    “你既知道,就更該明白現這一切都是徒勞。”那二人道,“況且如今那姓蕭的在教主身邊頗為得寵,將來可就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既是他的朋友,就更該識趣些。”


    “頗為得寵?”陸追語調一揚,似笑非笑看著兩人,眼神裏卻滲出寒意,“再說一遍試試。”


    ……


    屋內很安靜。


    安靜得幾乎能聽到窗外雪花撲簌落地的聲音。


    阿六不明就裏,也不是很懂他爹究竟在說什麽,見氣氛凝結下來,覺得八成又需要自己鎮場子,於是中氣十足道:“沒聽見嗎!讓你將‘頗為得寵’再說一遍!”


    陸追反手就是一拳。


    阿六痛呼一聲捂著肚子,虎目含淚。


    爹我又錯了是不是。


    陸追活動了一下手腕,繼續向後懶懶靠在椅背上。


    阿六老老實實閉嘴,幫他捶肩膀。


    陸追道:“啞巴了?”


    鷹爪幫兩人這才想起他方才那句“心上人被擄走”。


    於是愈發沉默起來。


    這……


    陸追又道:“還不肯說?”


    多言必失,兩人索性裝死。


    “的確,三屍丹毒性陰狠,一旦發作便會生不如死,”陸追道,“而且解藥隻有裘鵬才有。”


    聽他這麽說,其中一人壯起膽子道:“我兄弟二人與閣下的確無冤無仇,不過同在江湖行走,鬧出這點小誤會也不打緊,隻要閣下答應放人,那我兄弟二人保證不會將此事說出去。”


    “我為何要放了你?”陸追慢悠悠攤開掌心,“我的確沒有三屍丹的解藥,卻有三屍丹。”


    看著他手中那滿滿一把灰紅色的藥丸,地上兩人麵色大變:“你!”


    “現在是一個月毒發一次,我若再喂你一丸,便是一個月毒發兩次。往後每天都服一丸,吃個二十來天,你可就日日都要在痛苦中度過了。”陸追起身,蹲在那二人身前,“怎麽樣,還是不肯合作嗎?”


    那兩人麵若白紙,抖若篩糠。


    陸追道:“我沒多少耐心,若是再拖下去,我那心上人被你們教主睡了,那今晚你就隻有將這三屍丹當飯吃了。”


    “李府,李府……”那高胖之人熬不住,先道,“地道裏,李府的地道裏……”


    “李府的地道裏有什麽?”陸追問。


    對方結結巴巴道:“有,有暗器,有無數的暗器,還有,還有炸藥。”


    “要引誰進去?”陸追又問。


    對方猛然咽了口唾沫,過了半天方才道:“我隻知道姓陸,別的當真不知。”


    姓陸?阿六睜大眼睛。


    陸追也微微皺眉,不過還沒來及細問,院中卻傳來聲響,像是有人跳了進來。


    “誰!”阿六警覺。


    陸追抬手示意他沒事,自己推門走了出去。


    蕭瀾開門見山道:“人是你抓的?”


    陸追點頭:“是。”


    蕭瀾皺眉:“怎麽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


    陸追側身:“要來一同審嗎?”


    “臉色怎麽這麽難看。”蕭瀾上前握住他的手臂,“毒又發作了?”


    陸追道:“沒事。”


    蕭瀾拉開他的衣領,脖頸處大片綿延紅痕:“這也叫沒事?”


    陸追頓了頓,道:“這回當真沒事。”


    蕭瀾又抬手試了一下他額頭的溫度。


    陸追:“……”


    陸追道:“風寒。”


    “先前也沒覺得你是個病秧子。”蕭瀾將人打橫抱起,帶著回了臥房,“躺著吧。”


    陸追哭笑不得,坐在床邊看他:“人還在隔壁,你這就讓我睡?”


    “你問出了什麽,還想知道什麽,我去替你接著審便是。”蕭瀾遞給他一個杯子,“多喝熱水。”


    陸追抿了抿嘴。


    “不準笑,染了風寒是要多喝熱水。”蕭瀾拉過一張椅子,反著跨坐在上頭,“等你將這一壺熱水都喝光了,我再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同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語笑闌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語笑闌珊並收藏同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