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麽意思?是不是有什麽十分緊急的狀況出現,非立刻處理不可,以致他們隻能“盡量”等我,若是等不到,就隻好自行處理了?


    一想到這一點,我自然又取起電話來,可是卻打不通,幾次之後,我焦躁起來,向電話公司詢問,說是由於狂風暴雨,我住的那一區的電話,全部發生故障。


    溫寶裕有一具極小巧精致的無線電話,是現代尖端科學的傑作,由科學怪才戈壁沙漠所製造,可是這具電話卻無人接聽,想是他留在家裏,沒有帶在身上。


    我和他們,竟然失去了聯絡。


    隻不過是一場風雨,就會有這樣的結果,這真叫人啼笑皆非。當然,那絕不能歸咎於“人類的實用科學太落後”——事實上,人類的科學確然十分落後,但是通訊科學的發展,卻突出於其它類別的科學。


    像這種在風雨中通訊斷絕的情形,隻出現在有線通訊的情形下(光導纖維的通訊方法,也是有線通訊的一種)。利用無線電波的通訊方法,就隻受太陽黑子過量爆炸,或其它天體的異常變化之中,才受到影響,比起人類的其它科學領域來,進步得多。


    這時,我無法和溫寶裕、胡說取得聯絡,隻是由於溫寶裕沒有把他的那具精巧的無線電話帶在身邊。


    我也正是利用無線電話——隻要我願意,可以利用這具小小的通訊工具,和地球的另一邊通話。


    人類在通訊工具上的科學先進程度,如果要比擬,那隨便可以舉出兩個例子來:在醫學上,要等於早已叫以克服種種致命的疾病。在交通上,也至少要有比現在快上三五倍而更安全的長途交通工具。


    我忽然在風雨交加之中,想到了這一些,完全是沒來由的一種聯想,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我也隻是略想了一想,就集中精神駕駛——我要去做的事,自然也十分重要,不然,不會在這樣的天氣去進行,也不會不在家中等陶格夫婦。


    但既然那件事和這個故事無關,提過就算,以後再也不會囉嗦。


    那次風雨,一直到清晨時分,才稍稍小了一些,雨點打在車子的頂上,仍發出爆豆也似的聲響,我把車子停在門口,離開了車子,一下子就衝到了門口,還沒有伸手去推門,門就一下子打開,顯然早已有人在門後等我回來。


    我伸手抹去了臉上的雨水——雖然隻是兩步路,也已經一頭一臉是雨水了。我看到開門的是溫寶裕,神情焦急,看來像是等了很久。


    我一麵向屋子中走去,一麵道:“客人呢?你怎麽不把那具電話帶在身邊?你可知道這一區的電話全壞了?”


    我一口氣問了不少問題,同時,也看到胡說背負雙手,正由踱步中停了下來。


    胡說有點“少年老成”,像背負雙手,慢慢踱步的習慣,就古老得很,現代人不會有這種行為。


    胡說一看到了我,就是一副“你終於來了”的神氣,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神情怪異。


    我一看,別無他人在——陶格夫婦是那麽矚目的一對男女,有他們在場的話,我決無見不到他們之理。


    不等我再發問,溫寶裕就一躍向前,大聲道:“事情十分古怪。”


    我又抹了抹頭發上的雨水:“怎麽,他們沒有來?”


    胡說的神情猶豫:“我……我們不能肯定。”


    我一瞪眼:“這是什麽話,在電話裏,你不是告訴我他們已經來了嗎?還說要我來了才能明白。”


    溫寶裕遲遲疑疑:“那時候,門鈴才響,胡說去開門,門外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天氣那麽惡劣,誰會來找你?當然是你所說的陶格先生夫婦了——”


    溫寶裕的推測自然有理,所以他一放下電話,就轉向門口,張開雙臂,大聲道:“歡迎,歡迎。最是難得,風雨故人來,歡迎——”


    他還想繼續他的歡迎詞,可是這時,他已看清了在門口的那兩個人,胡說正在連連後退。那時,風大雨大,門一打開,風勢挾著雨水,直撲了進來,地上立時濕了一大片,站在門口的人,處境自然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溫寶裕住了口,胡說到這時,才道出了一句話來:“請進。”他說著,和溫寶裕一起來到電話前,和我對話,那時,他們已經知道事情不尋常了,所以才有那一番對話。


    在門口的一男一女,走了進來,胡說還是又呆了三五秒,這才過去,用力頂著風,把門關上。


    關上門之後,風雨被阻隔在外,可是風聲和雨聲,還是十分驚人,一時之間,屋子中的幾個人,你望我,我望你,誰也不出聲。


    我聽胡說和溫寶裕,交替地敘述,說到這裏時,就已經知道,來人一定是外形上十分特別,所以才令得他們舉止失措。


    我皺著眉:“我早已說過,他們長期的酗酒,十分潦倒,是一身酒臭、衣服破爛的流浪漢!”


    想起了在印度見到陶格夫婦的情形,我又不禁歎了一口氣。誰知道溫寶裕和胡說的回答,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們先互望了一眼,接著一起搖了搖頭,胡說道:“不,他們一點也不像流浪漢!”


    有了我對陶格夫婦描述的先入之主,溫寶裕和胡說,都有一個主觀的印象——陶格先生身形高大英俊,陶格太太一頭美發,豔麗絕倫。


    可是這時,一身衣服盡濕,站在門前,在簌簌發著抖的那一男一女,互相緊握著對方的一隻手,用一種失神的目光望向胡說和溫寶裕,他們每一個人,看起來,沒有一百歲,也有九十歲。那男人本來可能身形很高大,但無法深究,因為這時,他身形佝僂,像是天生的駝子,在看人的時候,要很吃力地抬起頭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圈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倪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倪匡並收藏圈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