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銀發迤邐蜿蜒地垂到地板上,雪萊側過頭看著窗外,歎了口氣。


    “歎什麽氣快回答問題啊喂!!!”


    捂住耳朵保護自己被摧殘的聽力,雪萊偷偷瞄了一眼氣急敗壞的斯庫瓦羅,不由得歎了口氣。果然十年前和十年後就是不一樣,在看到這家夥長成男人的樣子之後,現在看他發脾氣還真是……


    “……你那眼神是怎麽回事。”


    一聲銳器出鞘的摩擦聲傳來,斯庫瓦羅上前兩步揮劍就開始砍,被一旁的路斯利亞及時撲住:“啊啊啊!斯庫瓦羅別激動啊總要給小雪萊一點整理的時間吧!!!”


    “從她回來到現在都半天了除了吃她還幹了什麽!”炸毛劍客吼她:“既然去了十年後好歹先把有用的東西吐出來再去幹別的吧說的就是你別一副和你沒關的表情!!!”


    路斯利亞拚了老命地把斯庫瓦羅往後拖,雪萊托著下巴看著頭發還不長的瓦利亞二檔頭,眼神不知不覺地溫柔了起來。


    在皎潔的月光下,那種純粹的注視讓想揍人的家夥停了下來。


    “你……”少年的喉嚨動了動:“切,明天再說吧。”


    帶著別扭的神情衝了出去後,斯庫瓦羅沒過幾分鍾又衝了回來。


    “明天給我一五一十地講明白聽到了沒!!!”


    然後“嘭”一聲地摔上了門。


    “真是的……”


    路斯利亞老氣橫秋:“因為小雪萊,我的皺紋都要長出來了啊~”


    “這個月工資發下來給你買眼霜好不啦。”


    “說好了哦~”路斯利亞飛了個媚眼給她:“不過比起這個來,十年後發生了什麽,讓你到現在都在顧左右而言他呢。”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雪萊咳了兩下,對路斯利亞勾勾手指:“過來。”


    路斯利亞了然,蹭了過去,附耳給她。


    “你說萬一十代目不是我們boss該怎麽辦……”


    “什麽十代目不是我們的boss?!!”


    路斯利亞驚恐的叫聲掃蕩了整層樓,雪萊眼角一抽,打算先逃。破窗而出直接落下,但即將落到地上時卻有破空之聲迫近!


    踹向牆壁,在近乎骨折的疼痛中硬生生改變了自己墜落的軌跡,才堪堪避開兩發襲來的子彈。雪萊在地上滾了兩下,感覺左臉火辣辣的一片。


    “完蛋了完蛋了毀容了。”


    扶著牆爬起來,雪萊歎了口氣:“沒人要了沒人要了。”


    她還在吐槽自己,眼前出現的黑色長靴讓她頭皮一麻,而下一個瞬間——


    ——腹部被狠狠地一踹!


    第一次不借助飛行的能力在滯空這麽久,雪萊覺得自己的腹腔裏都是鐵鏽的味道。再次擦到地的時候骨頭碎裂的聲音微小卻清晰,而她試圖再站起來時……


    已經做不到了。


    血順著嘴角滴下來,結合著肚子的疼痛應該是胃出血了。她被大檔頭像一袋垃圾一樣拎了起來,拽到了最近的湖邊,然後——


    ——摁在了水裏。


    瞬間冰冷的感覺讓整個人清醒又僵硬,而在水中窒息的恐懼感支配了本能讓她最終掙紮起來,隻是這點掙紮對於xanxus來說就像是蟲子的扭動。


    被拽出來再度接觸空氣的時候第一次感覺空氣是那樣的珍貴,鼻口並用地吞吐著空氣,雪萊被扔到樹旁靠著,而xanxus用槍管抵著她的下頜,往上抬了抬。


    “你在十年後看到了什麽,垃圾。”


    他眼睛裏毫無溫情,隻有狩獵目標被奪走之後的狂怒:“被淹死或者說。”


    “……十代目不是boss,”赤色的眼睛漸漸開始濕潤,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疼痛:“九代目,選了別人。”


    “誰。”


    “一代目的血統,他在日本。”


    xanxus看了她兩秒,像是在考慮她的話的真實性。掃了她兩眼,他盯著她明顯不合身的外套:“你身上穿的是什麽東西。”


    “十年後的瓦利亞製服。”


    他嫌惡地皺眉:“什麽破爛。”


    十年後你也好好地穿著好嗎。


    雪萊閉上眼睛:“嗯。”


    “名字。”


    “沢田……綱吉,他今年四歲。”


    “你想暗示什麽,垃圾。”xanxus拽著她的領子往上拎:“求情?”


    “不是的,隻是boss啊,那個孩子,四歲的時候已經被九代目看中了。”雪萊慢悠悠地說:“你都十四了,九代目還沒跟你談過吧?”


    猩紅色的眼睛殺氣四溢。


    “去了一趟十年後膽子變大了啊,垃圾。”


    手槍上膛的聲音響起來,但熟悉的聒噪嗓門阻止了接下來xanxus的動作。


    “boss?雪萊?”斯庫瓦羅拿著劍往這邊跑:“到底出了什麽事喂?!混蛋boss你把槍放下對著她幹什麽啊喂!!!”


    “想殺掉就動手而已,”xanxus把槍口抵在雪萊太陽穴上:“還想讓我跟你報備嗎,垃圾。”


    炸毛劍客一哽:“那也不能隨便殺自己的幹部吧?!再說我還沒問完……”


    “我問完了,她沒用了。”


    “那把她給我吧。”


    xanxus的手頓了一下,意外地看了看斯庫瓦羅兩眼,將手裏軟綿綿地人又是往遠處一扔:“既然喜歡撿垃圾那就去吧,垃圾就是和垃圾一起湊堆的。”


    雪萊擦著樹被扔了出去,但在落地之前就被攔了下來。銀色炸毛將她摟在懷裏,大概看了一眼她的傷。


    “……疼嗎。”


    疼。


    想說話,但是就是說不出口。銀發的姑娘把臉埋在斯庫瓦羅胸前,透明的液體落了下來。


    “走了,去醫院。”斯庫瓦羅往醫院的方向跑去,但是在途中停了下來,把外套脫下來裹在了她身上:“你,疼了或者隻是想哭的話,就哭吧。”


    他說。


    “我就當做沒看到。”


    雪萊點了點頭,抓住了斯庫瓦羅胸前的那塊襯衫。


    謝謝。


    “……抱歉。”


    路斯利亞第二天來探病的時候眼圈都是青的,據說是因為一夜沒睡外加被斯庫瓦羅毆打了很久:“如果,如果不是我那時候大驚小怪,boss也不會把小雪萊打得這麽慘了。”


    紗布遮住雪萊的一個眼睛,剩下的幾乎全部用紗布裹住,整個人就那麽固定在床上。她看看路斯利亞,歎了口氣。


    “本來也是個太出人意料的消息,驚訝點也沒什麽。”她說:“不過我驚訝的是為什麽boss在下一個瞬間,就直接精準地把我捕捉到了。簡直就像是在偷聽一樣。”


    “……被你這麽一說……”路斯利亞的臉色變了變,但是還是拿出來一大堆慰問品:“這是我和瑪蒙的份,白癡小王子你別指望了,畢竟還是個小屁孩呢。”


    他臉上還是有愧色,這讓雪萊想到了那個十年後在她臨行前一直絮絮叨叨的路斯媽媽。伸出打了石膏的手放在路斯利亞肩上,雪萊笑了笑。


    “我沒事。”


    “……胡說。”路斯利亞隨手一戳,疼得雪萊簡直呲牙咧嘴:“你看看看看,疼了吧?!啊啊啊boss也真是的,為什麽下這麽狠的手啊?!骨頭斷了得有一半吧?!臉上也傷到了!!!完蛋了完蛋了小雪萊以後沒人要了該怎麽辦啊!!!”


    “吵死了。”


    稚嫩的聲音涼涼地傳過來,幼年六道骸抱著一直菠蘿站在門外:“在醫院保持安靜,難道不是探病的最基本常識嗎。”


    路斯利亞扁扁嘴,還沒說話就看到犬撲了過來。


    “雪萊雪萊~”


    然後精準地壓在了雪萊的肚子上。


    “啊啊啊!!!”路斯利亞花容失色:“犬你真是要命了!!!”


    斯庫瓦羅殺氣騰騰跑到醫院的時候,雪萊剛好從奄奄一息的狀態中恢複過來。犬蹲在牆角眼淚汪汪地被路斯利亞禁止跑到前麵來,六道骸則和千鍾一起一邊吃菠蘿一邊聽路斯利亞的絮叨。


    比如病中美容什麽的。


    “所以說就算是住院也要每天注意保濕,畢竟醫院裏化學品的分子太濃鬱對皮膚不好……”


    “你在病房裏聒噪什麽喂!”


    斯庫瓦羅用帶著刀鞘的刀一劈一拐,直接將斯庫瓦羅打到了房間外,然後坐在了路斯利亞的座位上。年輕的師父父臉上還是帶著凶神惡煞的表情,但一旁吃菠蘿的六道骸倒並沒有什麽異常,看了一眼斯庫瓦羅之後繼續拿了一塊,送到雪萊嘴邊。


    “生病的時候不能吃著,骸。”雪萊笑眯眯地說:“你們自己吃吧。”


    小菠蘿頭於是不客氣地塞進了嘴裏:“嗯。”


    來探病要不要這麽拽。


    雪萊剛想吐槽,但看到了明顯更拽的另一個還在飆殺氣的家夥:“師父父。”


    “怎麽樣了。”


    “嗯……還好。”雪萊晃了晃自己打著石膏的手:“骨頭接上了。”


    斯庫瓦羅拿起來看了看,全程也沒有弄疼她:“長好之前不許下床。”


    “好的。”


    “……”斯庫瓦羅看了她一眼,從懷裏拿出兩樣東西,扔到她枕頭邊——一樣是reborn送給她的紀念彈,另一樣則是十年後斯庫瓦羅讓她轉交的信。


    “我從衣服裏找到的。”


    “師父父……沒有看啊。”


    “我沒有偷窺的毛病啊喂!”像是覺得自己的品格被玷汙了一樣,斯庫瓦羅說:“我還有事先走了,如果有什麽……算了我晚上再來。”


    “嗯,我等著師父父。”


    斯庫瓦羅有點沒脾氣地看看她,又看了看在一旁淡定臉的小菠蘿頭和千鍾,切了一聲就像風一樣離開了。六道骸咽下了菠蘿之後,抬頭看了看雪萊。


    “晚上我們留在這裏沒問題吧?”


    “誒?住在醫院嗎?”


    “嗯。”


    “可以應該是可以,但是……”


    “那就這麽決定了。”包子臉小菠蘿頭轉頭對犬說:“犬,今天晚上可以住在這裏了。”


    小少年蹦了一下,原地轉了兩圈,跑到了雪萊床前,小心翼翼地跳了上去。雪萊感覺身邊一陷,犬就這樣鑽進了她的被子裏,露出一個腦袋。


    “我來陪著雪萊,嘿嘿嘿。”


    所以說,晚上斯庫瓦羅來的時候,也是雪萊帶著三個小蘿卜頭一起睡的場景。本來是個美好的場麵,但是因為床的原因,雪萊睡在最外麵,確保裏麵三個小鬼沒有掉出來,而自己則為了空出最大的空隙,馬上就要掉了下去。


    “你是蠢貨嗎。”


    斯庫瓦羅忍不住用口型罵了她一句,抱著她往裏麵放了放,順便將被子蓋好。


    為什麽我要做這種事情啊喂!


    二檔頭咬牙切齒地想,袖口一沉,低頭看到的是雪萊拽著。


    “師父父……”


    迷迷糊糊看到斯庫瓦羅在身邊,雪萊笑了一下:“師父父來了啊。”


    “……嗯。”


    “辛苦了。”


    “有什麽辛苦的,都是些雜碎,一劍砍光的貨色。”


    雪萊歪了歪腦袋:“嗯……師父父最厲害了。”


    挺拔的身形一頓,斯庫瓦羅理理她睡得散亂的頭發:“如果最厲害,不至於還讓你在這裏躺著吧。”


    聽到這句話的人傻乎乎地勾勾嘴角,轉眼又睡死過去。銀發劍客左右看了看,把袖口拔出來之後將沙發安靜地搬到床前,一抬眼發現她醒了過來。


    “看什麽看,睡你的。”坐上沙發,斯庫瓦羅皺眉:“我說你……”


    那隻可以活動的手伸了出來,拽住了他的袖子。少年劍客反握住她,把手送回到被子裏。


    “睡吧,我不走。”


    蛇少女終於安穩地閉上眼睛。


    斯庫瓦羅坐在沙發上往後靠,目光一直放在雪萊安穩的睡顏上。良久之後,他傾了傾身體,用幹燥的嘴唇碰了碰她的額角。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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