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斯庫瓦羅臉上頂著可疑的紅色痕跡這件事在瓦利亞內部小範圍地流傳了一陣子之後便在二檔頭那鬼神勿近的神情下如同小小的波瀾般迅速平息——這本來不是什麽大問題,是人都會受傷的,更何況是在更新換代極快的瓦利亞。


    即便是二檔頭也不能免俗,雖然他受傷的地方可疑得真的是不得了。


    “不是吧。”


    瑪蒙有點失望地問:“真的不是你用尾巴甩了他一臉?”


    “……是什麽讓你有了我會甩師父父一臉的膽量的錯覺。”


    “mumu,”瑪蒙吧唧吧唧嘴:“我以為你會因為他來晚了而生氣來著。”


    雪萊的眼角閃了一下。


    “不算晚。”


    直到回到瓦利亞之後,雪萊才知道,直至現在對於她身上那麽多的疑點,彭格列的中心都沒有任何放鬆的跡象。而能回到瓦利亞,也不過是從一個地方觀察換到另外一個地方觀察。


    雪萊不知道斯庫瓦羅在這其中盡了多少努力,但是……


    有努力已經很不錯了。


    而且也挺好的,現在這個打著養傷旗號將她困在瓦利亞的行為,反倒是挺契合她現在的狀態的。


    “雪萊!!!”


    小朋友特有的朝氣的聲音響起來,大理石地板上傳來重重的腳步聲,背對著雪萊的方向傳來了嗖的聲音——雪萊往旁邊一傾,抬起手揪住了向她撲但是撲空了的小家夥的領子。


    “犬,”雪萊拎著小朋友看了看:“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你剛剛又去跟白癡小王子打架了嗎?”


    “沒有!這次不是我!”犬得意地笑了一下,露出了他的兩顆虎牙:“這次是骸桑來著,骸桑贏了哦!(/≧▽≦)/”


    “哦……”瑪蒙說:“不錯啊,那個小菠蘿頭。”


    犬對瑪蒙呲了一下牙後就跑掉了,跑到半路折回來拽著雪萊往外麵跑。


    “快點雪萊,我們一起去看白癡王子!”


    雪萊歎了口氣,拎著犬往外飛:“瑪蒙一起來嗎?”


    “去嘲笑白癡小王子嗎?”


    “當然不是,”雪萊說:“是時候去拉架了。”


    雪萊還沒忘記,無論白癡小王子是怎樣的,可他好歹還算是瓦利亞的準成員——比起寄養在瓦利亞的另外三個小朋友,說什麽也更算是瓦利亞的自己人。


    而說起這三個小家夥……


    “犬,你們三個都是日本人嗎?”


    “這種事情……誰還記得啊。”犬嘟嘴:“快點快點,我還要看白癡王子被骸桑打哭呢!”


    雪萊摸摸犬的腦袋:“我說你們啊……”


    “誰允許你們打架的喂!!!”


    飛在半空的身影一頓,蛇少女倒吸一口涼氣:“瑪蒙我們……”


    “雪萊你給我滾出來!!!”


    瑪蒙頓時停下來,伸手接過雪萊遞過來的犬:“走好。”


    呸。


    走到下麵那片草地的時候,雪萊老遠就看到湖邊剛掐完架的兩個小朋友正站在斯庫瓦羅身後兩邊,互相對對方放著不多但是卻很堅定的殺氣。炸毛劍客拿著劍,風塵仆仆一副剛回來的樣子——而很明顯,一進門就看到兩個小屁孩互掐的場景讓他很不愉快。


    真不想過去啊。


    雪萊覺得斯庫瓦羅現在方圓十公裏都不適合活物靠近,但還是內心蒼涼地挪到了他身邊。


    “你回來了,師父父。”


    她故意賣了個萌:“這次的任務也很順利吧?”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梗——


    “疼疼疼qaq”


    雪萊捂住被斯庫瓦羅敲了一下的地方:“我傷還沒好全呢,師父父你這是虐待部下我可以投訴的!”


    “疼個屁!別以為我不知道輕重!”年輕劍客指著身後這兩個小孩兒:“讓你沒事兒幫著看看小孩子你就讓他們在這裏打架?!喂誰讓你把視線移開的!”


    “這也不能怪我……我也要午睡的嘛。再說了,男孩子聚在一起除了打架還能做什麽。”


    斯庫瓦羅一噎,拎著她的領子就往裏走。等一路被拎到了辦公室之後,二檔頭將雪萊往沙發上一扔,粗暴地扯開了係得很緊的製服領子。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他已經盡量控製音量了,但是雪萊覺得這層樓也有一半人能聽到:“群毆陷阱耍心眼,就算是那三個小家夥你特別喜歡,也沒必要教他們這麽整白癡小王……嗯,貝爾菲戈爾。”


    雪萊眨著無辜的雙眼,半天沒反應,直接被斯庫瓦羅扯了臉。


    “你簡直……”斯庫瓦羅氣得不打一處來:“……別做得太明顯,起碼讓他們輸贏參半聽到沒有!”


    抿成直線的唇慢慢勾了起來,雪萊連忙點頭:“師父父說得對!”


    “……”


    斯庫瓦羅抬起手,過了一會兒又放下:“那三個小鬼哪裏值得你這麽照顧了。”


    雪萊不是不知道斯庫瓦羅怎麽想的,無非是那點瓦利亞和非瓦利亞的觀念作祟罷了。她抬頭看了一會兒正在投身於整理積壓公文的二檔頭,突然說話。


    “我隻是覺得,如果是我的話,我應該是想被人保護的。”


    斯庫瓦羅回頭,一臉莫名。


    “彭格列現在就在保護他們。”


    否則這三個小朋友早就被送到黑手黨公共建立的收容所去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所說的保護……大概像是依靠的那種。無論前麵有什麽位置的困難,不需要自己一個人扛下來,而是可以回頭去找誰,不用擔心被看輕或者因為這個舉動而覺得軟弱和無能。就算是想要撒嬌,也還是有人可以笑著全盤接受……”


    白皙修長的手指忽然握緊。


    “師父父,這麽想很幼稚吧。”


    斯庫瓦羅半晌沒答話,雪萊剛剛揚起的笑容又慢慢淡了下去。


    “愛怎樣怎樣吧,我就當沒看到。”


    斯庫瓦羅很煩躁:“不過你給我記好剛說的輸贏一半一半……”


    有點涼的身體撲到了他懷裏,銀色的頭頂在陽光下泛著光圈。


    “果然師父父最好了~”


    年輕劍客身體一僵,直接將懷裏的家夥扔了出去。


    “老子忙著呢,滾滾滾!(ノ`Д)ノ”


    “真是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啊斯庫瓦羅,明明都送上門了,小雪萊。”


    看到小朋友三人組睡下之後,雪萊回到休息室,覺得自己的骨頭都鬆了。剛一坐下,雪萊眼皮一跳,人妖路斯利亞就冒了出來。


    “我聽說了哦,小雪萊被親愛的師父父扔、出、辦、公、室、了。”


    “……”


    默不作聲地衝了一杯花茶,雪萊抿了半口,陪小混蛋們胡鬧的疲勞減去了些。


    “話還是明說的好啊路斯利亞,我現在腦子轉不起來。”


    “嘖。”


    “什麽呀,這種語氣。”路斯利亞伸出手:“哪裏酸痛嗎?我可以幫忙喲。”


    雪萊毫不客氣地將小腿伸了出去:“拜托了。”


    按摩是路斯利亞的隱藏技,除開路斯利亞心情好主動提及其他時間都是沒辦法享受到的——修煉了很久的體術的家夥對於如何舒緩身體有著特別的技巧——雪萊今天為了不破壞樹木地把犬從樹杈中間摘下來不得不親自爬了上去,最後還和亂蹬的犬一起摔了下來。


    “還好是小雪萊會飛喲,如果不會飛的話就要踏踏實實地摔倒了吧——犬那個孩子也真的是調皮啊。”


    “不會挺好的嗎,調皮一點才像是個小孩子。”


    “小雪萊的意思是溜溜球和小菠蘿頭不像是小孩子嘛?”


    “倒不是說不像,就是……你那是什麽外號啊喂!”


    “有什麽關係,大家都已經叫習慣了。”路斯利亞聳肩:“不過人家也比較喜歡犬這樣可愛的小家夥呢~”


    “離他遠點。”


    “真讓人傷心啊……”路斯利亞作勢捂臉:“不過小雪萊真的很喜歡他們呢,真是讓人在意。”


    “為什麽?”


    “因為啊,我從來沒看到小雪萊對我這麽溫柔……”


    雪萊毫不猶豫地踹了過去:“惡心。”


    “怎麽能這麽說qaq”路斯利亞擋住攻擊:“大家都這麽好奇啊,明明溫溫柔柔地就能殺掉一個家族的冷血動物,為什麽現在就溫柔起來了呢?母性嗎?”


    雪萊看看他,又趴了回去。


    “……騙人吧。”


    “背疼,繼續。”


    雪萊生硬地指指自己的脊椎:“是覺得他們很可愛沒錯啦,但一定要說母性……也不至於。”


    她想起了自己那顆不知死活的蛋,趴在自己的臂彎裏,莫名覺得難過起來。


    “路斯利亞覺得,他們應該被這樣對待嗎?”


    “實驗嗎……當然不覺得,這是反人類的。雖然我從小受到的訓練也很非人就是了。”


    “但我聽說路斯利亞是願意的吧,因為喜歡。”


    “沒錯哦,人家覺得泰拳的一招一式充滿了陽剛的美感,將人體能展現的最大力量都毫無保留地發揮了出來。尤其是在拳法……嗯,小雪萊繼續。”


    “這難道不就是不同嗎,在自己意願之外被改造什麽的,我覺得他們不應該遭遇這些,隻是他們那時候沒有辦法反抗罷了。”


    雪萊不知不覺聯想起了自己。


    “路斯利亞,有個人說過女人並不是生出來就是女人的,是社會將女人變成了女人,我覺得很多人的人生也都是這樣。先天條件和後天灌輸讓他們走上了之前並不想走的路,而到頭來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後悔和怨恨什麽。”


    “小雪萊覺得,那三個小家夥會怨恨誰呢。”路斯利亞手上的動作不停:“艾斯托拉涅歐,還是我們?”


    “誰知道呢,”雪萊笑笑:“這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情,而我隻是在做我自己希望的事情罷了。”


    而她也不期望對方的感激,隻是在彌補什麽而已。


    不希望他們如同曾經的自己一樣,在滿是大人的世界裏無依無靠,隻能和身邊唯一血脈相連的存在一起抵抗著所有來自外界的目光。


    不夠強而沒有保護,就隻能將一切都先視為敵人。


    太可悲了。


    “疼。”


    雪萊被腰間的酸痛驚得脫口而出一句:“唔……輕,輕點。”


    “誒,很痛嗎?”路斯利亞撇撇嘴:“帶小朋友帶得腰肌勞損了呢。”


    “那是什麽奇奇怪怪的老年病的名字。”


    “不僅僅老年人會有哦,就算是年輕人比如白領也會得的,主要原因是……”


    他用力一摁。


    “嗯……”雪萊疼得快要哭出來了:“住、住手啊qaq”


    “不行呢,小雪萊隻痛一下下,其他時間就會輕鬆舒服了哦~”


    “不要了不要了qaq”


    雪萊立刻就要爬起來:“我真的不行了。”


    不僅疼而且還酸癢,雪萊對這種感覺一點辦法都沒有——像是完完全全被掌握在了別人手中一樣,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什麽的最差勁了!


    “不行,乖乖地不許動。”


    按摩師·路斯利亞板著臉:“好不容易特別地為小雪萊認真一次呢不許逃!再說了,剛剛明明是小雪萊先拜托我的,在我還什麽都沒做的時候別想溜走!”


    “救命……”


    雖然說被按摩得是很舒適,但是後腰的感覺實在是太讓人節節敗退。雪萊抱著枕頭吸著鼻子,覺得自己果真是因為看小孩看得太過操勞,否則不至於說著不要不要但還是乖乖地被按摩了。


    但是真的好舒服啊。


    雪萊滿足地歎了一聲:“路斯利亞,我真的……”


    “你們兩個到底在給我幹什麽不知羞恥的事情!!!”


    “……”


    “……”


    按摩師和被按摩者齊齊地看著那個踹門進來的炸毛大嗓門。氣氛奇妙地安靜了好幾秒,路斯利亞收起爪子直接往宿舍撒腿就跑,留著一個腰肌勞損的蛇少女瞠目結舌。


    “呃……師父父啊……”


    雪萊扯出一個幹笑:“累了嗎?我幫師父父錘錘肩膀啊?”


    “所以說,最後小雪萊是怎麽緩解那次危機的?”


    “滾滾滾!(ノ`Д)ノ”


    雪萊對於自己和路斯利亞的戰友情已經全然不信,而她那天給斯庫瓦羅捶了半晚上肩膀什麽的她決定不跟任何人講。關於她師父父的難伺候她也是第一次發覺,什麽輕了重了快了慢了用拳頭用手掌簡直……


    “你說我叛出師門怎麽樣,路斯利亞?”


    路斯利亞臉都白了。


    “這種事情不能做的小雪萊!”他立刻跟雪萊擺事實講道理:“首先你本來就是瓦利亞,聽斯庫瓦羅的話也是正常的;第二斯庫瓦羅好歹教了你那麽久的劍術,你要是叛出師門斯庫瓦羅絕對會哭暈在辦公室裏的;還有啊那三個……”


    “為什麽老子要哭暈在辦公室啊喂!!!”


    劍風突然襲來,路斯利亞躲閃不及被削開一綹頭發。炸毛劍客的聲音炸起來,路斯利亞一陣頭皮發麻,媚笑著回過頭。


    “斯庫瓦……”


    “喂,你要叛出師門?”


    雪萊三指指天:“完全沒有這回事,是路斯利亞在挑撥我們師徒情分。師父父,你得相信我。”


    斯庫瓦羅懷疑地看看雪萊,對上她無比真誠地雙眼之後果斷地砍向了路斯利亞。人妖垂淚跑開,一邊還不忘吐槽雪萊的無情無恥無理取鬧。蛇少女歡送路斯利亞之後,過了半天沒感覺到什麽動靜,看向斯庫瓦羅。


    仗劍而立的年輕劍客逆著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師父父?”


    “你以後……別胡鬧了。”


    他半天隻說了這麽幾個字:“聽話。”


    心裏有種不詳的感覺湧上來,雪萊默默吞了口口水。


    “發生什麽事了?”


    斯庫瓦羅看起來不太想說話,但他最後還是告訴了她一個消息。


    “從現在開始,你歸混蛋boss一個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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