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連說了幾句,本來我一聽之下,想說:“好!你且告訴我是怎麽一回事,我救你!”


    可是一轉念間,我想到如果事情和降頭術有關,隻怕其中的恩怨,不是我這個外人所能了解,別胡亂答應,叫藍絲為難。


    所以我改口道:“那你也先得讓我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再說。”


    我一麵說,一麵用力抖動小腿,把那人的環抱,抖了開去,並且提著他站了起來。


    那人連連喘氣,我等他開口,誰知他一開口,竟然道:“若原振俠在,他不會問我緣由!”


    我冷笑:“可惜他現在不在——不過你可以去找他打救他,我給你的提示是:他在宇宙之中,但沒有確切地點。”


    那人舔著嘴唇,過了一會,仍不出聲,我冷笑:“現在你不說,等藍絲一到,你再說可就遲了!”


    那人大叫一聲,聲如狼嗥,接著道:“我偷了天頭派的一樣東西。”


    我呆了一呆:“天頭派是甚麽?”


    那人道:“藍……所屬的降頭術,屬於天頭派。”


    我深吸了一口氣,這事可以說是奇特無比。


    我和藍絲,再熟也沒有,可是我也隻知道她是降頭師,並不知道她是甚麽派。當然我知道降頭師分成許多派,在派與派之間,常有激烈的鬥爭,很是殘酷,絕不容情,都是你死我活的拚鬥,而且動用的方法之奇,也是千奇百怪,無奇不有,有的極其血腥可怖。


    在鬥爭之中,勝敗係於一線,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絕非“切磋技藝”那麽簡單。這人聲稱偷了天頭派的一件東西,看來這件東西關係重大,足以影響天頭派的存亡,那誰能救得了他?


    一時之間,我隻覺得此事,我萬萬不宜插手,一定要等到藍絲來了再說。


    目前可以做的,是拖時間,並且盡量多了解一些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勉力鎮定,故作輕鬆:“你偷了他們甚麽東西?”


    那人並不出聲,我本來就沒有期望他一下子就有回答,所以又問了一次。


    誰知道大出意料之外,我問了第二次之後,那人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大禍臨頭,習性也起了改變,竟然不再“沉默寡言”,而是一開口,就說了一大串話。


    他的話說得又急又快,像是聯珠炮一般:“你別問我偷了甚麽東西,根本說了你也不懂,你隻要救我一命,我就感恩不盡。原振俠人雖然不在,可你總得看在他的分上,救我一救。你隻消把我藏起來,不讓藍絲找到我,這就行了。要是讓他找到了我,我一定會被她碎萬段!”


    這一番話,說得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我道:“藍絲現在連影兒也沒有,你就害怕成那樣。何必要我藏起你來,你隻要躲到那個研究所去,誰能奈何得了你。”


    這人曾兩番替研究所所長辦事,我估計他是所長的親信,所以才有此一提議,當然,多少也有點調侃他的成分在內。


    他一聽之下,發出了一下惱恨之至的聲音——厲聲說話,不像有要命的事需要求人,看來,他是急瘋了心,他道:“我要是能躲,有地方躲,還會來求你嗎?我連多說半句話都不願意,你以為我喜歡開口求人?”


    我一方麵驚訝於他的這種態度,一方麵也生氣,就冷冷地道:“我沒有要你求我,根本不關我的事!”


    那人忽然笑了起來,他的笑聲,難聽之至,並且臉上也是一臉哭容,他所說的話,更是匪夷所思之極。他道:“你說錯了,關你的事,大大關你的事!”


    我怒道:“關我屁事!”


    這時,那人的神情,倒已鎮定了許多,居然好整以暇,四麵上下的張望了一下,問了一句全然不相幹的話:“衛先生,看得出你在這屋子中住了很久了,也住得很舒服,是不是?”


    這話的潛台詞,聽得出大有恐嚇之意,我冷笑一聲:“你真正想說甚麽?”


    那人苦笑一下:“我想說的是,天頭派的藍絲,要是把我碎,我的半邊頭掉在樓梯腳下,另外半邊到了樓上,一隻手落在牆角,半掛腸子掛到了水晶燈上,這總不會令你感到愉快吧!”


    我望著這個人,一時之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天下間竟然有這樣的無賴,我一輩子見的各種各樣的人,真還不算多!


    就在這時,白素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不會有這種情形發生——我的意思是,你的破碎之身,會散落在任何地方,但必然離我們的屋子很遠!”


    我轉過頭去,看到白素神態悠然,站在門口。


    那人也疾轉過身去,陡然發出了一下怪叫。


    接下來發生的事,簡直怪異莫名,在我一生的經曆之中,堪稱三大最奇的事之一。


    隻見那人身影一閃,忽然到了壁爐之前,隻聽得一陣“錚錚”聲,我和白素都不知道發生了甚麽事,及至定下神來,才看到那人背對著我們,站著不動——直到此際,我們仍然不知發生了何事,卻又聽得那人一聲怪笑,我和白素到他身前一看,也不禁傻了眼。


    我們的屋子很舊,壁爐也是舊式的,有一個厚重的鐵閘,砌入磚牆之中,成為屋子結構的一部分,連著一根柱子——我之所以詳細描寫這種情形,是因為我們看到,那人用一根黑黝黝的鐵鏈,鎖住了自己的雙手,再把自己鎖定在那個鐵閘的鐵支之上。


    他的這種行為,自然是針對剛才白素那幾句話而來的,這種行為,可以說其蠢無比,無賴之至。


    然而,他臉上卻是一副自得之色,像是這一來,我們就拿他無可奈何了!


    我一看之下,先笑了起來,向白素道:“看來這位朋友,把我們家當馬戲團了。”


    白素卻皺著眉——她見識非凡,在我之上:“這位朋友要來鎖住他自己的鏈子,是特種金屬,若要切斷,得大費周章。”


    那人悶哼一聲,糾正道:“根本切不斷。”


    我一生中遇到過的怪事不少,但是怪到了如此滑稽的程度,卻以此為首,我不怒反笑:“你這樣做,是甚麽意思?”


    那人卻振振有詞:“我把自己固定在這裏,你不救我,我死在這屋子,你的屋子就髒了!”


    我望向白素,對於這樣的無賴,我一時之間,竟拿不出辦法來。


    白素搖頭道:“你這樣做,我們無法幫你了——藍絲來了,如何將你藏起來?”


    那人倒是對答如流:“我早知躲是一定躲不過去的,不如硬來,你們若一定不準她下手,她也不會弄髒你們的屋子。”


    白素不怒反笑:“你就一輩子鎖在這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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