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開了,馬小寶走進來,笑咧咧地說:“陸瑛,今晚,跟我去吃飯。【】”


    “你請客?”陸瑛呆呆地著他,“那陳智深呢?”她還是放不下陳智深。


    “陳智深也去吧。”馬小寶慷慨地說,“朱玉娟呢?一起去。”


    一聽到叫陳智深一起去,陸瑛又高興起來:“我來給朱工打電話”


    “怎麽突然想到要請我們吃飯?”陳智深不解地著馬小寶問。


    他知道馬小寶盡管有錢,卻很小氣,他來上班以後,從來沒有吃到過他的飯。哪怕給他幹得再晚,他都不會請客的。


    馬小寶說:“有人請客,不吃白不吃。在哪個飯店,走的時候,我通知你們。”


    馬小寶走後,陸瑛說:“他們工程部的人真開心,工作輕鬆,又有得吃,有得玩,還有外快撈。而我們辛辛苦苦,成天在辦公室埋頭苦幹,卻隻幹巴巴的兩千多元工資。怪不得馬小寶和劉林峰被撒職,調到那裏去,一點也所謂。”


    陳智深說:“各人的工作不一樣,這也沒有什麽可比較的。你不是業餘還在幹著私話嗎?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陸瑛說:“不一定的,有時多,有時少。不過,一年兩三萬元還是有的。你也不要太傻了,真的,一天到晚為公司埋頭苦幹,沒意思。以後,你也可以接一些私活。接一個預算,收人家一些錢,也是正常的,比工資高多了。”


    陳智深對錢也是很感興趣的:“我沒有路子,沒人來找我幹。其實,我現在完全可以獨立完成預算了。”


    陸瑛眼睛定定地盯著他說:“你想幹的話,以後我給你介紹介紹。”


    陳智深高興地說:“那好啊,隻要完成本職工作,我也想多掙些錢。你給我介紹了,介紹費我會給的。”


    陸瑛說:“可是現在我們的任務太重,一天到晚不停地幹,都來不及。嚴總也太精明了,工資隻這麽一點兒,任務卻給我們壓這麽多,這不是在剝削我們的勞動嗎?”


    陳智深說:“現在哪個老板不是這樣?這個也應該理解他們,老板都要講究效益。唉,要是能夠按勞計酬就好了。”


    這樣說了一會兒話,他們又各自忙起來。到下班時分,馬小寶來喊陸瑛:“走,吃飯去,你坐我的車。”


    陸瑛卻著陳智深說:“走吧,陳智深,一起坐他的車子。”


    馬小寶說:“我的車坐不下了,陳智深,你打個的吧,跟在我的車後麵。”


    陳智深有些猶豫,陸瑛說:“擠一擠就行了,他一個人,打什麽的啊?”


    馬小寶知道陸瑛跟男朋友吹了,在想著法子討好她,追求她。而陸瑛卻了陳智深,所以一直在回避馬小寶。感情這個東西,真的很奇怪。


    坐車子的時候,陸瑛見陳智深一個人站在車外,不知怎麽辦好,就對他說:“來,坐進來,這樣擠一擠,沒事的。”


    馬小寶有些妒嫉地回頭成著他們。陳智深不好意思跟她擠在一起,就轉到另一麵,拉開車門,坐進去,跟劉林峰擠坐在一起。


    能跟陳智深一起走,陸瑛還是顯得很興奮,一路上話特別多,簡直有些歡呼雀躍。


    從車子裏出來,陳智深跟馬小寶走在一起,就不經意地問:“今晚誰請客啊?”


    馬小寶說:“兩個小老板,他們想幹我那個辦公樓的分包活。”


    陳智深說:“那你決定給他們幹了?”


    馬小寶邊帶著他們往那個高檔的飯店走,邊大大咧咧地說:“吃頓飯,就給他做了?哪有這麽便當的?還要他怎麽做人呢。(.好看的小說)”


    陳智深心裏一沉。所謂他們怎麽做人,不就是他們是不是大手大腳化錢,請他們吃喝玩樂送紅包嗎?


    可你給他們幹,也就罷了,要是不給他們幹,白吃人家的,多不好,這不是在搗漿糊嗎?


    馬小寶一到工程部,盡管不是部長,隻是一個一般職工,卻搞得風生水起,非常熱鬧。嚴西陽讓他負責稅務局一幢辦公樓的建築工地,他就如魚得水地操作起來。


    他似乎天生就會搗漿糊,操作十分得法。隻有一個工程要分包,卻不停地讓人拉隊伍過來談。這些天,施工隊伍絡繹不絕地來,他們搞得應接不暇,工程部辦公室裏一片繁忙。有時還被不同的介紹人同時拉來幾支隊伍,排隊等著馬小寶的接見。


    那些夾著小包的小老板,都小心翼翼地坐著,然後滿臉虔誠地著他們,等他們介紹完工程情況,再完資料,就開始迫不及待地給他們丟煙,一本正經地介紹自己的實力,再表決心,顯誠意……


    陳智深有時著這一幕幕拙劣的雷同戲,禁不住眉頭直皺;瞧著那些被宰卻又陪著笑臉的小老板,默默地搖頭歎息。


    前兩天,工程部毛部長已經拉他白吃過一次,他心裏有些不安。但毛部長拍拍他的肩膀說:“不吃白不吃,反正人家出錢,你心痛什麽呀?不吃也是浪費掉。”


    在他們的鼓動下,陳智深去了。結果,兩輛車子直接開到了馬小寶一個親戚開的飯店裏,走進一個大包房,一坐就是一大桌。


    讓陳智深驚訝不已的是,包房裏上演的一出騙吃騙喝戲,竟然跟他下海後不久遇到過的的幾次飯局如出一轍,隻是時間地點和演員不同而已,劇情簡直一模一樣,仿佛經過精心排練的一般。


    老張和老羅跟以前騙他的小陳和左總一樣,是兩個一吹一唱的主角。他們能說會道,非常活躍,點完酒菜以後,先是把今晚前來吃白食的吃客,一一介紹給這兩個剛來蘇南不久的蘇北人,這是董事長,這是副董事長,然後是總經理,副總經理,連陳智深也被他們介紹成是辦公室主任。


    然後開始天花亂墜地吹牛。他們吹牛的本事,實在是太高明了,也許是吹慣了的緣故,他們吹得臉不紅,心不跳,還能注意分寸和藝術,反正吹得比真的還象。


    所以隻一會兒,就把來蘇南不久的兩個蘇北人,吹得一驚一乍,臉上漸漸露出對他們肅然起敬和唯恐招待不周的虔誠之色。


    接著,他們就開始進行煞有介事的承諾,他們先對年輕的蘇北人說:“何總,你們回去以後,趕快把項目部的八大員資料報來,我們審核通過後,就給你們辦理內定標手續,然後給你們支付百分之五的進場費。你們收到我們的進場費,必須在三天之內進場。我們到你們進場了,再給你們打百分之二十五的備料款,總共是一千萬。”


    接著,他們象真的一樣,轉臉對年紀大的蘇北人說:“何老總,你也聽清了吧?這次被你們叔侄倆摸準人了,明白嗎?你們就要發大財了。以後,其它地方就不要再瞎跑了,光我們這個工程做下來,你們就要賺幾百萬,還要命啊?”


    他們的蘇南話說得非常好聽,講普通話就有些吃力,也不太標準。但在外地人麵前,他們就是江北驢子學馬叫,也要講普通話。


    兩個蘇北人聽得心花怒放,喜不自勝,一個勁地點頭之外,還不住地給他們遞煙敬酒。


    最後一道程序就是吹捧:“何總,你今年多大了?還不到三十歲吧?真是年輕有為啊。”


    這幫搗漿糊的家夥都知道,隻有把這兩個充頭吹捧得飄飄然起來,讓他們摸不著頭腦,找不著北,才能乖乖地掏錢,自覺充當冤大頭。


    這兩個蘇北人不就是那晚的我嗎?陳智深實在不下去,就附耳對坐在他身邊的馬小寶說:“這跟那晚,人家騙我是一樣的。”他把那晚被小陳他們搗漿糊的事,說給馬小寶聽過。


    馬小寶說:“人家騙我們,我們騙人家,這有什麽不正常?為什麽被別人騙了,我們就不能反過來騙別人呢?”


    陳智深說:“可他們不是……”


    “咳。”馬小寶連忙用咳嗽製止了他。


    在快要結束的時候,尷尬的局麵出現了。老張和老羅一邊跟介紹人眉來眼去,吹吹唱唱地要安排下麵的節目,一邊讓馬小寶的親戚來結帳。


    老張暗語般對她說:“今晚是兩位蘇北的老總請客。”


    馬小寶親戚心領神會地了他一眼,出去拿來結帳單說:“誰埋單?”


    那個年輕的蘇北人招招手說:“來,這邊,多少?”


    馬小寶親戚說:“總共2980元。”


    兩個蘇北人的臉同時都白了,身子也不安地在凳上扭起來。


    年輕的那個,眼睛著菜單,尷尬得頭都抬不起來。慢慢地,他額上的汗水從眼角淌下來:“這,什麽菜?要這麽多錢?”


    不要說蘇北人驚訝難堪了,就是陳智深也深感意外和難過。白吃人家不算,還要這樣宰人家,這也太狠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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