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好,你來。”


    當我告訴大家,黃堂要來,藍絲又改變了主意:“我看,還是別將我們的事告訴他——猜王師父的死訊,在我們還沒有準備之前,若是傳了出去,對我們一派,幾百個人來說,是滅族的大禍!”


    我全然理解她的心情,忙道:“好,黃堂說他有了一點眉目,且聽他怎麽說。”


    不一會,黃堂來到,我向他介紹藍絲,他雖然未曾見過,但在我的記述之中,從“鬼混”這個故事,藍絲出場開始,一直到曲折離奇,藍絲竟是白素的表妹,這些記述,他都曾過目,所以也並不陌生。因此,他對藍絲,頗有顧忌,雖然竭力掩飾,也不免略有顯露。


    幸而藍絲正傷心欲絕,心思繚亂,沒有加以什麽注意,不然,略施小技,和他開個玩笑,他就有一陣子虛驚,不得安坐了。


    我開門見山:“人頭大盜的大概,我們都知道了,你且說你有什麽收獲。”


    黃堂大是興奮:“這人,名叫田活,本籍波蘭,入籍法國,本來是一個細菌學家。”


    我瞪著他,雖未出聲,但意思很明白:這算是什麽收獲?


    而藍絲聽到了“細菌學家”時,略揚了揚眉——降頭術在細菌的研究方麵,領域之廣,絕非實用科學的研究,所能想象於萬一。


    黃堂又道:“這人,在我提及的那幾次有人頭失竊的時期,都恰在當地——他並沒有參加聚會,但是卻和與會者聯絡,並且旁聽,他這樣做,是何目的,卻不知道。”


    我搖了搖頭:“你不能單憑這一點,就當他是人頭大盜的。”


    黃堂道:“自然,可是,一個細菌學家,為什麽要不斷地到處旅行?”


    我歎了一聲:“人人都可以到處旅行,而且,細菌學家要死人頭來作什麽?”


    黃堂被我的話,降低了情緒,過了一會,才道:“他在來本市之前,有半年光景,下落不明。”


    我呆了一呆,現代人“到處旅行”所到之處,都會留下記錄。


    當然,要刻意做到沒有記錄,也並不困難,但一個普通人不會如此。若是一個細菌學家,有“行蹤不明”的現象,那確然值得注意。


    黃堂見我感興趣了,他也打起了精神:“半年之前,他在新加坡,然而,新加坡卻沒有他的離境記錄。接著,他就來了本市。”


    我道:“他從何地來到本市?”


    黃堂揚了揚眉:“從法國。”


    我呆了一呆:“他沒有從新加坡回法國的記錄?”


    黃堂道:“沒有,不知道他是如何從新加坡回法國的,也不知道在這期間,他幹了些什麽。”


    這真是有點意思,我來回走了幾步:“這一點,可以直接問他——他在本地,有什麽活動?要是有人在這幾天盜人頭,我們這裏,立即可以知曉。”


    黃堂道:“他不斷找參加這次聚會的科學家談話,談話的內容,和他那天在會場上所說的相同。人人都不願和他多說,隻當他是瘋子。”


    我皺眉:“他那天的話.不是很容易明白,可也不是全無道理。”


    黃堂道:“隻有一個科學家,和他談得來,那人是你的舊識——”


    我失聲:“陳島?”


    接著,我就想到,我不應該感到意外。科學家分為兩種,一種是有想象力的,另一種則沒有。陳島屬於前者,那個叫田活的細菌學家更加是,他們兩人,臭味相投,有共同的話題,是必然的事。


    黃堂又道:“隻可惜他沒有行動,不然在他有所行動時,人贓並獲,那就好了。”


    我道:“如今他二十四小時在你的監視之下,一有行動,你必然可知。”


    黃堂很是自負,取出了一具小型無線電話來:“我來的時候,他和陳島在酒店之中,我進門口的時候,知道他已離開了酒店——”


    說到此處,那小型電話上有一個小紅燈閃耀,黃堂按下一個掣,靠近耳際,剎那之間,他現出了古怪之極的神情來。


    溫寶裕疾聲道:“他動手了?”


    黃堂張大了口:“不,他……他和陳島,到……到這裏來了!”


    一語未畢,門鈴已響,紅綾哈哈一笑,因為黃堂此際的神情,確然可笑,她去開門,門外,陳島和會場上發言的那人,黃堂已查清他的底細,是細菌學家田活,兩人並肩站著。


    陳島由於被紅綾龐大的身軀,遮住了視線,所以正在問:“衛斯理先生在麽?我是陳島,有事相訪!”


    紅綾側了側身子,陳島已然看到了我,向我揚了揚手。我道:“請進,你帶來的這位朋友,是田活先生吧!”


    我之所以開門見山,一下子就叫出了田活的名字來,是基於一個原則。


    這個原則是:做賊心虛——此所以世界上有了“測謊機”這樣東西。


    如果田活正是我們預料中的“人頭大盜”,那麽他突然之間,聽到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來,總會有點失常的表現的。


    這時,田活和陳島一起進來,我這樣說了之後,用心留意他的反應,在我身邊的白素,自然知我心意,她更是留神。


    隻見田活果有驚訝的神色,可是那屬於正常的反應,接著,他就道:“衛先生果然神通廣大,竟然知道本人的賤名!”


    我心中暗叫了一聲慚愧——我怎麽知道,那是黃堂查出來的。


    我笑了一下,故作神秘,可是田活沒有什麽異常的反應,大踏步走過來,和我握手——他握手的方式,熱情有力很予人好感。


    他道:“陳博士一再和我說,若是不認識衛先生,乃是人生一大憾事,所以我就冒昧前來了!”


    我忙道:“陳博士太過譽了——”


    我們在寒暄,屋中好幾個人的視線,盯在田活的身上,都想看清他究竟是不是人頭大盜。


    田活卻像並未注意他人,一仰頭:“我此次一則是想在聚會中結識多一些科學家;二來,是想見到衛先生,所以上次在會場之中,我一子就可以認出閣下來,但沒人介紹,總是難以深談,現在可好了!”


    他說這番話之際,不但誠懇,而且還在不斷搓著手,以表示他心中的真正歡喜。


    黃堂陡然在旁插言:“是啊,和衛斯理,什麽都可以談,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從人的頭發眼睛,直到整個人頭,都可以深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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