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作了一個手勢,示意藍絲繼續說下去。


    藍絲吸了一口氣:“另有一個聲音,感覺上很是陰森,那聲音道:‘你自己不走也罷了,為什麽不讓我們走?現在卻來告訴我們,已錯失了機會。你究竟是什麽居心?’這聲音聽了,令人全身發寒。”


    她頓了一頓,我和白素仍然眉心打結,藍絲說下去:“還有一個比較心平氣和:‘我們都是在死路上走到了盡頭的,旦凡有活路可走,再沒有不走的道理。這道理何在,倒要請教。’”


    我悶哼了一聲:“這人說話,雖然客氣,可是卻‘綿裏藏針’,厲害得很,他還在責問,為什麽不走活路,要逼問出一個道理來。”


    白素發問:“什麽叫‘在死路上走到盡頭的?’”


    我呆了一呆,也感到這話很是費解。因為“死路”就是死路──一踏上,就死了,還有什麽可能前進,又如何“走到盡頭”?


    我向藍絲望去,藍絲道:“我聽到的確是如此,一字不易。”


    白素吸了一口氣:“我們曾討論過,任何人一出生,人生之路,就是通向死亡之路,人人都是一步一步走向死亡這個結果。”


    我點頭,在乍聽到易琳感到有呼喚她走活路的奇異經曆時,我們有過這樣的分析。


    白素道:“那麽,是不是可以理解‘死路走到了盡頭’,就是死亡的意思──這些在爭吵的,全是已死了的人。”


    我感到有一股寒意,說不出的不自在,所以用力抖了抖身子:“當然可以,這些在爭吵的陰魂,他們死了不知多少年了。”


    白素道:“如果是這樣,那就太怪了,難道已死的人還有什麽活路可走?”


    我道:“通常的理解是,轉世投生,生命重新開始,這是活路了。”


    白素卻不同意,她一字一頓:“那種情形,不是活路,隻是開始了另一條死路。”


    她說了之後,過了一會,才又道:“所以,在這場爭吵中的活路,一定另有所指。”


    白素的話,雖然不是很明白,但也不易反駁,我問:“何所指?”


    白素皺著眉:“不知道,但至少可以肯定,沈萬三是知道的──他在金漆記述中肯定了這一點。而且,和那盒子有關,或者說,那盒子可以提供活路──不論是人是鬼,都可受惠。”


    白素所用的詞匯,聽來古怪礙耳之至,但倒也很能簡單明了的說明問題。


    藍絲疑惑地問:“長生不老?”


    白素道:“對鬼魂來說,還有什麽長生不老。”


    我道:“若是和死亡相對,那麽,永恒的存在,就是活路了。”


    鬼魂雖然沒有長生不老,但一樣追求永恒存在,對我的說法,白素略想了一想,就點頭道:“可能如此,具體內容,無法知道──假設有一種形式,可以使靈魂的存在狀態起改變,變得很好,很理想,甚至永恒,那麽,對靈魂來說,就是一條活路了。”


    我道:“那和成仙也就相類似了。”


    討論到這裏,三個人都靜了下來,因為,靈魂成仙,那是什麽樣的一種情形,也難以想像。


    白素來回走了幾步:“這樣看來,易琳聽到的呼喚,並不是針對她而發的,是有幾個靈魂不斷在發出信息,要走活路,易琳隻是無意中收到而已。”


    我點頭:“可以作如此推測。”


    我又道:“可惡的沈萬三,他明知那盒子和活路的一切,卻不在文中記述明白。”


    白素道:“這不能怪他,一隻聚寶盆,已令他家破人亡了,先是充軍到了雲南,再死於非命。若是他泄露了那盒子的秘密,不是又要被皇帝搶去了嗎?”


    我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先叫了一聲:“等一等!”


    接著,我急速走了幾步:“沈萬三說,有了寶盒,死也不怕,死了之後,也有活路可走。”


    白素點頭道:“照金漆記述來看,確是如此。”


    我道:“那麽,沈萬三的靈魂,就必然會和那寶盒發生關係!”


    白素同意:“理論上來說,確是如此──”


    她說到這裏,向藍絲望去:“在那些爭吵的靈魂之中,可有一個聽起來像是沈萬三的──他是一個大富翁,後來被皇帝害死的。”


    藍絲一直在降頭師的教育下長大,連漢字也識得不是很多,當然在此之前,也不曾聽過“沈萬三”這個人的,所以白素這樣問她,她隻是神情惘然,搖了搖頭。


    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些什麽,那情形就像是黑暗之中,看到了一絲一閃即逝的光明一樣,雖然不能抓到什麽,便卻也給人希望。


    我忙又問:“你所說,那些靈魂都在責問同一個問題,他們必然有一個責問對象的,是不是?”


    藍絲道:“應該是。”


    我疾聲問:“這個被責的是誰,他難道一直都沒有回應指責?”


    藍絲道:“當我聽到眾多……靈魂在爭吵時,我也有同樣的疑問。當時的情形很奇特,由於我的感應太靈敏了,所以在感覺上,我感到所有的責問像是衝著我而來的,所以我就自然而然地想給他們回應。”


    我立時想起,當時,我也接收了一些信息,但感覺不如藍絲強烈,所以沒有她那種感覺。


    我也記得,藍絲確然曾有過想和什麽信息溝通的行動。


    藍絲當時的感受如此強烈,一如有幾個人在她的身邊爭吵一般,她也恍惚覺得自己成了被責問的中心。事實上,她卻一點也不明白那些在責問的靈魂,所責問的是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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