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寶裕道:“沒有人知道。我算是最後一個見過她的人,所以現在在警局,接受問話,很快就可以到你處來。”


    我心知事情必有不尋常處,但也隻好耐著性子等,約莫一小時後,溫寶裕才氣淋淋地趕了來,大聲道:“事情怪絕。”


    白素作了一個手勢,不讓我發問,因為她知道,我一問,溫寶裕就亂,更不容易弄清事情的經過。


    溫寶裕喘了幾口氣:“易琳失蹤了!”


    我悶哼一聲,以示不耐煩,因為我早知易琳失蹤了。


    溫寶裕吸了一口氣:“她……那是‘密室失蹤’案。”


    我呆了一呆:“什麽叫密室失蹤案?隻聽說過密室謀殺案。”


    溫寶裕一揮手:“性質一樣,易琳是在密至之中失蹤的。”


    我瞪著他,等他說下去。


    刹那之間,我心念電轉,但仍然難以設想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若是有密室失蹤,那麽,首先要有一間密室。易琳住在學生宿舍,何來密室?


    溫寶裕接下來的話,倒立即解答了這個疑問,他道:“易琳昨天離開這裏之後,沒有回學校宿舍,回到了家中,進了自己的臥室。”


    他說到此處,頓了一頓,卻介紹起易琳的家庭狀況來:“易琳是家中獨女,父親是一位工程師,母親在政府部門工作,職位頗高,是一個典型的知識分子上等家庭,居住環境很好。易琳有一個套間,相當寬敞,位於一座高地大廈的十九樓,背山麵海,風景優美——”


    我聽他說到這裏,忍不住冷笑一聲:“你可以改行去做地產經紀。”


    白素卻鼓勵他:“照你的報事方法說下去。”


    溫寶裕道:“她回家時,父母都不在,隻有一個傭人在。據傭人說,她一回家,就進了屬於她的天地,把門關上,叫傭人別吵她。”


    易琳很文靜,自小喜歡獨處,老是把自己關在她的那個小天地中,一關就是老半天,老傭人是看著她長大的,自然也習以為常。”當時是下午四時左右,從時間上來看,易琳是離開了我家之後,就直接回家的,在路上,並沒有時間去做別的事。


    下午六時左右,易琳母親先回家,傭人向她說起易琳回家來的情形。


    不是學校假期,女兒突然回來,身為母親的,自然知道有一些事發生了。於是,她先去敲門,可是卻沒有回應。


    她又打了一個電話進去,易琳有自己的專用電話,電話響了相當久——隻有做母親的,才有這個耐性,等電話一直響而不掛上,易母一再強調,這種情形以前也發生過,所以當。才她並不驚慌。


    電話終於有人接聽,易母才叫了一聲,易琳就道:“媽,我要靜一靜,可不可以不吵我?”


    易母抓緊時間回了一句:“我可以,可是你爸爸回來後,不知道他是不是可以。”


    易母的話才一說完,易琳就掛上了電話。


    易母歎了一聲,女兒長大了,當然有她自己的想法,再也不是一個什麽事都要依靠父母的小女孩了


    七時許,易父也回家,兩人晚上有一個應酬。易父知道了女突然回家來很是擔心,也就拍了門。這一次,聽到了易琳在房中大聲回答:“請不要吵我!”


    易父也大聲道:“有什麽事,要和父母商量!”


    易琳的回答是:“知道了。”


    這易琳和她的父母,顯然並不是無話不談的,因為易父和易母根本不知道女兒一直感到聲音在耳際叫喚——易琳把這件事向同學說了,在同學之間,甚至成了笑柄,可是她卻沒有向自己的父母說起過。


    這是現代年輕人的通病,總以為父母不了解他們卻沒有想到自己沒有給機會父母去了解他們。


    直到這時為止,易琳都不可以說不正常,但是易父和易母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不放心。他們決定取消晚上的應酬,留在家中。


    這一決定,就使“密室失蹤”成立了,因為若是他們離家,隻有傭人一人,那麽,易琳可能在傭人不覺時,離開了家。


    但是易父易母也在家中就決定無易琳離家而不被發覺的可能。


    事實上,易琳非但未曾離家,更根本未曾離開過她的房間。晚上十時,易父易母要就寢了,又去拍易琳的房門。這一次,拍了許久,卻沒有回音。


    易父易母很是焦急,易母再打易琳的電話,也久久無人接聽。


    雖然他們很相信自己的女兒又乖又正常,下去做什麽傻事,但是目前的情形,也夠令人吃驚的了。易母又去拍門,聲響極大,房中的人,決無聽不到之理。她一麵拍門,一麵已急得淚水急湧。


    易父又驚又怒,大聲喝道:“你再不出聲,我們撞門進來了!”他連叫了三聲,仍然沒有回音,易父驚怒的程度增加,用力撞門——要撞開一扇門,並不是容易的事。他動用了一柄鑿子,一柄錘,花了十多分鍾時間,才將房門撞了開來。


    兩夫婦衝進女兒的房中——那是一個套間,外間是一個書房兼起坐間,約有二十平方公尺大,易琳不在。通裏裏間臥室的門虛掩著,兩人急急走進去,也是二十平方公尺的大房間中,並沒有人。


    兩人一麵大叫著,一麵極自然地奔向浴室。


    浴室中也沒有人。


    一時之間,作為父母的,恐怕沒有什麽情景能令他們更吃驚的了。


    易母雙腿一軟,坐倒在地,口中慘叫:“阿女快出來,別嚇你爸媽,阿女你快出來!”


    易父比較鎮定,飛快地裏外找了一遍,並沒有看到有人“躲起來”。


    他的鎮定功夫再好,這時也禁不住大叫了起來。


    接下來發生的事,混亂之至,也沒有必要細述,因為主要是,易琳不見了。


    而且,不多久,就發現不但是房門,而且所有的窗子也是關閉著的。也就是說,絕不可能是從窗子離去的。


    等我和白素由溫寶裕陪著,去見易琳的父母時,在場的還有一位朱警官,朱警官今天在易家的樓下,是易琳父母首先想到要求助的人。


    朱警官極熱情地迎接我們,我向他問起了黃堂,因為這種“密室失蹤”的怪事,正是黃堂管轄的範圍。而且,我和黃堂還曾處理過相類似的失蹤。那一次,在一個單位之中神奇消失了一個人,是氣體人,一切都記述在《運氣》這個故事之中。


    易琳當然不是氣體人——若她是,我就不會記述她的故事為不重複記述相同內容的故事,是我的慣例。


    朱警官一聽到我提到黃堂,就肅然起敬,道:“黃主任有事出差去了,聽說到巴哈馬群島去了。要是他在,和衛先生聯手,一定很快就可以解開謎團。”


    說話之間,已經進入了易琳的房間,朱警官道:“易先生下來找我,說是易琳不見了,他說未曾動過什麽,當我上來的時候,窗子緊閉,實在想不出人是如何離開房間的。”


    我和白素迅速地察看了一下,窗子全都關著,也就是,如果人從窗子離去,不能在外麵把窗關上。


    我吸了一口氣:“有些事看起來神秘之至,說穿了卻不值一提,我的意思是,易琳會不會有可能趁你們不覺,溜了出去?”


    我提出了這個可能,易琳父母為之愕然,齊聲道:“不會,要是溜出去,我們……一定知道。”


    他們在說到“我們一定知道”時,卻也不免略為有點猶豫。


    我道:“老傭人一直在廚房的範圍,你們兩人也不可能一直守著門口,估計溜出去,隻要十五秒時間,並非難以做到。”


    易父歎了一聲:“是有這個可能,但是又沒有可能。因為我們在大門上裝了防盜裝置,我習慣如果不出夜街,就啟動防盜設備——在那樣的情形之下,門一打開,就會響警號——”


    他說到這裏,我也看到了大門旁的防盜裝置,我有點不是味。道“或許,你忘了。”


    易父苦笑:“沒有忘——我倒是忘了,在發現阿琳不見了之後,我就想到樓下去向朱警官求助,心中發急,打開大門,忘了解除警號,以致警號大鳴,就連朱警官都聽到的。”


    我聽到這裏,無話可說,因為“易琳趁人不覺,偷溜出去”的可能,已完全不存在。


    那麽,易琳的“密室失蹤”,就是一件神秘莫測的事情了。


    溫寶裕首先提出:“事情一定和她聽至“的那呼喚有關連。”


    易琳父母愕然:“什麽呼喚?”


    溫主裕把情形約略說了一遍,兩人略帶哭音:“這孩子,從來也沒有向我們提起過。”


    我沉聲道:“感到有呼喚聲,並不能使一個人消失——就算呼喚聲把靈魂叫走了,人的身體,總還在的。”


    易母張口結舌,易父也臉色發育,道:“衛先生,我們隻是……平常人……請你用我們聽得懂的語言和我們說話,別大深奧了。”


    我不理會他,向白素道:“你的看法,是——”


    白素道:“既然兩件奇事都發生在她的身上,可以假定兩者之間有聯係。”


    易母尖叫了起來:“我女兒到哪裏去了?”


    溫寶裕對付尖叫的婦人,經驗老到,她忙道:“別著急,有許多可能。嗯,她可能上了天,也有可能入了地,她能飄然離開密室,真了不起,這也說明她不會有危險,你別著急。”


    溫寶裕的一番話,亂七八糟,什麽邏輯也沒有,可是卻偏偏大有鎮靜人心的作用,易母喘著氣,不再尖叫。


    溫寶裕後來也承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事實上在那樣的情形之下,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在易琳父母略為鎮定下時,朱警官道:“我們警方會傾全力偵查易小姐的下落,但老實說,再多的警力,也比不上衛先生和衛夫人兩個。”


    我忙道:“千萬別那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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