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侍郎歎口氣,一隻手在桌上敲了一陣子,搖頭道:“也是我們太心急了,出這種事不奇怪。你想以往給孩子尋婆家,不得找上好幾年?如今才十天不到就想定親,能好到哪裏去?我們又是剛從江南來京城,這些大戶人家內院的陰私,我們未必知道。所以現在定親前知道了,是好事,不是壞事。難道你想等四娘嫁了,才發現這些事情?那可是哭都哭不出來。”


    這樣一,曹大奶奶又心裏好受些,抹著淚道:“你得有理,是我太心急了。”頓了頓,又道:“可是,陛下選妃在即,如果四娘不能定親,是鐵定要入宮待選……”


    雖然選不選得上是另外一回事,但是一旦入宮,選擇權就不在他們手上了。


    “……要不,讓四娘裝病吧。”蔣侍郎看了曹大奶奶一眼,“這樣應該不會強召她入宮了。”


    “裝病?”曹大奶奶用手捂在胸口,臉上顯出痛楚的神情,“可是……如果病怏怏的名聲一傳出去,她就算不入宮,也找不到好人家。”


    既然要裝病,肯定要裝得跟真的一樣,不可能隻瞞著宮裏。


    這樣一來,蔣四娘就不得不坐實這個“多病”的名頭了。


    蔣侍郎聽了,也覺得自己的主意不妥了,搖手道:“不行,不行,咱們再想想吧……”


    兩人商議之後,決定再發動各方麵的親戚人手去尋人。


    “劉禦史家風嚴謹,他的嫡次子玉樹臨風,一表人才。而且讀書上進。已經中了進士。實在是難得的好人啊!”


    這一次,官媒找到這個合適的人選,簡直是欣喜若狂,飛奔過來蔣家合。


    曹大奶奶和蔣侍郎聽見這個消息,高興得不得了,但是也沒有著急,而是找了很多人打探這劉禦史嫡次子的消息,甚至連他的房中事都厚著臉皮打聽了。


    “……我親自去看過。連他們家的婆子丫鬟都托親戚拐彎抹角問過,原來這劉二郎,確實是個難得的好人,十二歲就住到外院,不用丫鬟婆子,隻留廝伺候,平日裏讀書習字,去衙門當差,不嗜酒,不好女色。簡直像是給我們四娘專門配的人!”曹大奶奶欣喜道。


    蔣侍郎也很歡喜。


    這一次,他也老著臉皮像各方人士打聽過。最後得出結論,這個人居然是難得的良配。


    “去跟四娘。”蔣侍郎揮了揮手。


    曹大奶奶歡喜地來找蔣四娘,撫著她的麵頰道:“這一次,我們四娘終身有靠了。”


    蔣四娘有些害羞,垂頭問道:“是哪家公子?”


    “劉禦史家的嫡次子,年紀輕輕,已經中了進士。”曹大奶奶感慨道,又把這位公子從裏到外、從頭到尾誇了一遍。


    蔣四娘有些驚訝,“已經中了進士?他多大了?”


    “二十有六了。據當初為了進學,不肯成親,所以耽誤到如今。”曹大奶奶笑著道,“其實也不算大,也就比你大十歲而已。”


    蔣四娘低了頭,過了半天,緩緩頭道:“嗯,全憑娘做主。”


    曹大奶奶頭,“真是乖女兒。這樣吧,明天鄭國公府重孫的滿月筵,你跟娘一起去吧。”


    蔣四娘笑著應了。


    第二天來到鄭國公府,蔣四娘跟自己兩個姐姐走在一起,觀賞著鄭國公府的花園子。


    “哎,你看見了嗎?那個蔣家四娘啊,聽是掃把星……誰跟她定親誰倒黴。”一個姑娘捂著嘴,偷偷摸摸跟身邊的姑娘道。


    她們的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因此很多人都聽見了。


    鄭月兒聽了,很是不悅地看著這兩個姑娘,指著二門的方向道:“背後人,豈是君子所為?你們要再這樣,請離開我鄭國公府!”


    那兩個姑娘當然不敢跟鄭國公府的姑娘叫勁,忙陪笑道:“鄭二姑娘笑了。我們也是不信的,不信的……”一邊,一邊訕訕地走開了。


    蔣四娘走上去,握著鄭月兒的手,淡淡地道:“嘴長在人身上,她們要什麽,關我們什麽事?”


    “可是……四娘,你不能讓她們這樣亂話!”鄭月兒氣鼓鼓地道。


    鄭國公府外院的男賓筵席上,有幾桌都是年輕的公子哥兒,喝多了酒,有人也開始肆無忌憚的話。


    “喂!曾公子,聽你跟蔣家四姑娘要定親了,結果蔣家又反悔了?”


    曾公子恨恨地道:“呸!這種女子,還沒進門就醋意十足,誰娶她誰倒黴……”


    周懷禮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眸光立刻陰沉下來,他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抬起頭,不善地看了過去。


    那曾公子喋喋不休地抱怨著,一抬頭,看著神將府的周四公子端著酒杯站在他麵前。


    “咦,周四公子?這是要給弟敬酒?——不敢不敢,實在是不敢……”曾公子笑嘻嘻道。


    “不敢?我有什麽不敢?”周懷禮冷笑著,將手裏的酒杯兜頭砸了過去,然後一拳揮出,狠狠向曾公子揍過去!


    “啊——!”曾公子狂叫著往後倒去,撞在酒桌上,又順著酒桌癱倒在地上。


    “懷禮兄,懷禮兄,你別這麽在這裏動手啊!”鄭國公府的二公子鄭中易笑著走來,一邊假意拉架,一邊趁機踩了曾公子兩腳。


    周懷禮一把將鄭中易推開,鐵青著臉,將曾公子從地上拎起來,拖著就往門外走。


    來到花廳外的場院裏,周懷禮拳打腳踢,將曾公子痛毆一頓。


    鄭中易為了不鬧出人命,最後才命鄭家的廝出手,將周懷禮拉開了。


    “你以後再嘴賤,我見一次。打一次!”周懷禮一撂衣袍。目光陰冷。往回廊上站著看熱鬧的公子哥兒看去,怒道:“還是不是男人?!背後一個弱女子的長短,我周懷禮羞與你們為伍!”


    鄭中易忙道:“懷禮,你可別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啊。我們可沒有那麽下作!”


    周懷禮容色稍霽,對著回廊上的朋友拱了拱手,“得罪了,失陪。”著,轉身離去。


    “懷禮!懷禮!”鄭中易忙追了上去。“你別就這麽走了啊!讓我爹娘知道,又該罵我了!”


    周懷禮背著手,沉著臉走在林蔭道上,長長地歎了口氣,道:“……為什麽會這樣?難道我做錯了?”


    鄭中易四處看了看,低聲道:“你到底是怎麽個打算?如果真的看上蔣家姑娘,就再次托媒人上門吧?”


    “人家看不上我。”周懷禮苦笑,“你以為我沒請過媒人嗎?我還瞞著我娘偷偷找媒人去蔣家,都被曹大奶奶婉拒了。”


    “……這樣啊。”鄭中易撓了撓頭,“那你也別管他們家的事了。他們既然看不上你。願嫁誰嫁誰,跟你不相幹。”


    周懷禮默然半晌。“……就算她要嫁,也當嫁一個良配。那些人私下裏的齷齪事那麽多,怎能配她?”


    “哎,這一次,我聽他們家找了劉禦史的二公子,那可是公認的良配吧?”鄭中易拍拍他的肩,“你這顆心可以放下了?”


    “什麽?!”周懷禮霍然轉身,“劉禦史的二公子?真的是他?”


    “是啊,怎麽啦?哎喲喂!你可別告訴我,那劉禦史家的二公子也有女人啊!”鄭中易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問題?嗬嗬,他要是有女人,我也就不管了。”周懷禮冷笑兩聲,背著手,大步往前麵走去。


    鄭中易搖搖頭,見自己的廝追了上來,便命廝跟著周懷禮往前麵散心,自己回花廳去了。


    周懷禮順著道一直往前走,居然來到二門前的橋頭。


    他想了想,還是走上橋,往二門上去了。


    二門上的婆子見後麵跟著二公子的廝,便側身讓他們進去了。


    內院的花園道上,蔣四娘心情不好,跟兩個姐姐分開了,一個人往林蔭深處走去。


    “四娘,你怎麽啦?悶悶不樂的?”周雁麗笑著跟了上來。


    蔣四娘回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沒有出聲。


    周雁麗左右看了看,見沒有別人,便湊在她耳邊,輕聲道:“四娘,我跟你,你其實真的要感謝我四堂哥才是。要不是他,你將來嫁了才知道那些事,豈不是更難過?”


    蔣四娘猛地抬頭,臉上變色問道:“你什麽?這些事跟周懷禮有什麽關係?!”


    周雁麗見蔣四娘沒有感激之情,反而很生氣的樣子,心裏咯噔一聲,往後退了一步,訕訕地道:“算了,我四堂哥也是多管閑事,我更是多管閑事。沒想到你連好歹都不分,我四堂哥白喜歡你了。”著,轉身就走。


    蔣四娘怔怔地站在那裏,看著林蔭道上的草地出神。


    “……蔣四姑娘。”


    蔣四娘一愣,抬眸看見居然是周懷禮站在林蔭道的盡頭。


    想起剛才周雁麗的話,蔣四娘又羞又氣,轉身就要走。


    “蔣四姑娘!”周懷禮快走兩步,追上她的腳步,“我有話要跟你。”


    “什麽話?”蔣四娘停下腳步,冷笑問道。


    周懷禮站在她麵前,看著她低垂的脖頸,嫣紅的側臉,有一瞬間的失神,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劉禦史的二公子不是良配,你不要嫁給他。”


    “不是良配?”蔣四娘抬頭看向周懷禮,帶著譏誚的語氣道:“又不是良配?你又知道?”


    “知道什麽?”周懷禮垂眸,看見蔣四娘青蔥般的手指頭繞著她的帕子,低聲而快速地道:“劉禦史的二公子根本不喜歡女人……”


    蔣四娘聽得大怒,一雙手緊緊捏著帕子,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不喜歡女人,所以不是良配?好啊,難道要給我配好色的男子,才是良配!——周懷禮!你鬧夠了沒有!”


    周懷禮一聽就知道蔣四娘誤會了他的意思,不由別過頭,尷尬地道:“他有龍陽之好……”然後快步離去。


    蔣四娘一怔,再抬頭看他,卻發現周懷禮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路的盡頭。


    ……


    夜幕四合,一輛風塵仆仆的馬車奔行在往西北墮民聚居地去的路上。


    盛思顏在車裏抱著周懷軒的一件袍子,趴在桌子上睡得十分香甜。


    周懷軒坐在馬車前麵的車轅上,臉色淡然地看向前方。


    眼看就要到地方了,周懷軒也不想再去打尖住店耽誤行程,等哄睡了盛思顏,自己悄悄出來趕車。


    他趕得十分平穩,一的顛簸,隻讓盛思顏睡得更香甜而已。


    不遠處,墮民重新搭建起來的神殿裏麵,一隻肉嘟嘟的刺蝟突然從睡夢中醒來。——正是背上的刺全部長出來的刺蝟阿財。


    它抬頭看了看前方的夜空,又用鼻子嗅了嗅,然後嗤啦一下從祭壇上滑了下來,歡快地向前爬去。


    它從神殿裏窸窸窣窣爬了出來,很快順著路爬到大路上。


    沿路看見幾隻鮮紅的漿果,用鼻子嗅了嗅,然後一個翻滾,從草叢中爬過,將那幾隻漿果紮在背上的刺上,著漿果繼續往前爬。


    走到十字路口的時候,它看了看,最後往路邊的一棵大樹上爬了上去。


    周懷軒趕著大車很快來到這個十字路口,手上的韁繩突然抖了抖。


    就在這時,一隻肉嘟嘟的刺蝟從大樹上衝著周懷軒的馬車掉了下來。


    周懷軒微一閃身,正要回鞭抽過去,待發現是一隻刺蝟,忙收回鞭子,伸出手,接住了從天而降的刺蝟。


    阿財落在周懷軒的手掌心上,用漆黑的鼻子了周懷軒的手掌心,像是在討好。


    但是周懷軒看了看自己被紮傷的手掌,又看了看阿財背上著的幾隻漿果,麵色淡漠地回身,將車簾拉開,把阿財扔了進去。


    盛思顏枕著胳膊睡得很是沉。


    阿財挪過去,伸頭舔了舔她的手掌心。


    盛思顏全身抖了一抖,睜開眼睛,看見一隻肉嘟嘟的刺蝟蹲坐在桌子上,背上著幾隻紅紅的果子,一雙黑豆似的眼睛看著自己。


    “阿財!”盛思顏驚喜叫道,“真的是你嗎?阿財?!”


    阿財縮成一個的肉球,示意盛思顏將它背上的漿果取下來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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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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