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軒“嗯”了一聲,垂眸看著盛七爺繼續診脈。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盛七爺才頭,道:“確實有很大的改善。你最近吃東西怎麽樣?”


    周懷軒看了他一眼,“還行。”


    “這麽,你跟墮民差不多的毛病居然慢慢好了……”盛七爺凝神沉思,“你都用過什麽特殊的藥?吃過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周懷軒別過頭,看著遠處。


    特殊的藥?


    也許隻有她了……


    周懷軒唇角彎了彎,但是沒過多久,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麽問題,臉色一下子變得嚴峻沉肅,連懶散舒緩的姿勢都變得僵硬起來。


    盛七爺打了個寒戰,嘟噥道:“……又怎麽啦?病好了還不高興?那些墮民要是知道……”


    “不。”周懷軒打斷他的話,“我的病沒有好。你記住了,我的病沒有好。”


    盛七爺一愣,伸長脖子仔細打量他的神色,“為什麽啊?你的病明明……好多了!當然,沒有完全好,還是有些病根的。”


    周懷軒放下袖子站起來,淡淡地道:“嗯,那就是沒有變化,記住了。不然我們都有麻煩。”


    盛七爺也像是想到什麽問題,臉色也嚴肅起來,“我明白了,你的病確實還沒好,這個很麻煩,咱們要慢慢兒地治……”不過到“慢慢兒”地時候,他的眼裏卻閃爍著跳躍的光芒,跟頑皮的孩童一樣。


    周懷軒沒有再話,跟他一起回了內院。


    很快就到了吃午飯的時間。盛家在燕譽堂的正堂上擺了一桌豐盛的酒席。招待盛家的大姑爺。


    盛思顏給周懷軒夾了很多菜。他麵無表情地一一夾起來吃了。


    王氏和盛七爺相視而笑。


    盛思顏轉身給枸杞也夾了很多菜,枸杞也喜得眉開眼笑,還一邊吃,一邊瞥著周懷軒的碗。


    吃完飯,丫鬟上前收拾桌子, 給他們上茶。


    周顯白也去偏廳吃過午飯,過來在回廊下伺候著。


    枸杞端著一碟子鹵牛肉和糖醋裏脊條肉努力攀著門框要出來。


    周顯白將他抱過門檻,有些好奇地問:“阿財呢?怎麽沒有看見它?”


    以前盛家吃飯。桌子上都是有阿財的位置的。


    今天居然沒有了。


    難道盛家終於明白大公子不喜歡阿財,所以阿財就給盛家的寶貝大姑爺讓路了?


    周顯白想得囧囧有神。


    枸杞撇了撇嘴,“阿財在我房裏。它最近不喜歡出來。大姊出嫁的那一天,它不吃不喝!”一邊,一邊拿烏溜溜的大眼睛責備地瞅了周懷軒一眼。


    不過周懷軒漫不經心地一看過來,他就立刻換成討好的表情,轉身端了碟子回他屋去了。


    周顯白跟周懷軒對了個眼神,便跟著枸杞去了。


    王氏將盛思顏叫到裏屋去話。


    她早上在大門口就給盛思顏診了脈的,現在更不放過她,要仔細再診診。


    果然不出她所料。周懷軒……要的太狠了……


    盛思顏有些虛了……


    “……你還,不要任他胡鬧。”王氏輕聲囑咐她。


    盛思顏滿麵通紅地頭。聲音得幾不可聞,“……也就第一晚,後來就沒有過了。”


    王氏滿意地頭,“那就好,他自個兒知道分寸,才是真正疼你。”


    王氏並沒有有意放低聲音。


    盛思顏突然想到周懷軒就坐在外屋,而且他的耳力不是一般的靈敏,肯定聽見了……頓時臉上更增紅暈。


    一直到傍晚時分,她跟周懷軒回神將府的時候,她臉上的紅暈也沒有褪去。


    坐在馬車上撂開簾子,盛思顏跟王氏、盛七爺,還有枸杞揮手道別。


    就在這時,她看見阿財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枸杞屋裏的銅水盆裏出來了,正蹲在枸杞腳邊,抬著黑豆似的一雙眼睛,眼巴巴地看著她。


    盛思顏眼圈一紅,忙放下車簾,默默地縮了回去。


    周懷軒看了她一眼,“怎麽啦?”


    “沒事,眼睛進砂子了。”盛思顏用了個常見的借口,“還有想到要好久才能再看見爹、娘,還有枸杞,我有些傷感而已。”完又忙補充道:“隻是一,我已經好多了。”


    周懷軒默不作聲地掀開車簾,對車外的人也頭,然後對車下的周顯白做了個手勢,才對前麵的車夫道:“回程。”


    侍立在車下的周顯白張大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看著神將府的大車帶著大公子和大少奶奶遠去了,周顯白才回過頭,來到盛家人站的地兒,撓了撓頭,指著枸杞腳邊的阿財,笑嗬嗬地道:“……那個,能不能讓阿財跟我們去神將府住幾天?就是大少奶奶剛嫁過去,還不熟悉,有個熟悉的東西在她身邊,她心情會好一些。”


    周顯白自己都覺得別扭。


    大公子,您能不能不要這麽體貼!大少奶奶紅個眼圈您都舍不得!——這畫風不對啊喂!


    枸杞卻著急地道:“不行!大姐夫會把阿財燉湯的!”


    周顯白臉上的表情扭曲得十分辛苦,他盡量做出誠懇的樣子,“……枸杞,我周顯白擔保,阿財一定不會被燉湯!”


    “真的不會?”就連盛七爺都狐疑問道。


    還是王氏能夠察言觀色,她馬上就想到周顯白開口要阿財,肯定是周懷軒默許的。


    不可能是盛思顏瞞著周懷軒偷偷讓他來要的。


    畢竟周顯白是周懷軒的廝……


    “……這樣啊,那就帶過去先住一個月,一個月後。我們上門來接阿財回盛國公府。”王氏靈機一動。想了個折衷的法子。


    “啊!沒問題沒問題!”周顯白大喜。彎腰就把阿財拎了起來。


    阿財蜷成一個圓球,一副很乖很乖的樣子。


    枸杞立刻眼淚汪汪起來,“那我怎麽辦?我也要去啦!——娘,我跟阿財一起去住一個月再回來行不行?”


    當然不行。


    周顯白和王氏都默默地想。


    “你還有大字沒寫,藥名和方子都沒有背。你大姊今天抽查你,不是很滿意呢。也好,你去神將府,讓你大姐夫親自督促你吧。”王氏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枸杞傻眼了。忙往後退,訕笑著道:“那我就不去了,不去了……阿財再見!一個月後我去接你哦!”著,一溜煙跑進角門去了。


    周顯白笑著跟他們道別,將阿財揣兜裏帶走了。


    ……


    盛思顏和周懷軒回到神將府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神將府裏的各個院落裏已經鱗次櫛比的掌了燈,在深藍的夜空下,如同一朵朵雪白的夜百合,照得哪裏都是明晃晃的,和天上的星光交相輝映。倒映在清遠堂後麵的一池湖水裏麵。


    盛思顏和周懷軒慢慢地走回到自己的清遠堂。


    她抬頭看著這個院門,才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


    從此以後。這裏就是她的家了。


    周懷軒攬著她的肩,跟她一起進去。


    盛思顏回門,隻帶了幾個二等丫鬟,她的大丫鬟都留在這裏打理院子裏的事情。


    他們是吃了晚飯才回來的,木槿和薏仁已經把熱水都燒好了,等著他們回來洗漱。


    “你去吧。”周懷軒讓盛思顏先去。


    盛思顏進去又泡了一個藥澡。


    同樣是老山參熬的水,還有王氏特別給她配製的藥材,都放進去了。


    周顯白也回來了,他躡手躡腳地進來,對坐在暖閣裏的周懷軒了一聲:“……大公子。”


    “東西呢?”


    “在這裏。”周顯白將阿財掏出來,放到暖閣炕上的炕桌上,然後笑著退了出去。


    周懷軒默默地垂眸,和阿財麵對麵看了一會兒彼此,然後一齊別開頭。


    周懷軒敲了兩下炕桌,是讓它“好自為之”的意思。


    阿財低下頭,從炕桌上滾落下來,躲到炕角去了。


    盛思顏從浴房出來的時候,一邊拿大方巾擦著頭發,一邊道:“你去洗吧。”


    周懷軒站了起來,看她妝台前坐下,便走過去從她手裏接過大方巾,給她擦頭發。


    沒過多久,就聽見周顯白的聲音又在門簾外響起來,有些緊張局促,“大公子、大少奶奶,大爺和大奶奶讓兩位去瀾水院一趟。”


    瀾水院是周承宗和馮氏住的院子,盛思顏還沒有去過呢。


    本來是打算三朝回門之後,明天再去瀾水院單獨給公公婆婆磕頭的。


    這麽晚了有什麽事?


    盛思顏忙要站起來。


    周懷軒卻按住她,問周顯白,“何事?”


    周顯白在門外急得要死,但是也知道他家大公子不是誰傳誰到的軟柿子,忙道:“……是越嬤嬤進來了,在瀾水院要見大少奶奶。”


    周懷軒似笑非笑,“哦。”頓了頓,“那就去吧。”著放下擦頭發的方巾,讓薏仁和木槿進來給盛思顏梳頭換裝。


    盛思顏更是奇怪。


    爹娘讓他去不管用,但是個“越嬤嬤”,他卻要動身了。


    這……神將大人要是知道了,還不慪死?


    盛思顏雖然有些疑慮,但並沒有開口問,而是乖乖地坐在妝台前,讓薏仁給她梳頭,又讓木槿去給她再找身衣裳。


    因為她看得出來,周懷軒的表情表示,有人又要倒黴了。


    她隻要備好茶水瓜子,在旁邊安心看戲就行了。


    周懷軒倒是一眼就看出盛思顏心裏有事,想了想,淡淡地道:“越嬤嬤是我爹從的奶娘,也是祖母身邊的人。”


    “哦。”盛思顏應了一聲,知道在規矩比較大的人家,這種年老服侍過主子,又奶過主子的奴婢,是最有體麵的。


    別她這種孫媳婦,就算是馮氏,在周老夫人麵前大概都沒有這位越嬤嬤的麵子大。


    不過,越嬤嬤姓越?這個姓很少見,她一下子想到了周承宗的那個妾室越姨娘。


    “……越姨娘?”她不由自主問了出來。


    周懷軒頭,“是她女兒。”然後掀了簾子先出去了。


    周顯白在外麵跟他嘀嘀咕咕,“……大公子真是料事如神。不過沒想到那越嬤嬤現在就跑進來了。不然可以等到三朝回門以後,明天去大爺院子磕頭的時候再來……”


    周懷軒披上狐裘,“早來早了。”著,負手在門口等盛思顏出來。


    盛思顏照了照鏡子,將一支金絲鑽的鳳釵取了下來,隻帶了一支的翠步搖。


    再披上那件銀狐大氅,和周懷軒一起出了清遠堂。


    這一次,他們也沒有著急,更沒有坐船,而是沿著抄手遊廊慢慢走過去。


    周懷軒沒有話。


    周顯白卻在旁邊嘰嘰喳喳,話很多的樣子。


    “……大少奶奶,您不累嗎?”


    “不累。”


    “唉,這越嬤嬤也真是,就不能等到明天?”


    “等到明天做什麽?”


    “大少奶奶,您還不知道?是這樣的,的估摸著,這越嬤嬤八成是來給她兒子求情的。”周顯白一邊,一邊偷眼瞄著周懷軒。


    周懷軒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他就放心了,繼續跟盛思顏著來龍去脈。


    聽越嬤嬤是來給她兒子求情的,盛思顏更加好奇,“那為何要見我們?”


    越嬤嬤的兒子肯定是家生子,越嬤嬤派頭再大,也是奴婢。


    周顯白一窒,“昨兒您廟見的時候,在祠堂裏被蒲團傷了腿和額頭的人,就是越嬤嬤的兒子……”也就是被他收拾過的那個人,所以他也被叫去見越嬤嬤……


    啊?!


    盛思顏心裏一緊。


    居然是神將大人奶嬤嬤的兒子!


    那豈不是就是他的奶兄弟?!


    這樣的人,在世家大族的奴仆中是最有地位的。


    但是他做了那麽大的錯事,越嬤嬤一個奴婢能怎麽求情啊?


    盛思顏有些不解,不過因為跟她有關,她反而不好怎麽問了。


    周顯白便又道:“這越嬤嬤,在我們大房可是地位非同一般呢。”


    再非同一般又如何?


    還不是奴婢……


    盛思顏微笑著沒有話,直視著前方,走在周懷軒身邊。


    他就算不話,她也覺得歡喜。


    “是這樣的。咱們大房呢,其實一直沒啥規矩。”周顯白嘻嘻一笑,見周懷軒不僅沒有橫他一眼,反而微微頭,便又大了膽子,繼續道:“您不知道吧?咱們大房內院每個月的用度,都是從當家的吳三奶奶那裏直接撥到越嬤嬤手裏,然後由越嬤嬤在大房裏分派的。”


    盛思顏一愣,下意識道:“那娘呢?不是分到娘手裏的?”她這裏的“娘”,就是她婆母馮大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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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更有四千字。今天……隻有一更。求幾張推薦票。至於粉紅票,俺都不好意思求了,因為求了也沒用的感覺好心塞……俺要好好反省是不是俺寫的不好……努力提高質量……明天爭取寫得更好,加油!↖(^^)↗。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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