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當時滿心疑慮,但是問出來,鄭星輝又不肯,隻是歎息道:“我妹妹自作孽,怪不了別人。”


    後來酒醉了,鄭星輝又“爹娘糊塗”,後來就再也沒提起這件事了。


    鄭想容病逝的消息,鄭老爺子是親自進宮報信的。


    在宮裏一直跟太後娘娘還有蔣貴妃、太子、以及皇後娘娘負隅頑抗的二皇子聽到鄭想容已死的消息,死活不信,一定要來看看。


    後來是太子親自押著二皇子來鄭國公府見了鄭想容最後一麵。


    田氏的大姑子鄭素馨當時從吳家匆匆趕來,不知怎地服了鄭老爺子,居然將鄭想容的靈柩帶到鄭家家廟,一把火焚了。骨灰就裝在一個白瓷壇子裏,供奉在鄭家家廟西麵配享殿。


    對於大夏皇朝的人來,挫骨揚灰,是最惡毒的懲罰,狠過淩遲處死。


    雖然鄭想容死了,但是二皇子依然難辭其咎。


    而對於二皇子的處置,宮裏也好像因此起了好大一場紛爭。


    最後的結果就是,二皇子剃度出家,他生母蔣貴妃自縊。


    一手將二皇子帶大的太後娘娘受到沉重打擊,一病不起,整個人衰老不堪。


    這時候,是田氏的大姑子鄭素馨出手,以她高超的醫術治好了太後,並且讓太後容顏盡複,簡直跟二十來歲的少婦一樣美豔動人。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鄭素馨才真正奠定了她在太後跟前紅人的地位。


    盛家剛沒的時候,鄭素馨雖然著盛家唯一傳人的名頭。但是太後並沒有很信任她。


    直到鄭想容和二皇子的私情事發,太後病倒。鄭素馨才顯出了她與眾不同的才幹。


    想起這些前塵往事,田氏籲一口氣。對鄭星輝道:“咱們家,真虧了大姑奶奶。不然的話,唉……”


    鄭星輝雖然跟鄭素馨不同母,但是極敬重她,是真心拿她當親姐姐待的。


    “是啊,幸虧有大姊。也是我的錯。當年二妹最聽大姊的話。大姊一出嫁,家裏沒有人跟二妹話,以至於她行差踏錯……”鄭星輝在黑暗中留下幾滴眼淚。


    田氏聽得這話,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


    行差踏錯……難道不隻是兩心相許?


    越想越心驚肉跳。田氏忍不住催鄭星輝,“明兒就跟老爺子,封了二妹的晚晴軒,可別忘了。”


    “嗯,不會忘的。”


    ……


    盛思顏不曉得她和吳嬋瑩是最後兩個見過晚晴軒的外人。


    因為自從鄭老爺子的六十壽辰之後,鄭國公府內院的晚晴軒就正式封了。


    盛思顏一心在家裏照顧王氏,幫著王氏理家,免得王氏操勞。


    王氏的肚子越來越大,精神頭大不如前。


    牛葉在鄭國公府的壽辰之後。還是往盛國公府遞了兩次帖子。


    盛思顏都以家母身子不適,不便待客為由,婉拒了牛葉上門探訪。


    “大哥,你思顏怎能這樣?”牛葉憤憤不平地道。“我又沒得罪她,反而處處護著她,她這樣是什麽意思?”


    “怎麽啦?”牛大朋自己的事情很多。最近跟牛葉見得不多。但是牛葉有她的優勢,她是女子。又在京城的世家名門裏和一些貴女交好,可以出入這些高門內院。


    很多事情。牛大朋不好出麵的,牛葉可以做一個傳聲筒的作用。


    牛葉就向他抱怨盛思顏幾次婉拒了她上門探訪的帖子。


    牛大朋笑著不當一回事,“你的心眼怎地這樣了?盛家夫人好不容易又懷了這一胎,連東宮的太子和宮裏的皇後都心翼翼,這幾天都讓盛七爺回家照顧他妻子,免得有個閃失。——他們家人哪裏有這個功夫來招待外人?”


    “我又不是外人……”牛葉聽了,平了一半的氣,但是還有另一半忿忿不平。


    “你不是外人?但你也不是內人。”牛大朋笑著跟她打哈哈,“其實不去也好。這個緊要關頭,萬一出了什麽事,你正好趕上了,那可是難打這個饑荒了。”


    “這麽,思顏還是為我好?”牛葉狐疑問道。


    “當然。好了,你可以去鍾家,或者丘家做客啊。這兩家的姑娘不敢不招待你的。”牛大朋笑著給她出主意。


    鍾家在戶部管著鹽鐵經營權的衙司任職,丘家則是在管著賦稅衙司任職。


    雖然不是最上麵的官兒,但是眾人都知道,最上麵的官兒隻是起個坐纛的作用,下麵的官和吏目才是真正辦事的人。


    有人寧得罪大官,也不敢得罪吏。


    牛大朋是生意人,最諳其中的奧妙。


    再則鍾家和丘家從他們牛家借了大筆的銀子,就不得不對牛家的人客氣幾分。


    牛葉一想也對。


    鍾家姑娘和丘家姑娘對她禮敬有加,比盛思顏對她客氣多了……


    盛思顏婉拒了牛葉兩次,見她不再投帖子了,才籲了一口氣。


    到了八月,京城更加炎熱。


    盛七爺在家裏忙著幫王氏布置產房,又要涼快,但是又不能太涼快。要通風,但是又不能太通風。挑剔得不得了。


    盛思顏一向是好話的人,但是在給王氏布置產房這件事上,她跟盛七爺出乎意料的一致,一都不容情。


    盛家內院的丫鬟婆子被這父女倆折騰得夠嗆。


    但是沒人敢抱怨,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王氏這一胎有多麽重要。


    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氏的燕譽堂,別處未免就懈怠了。


    盛寧芳這些天在綠玉館裏很是不高興。


    王氏要生產了她是曉得的,但是至於這樣興師動眾嗎?


    盛家又不是沒有兒子!


    自己的兩個弟弟可都上了族譜呢!


    可惜,她同胞的弟弟盛寧鬆被送到鬆山書院去了。家裏隻有她和二弟盛寧柏。


    盛寧柏又在外院住著,每日的功課十分繁忙。很少來內院跟她話。


    眼看王氏生產在即,盛寧芳也越來越焦急。


    她不曉得自己急什麽。她隻知道一旦王氏生下兒子,她兩個弟弟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同時她的地位也就落得更低……


    不行,她一定要做些什麽!


    盛寧芳想著,心一橫,親自去綠玉館的廚房做了兩個菜,用食盒裝了,命丫鬟拎著,來到王氏的燕譽堂請安。


    王氏不在屋裏,而是由盛七爺陪著出去遛彎去了。


    她等了一會兒。王氏也沒有回來,卻等來盛思顏。


    “寧芳,爹和娘去園子裏去了,不曉得什麽時候回來。你先回去歇著,有事跟我也是一樣的。”盛思顏笑著勸她。


    盛寧芳不甘心,輕聲問道:“我好久沒有見母親了,今日特意想來盡一盡孝心。”


    盛思顏聽了好笑。大半年沒有來一次燕譽堂,結果等王氏要生產了,突然巴巴地跑來。還帶著她自己的菜,這到底是要做什麽呢?


    盛思顏歎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道:“來人。抓兩隻雞過來。”


    盛寧芳怔怔地道:“……我不吃雞。”


    “你不吃?那邊的廚房你二姑娘每天必要有新鮮的白切雞送飯,那些雞難道不是你吃了,是下人吃了?”盛思顏最近擔心王氏生產的狀況。有些急躁,沒有功夫跟她迂回婉轉。


    盛寧芳窒了窒。“那是以前,我現在不愛吃了。”


    天天吃白切雞。她早吃膩了,隻是懶得吩咐廚房,送來的白切雞她都給婆子丫鬟吃了。


    她也悟出兒門道,經常用這些吃的喝的恩惠收買綠玉館的下人,自己的日子也好過兒。


    像這些吃食,反正又不是花她的錢,比那些下人的飯菜好吃多了。


    盛思顏拿出一個賬本,道:“你什麽時候開始不愛吃了?”


    “我怎麽記得住?不過是幾隻雞,你到底要什麽?”沒想到盛寧芳比盛思顏更不耐煩了。


    “記不住?那就從年初算起可好?”盛思顏並不放過她。


    “年初我還愛吃呢!”盛寧芳大叫,“是上個月,從上個月開始我不愛吃白切雞了。”


    “那好。上個月就上個月。上個月你不愛吃白切雞,但是依然讓廚房給你做,到今日,就算三十隻吧。廚房供應咱們的都是上等三黃雞,市麵上一隻半兩銀子。三十隻就是十五兩銀子。你一個月月例五兩銀子,扣掉這個月的月例,你還欠十兩,就用下個月和下下個月的月例補足。”盛思顏嘴裏像倒了核桃車子一樣向她報數。


    盛寧芳聽得一愣一愣地,半晌回不過神。


    好不容易想明白了,大叫:“我又沒吃?你做什麽扣我的月例?!”


    “你沒吃,但是你給你院子裏的婆子下人吃了。——寧芳,你要籠絡下人,我理解你。但是你不能慷別人之慨。你要籠絡她們,當然要用你自己的月例銀子。這些白切雞,就當是你請她們吃的。”盛思顏在賬本上寫下數目,遞過去讓盛寧芳簽押。


    盛寧芳見被盛思顏看破了自己的心思,一下子臉紅了,待要不簽,盛思顏卻又道:“不簽的話,我就拿去問問爹,看看爹有什麽看法。”


    盛寧芳現在最怕盛七爺,聞言馬上道:“我簽,你別跟爹。”


    盛思顏笑了笑,闔上賬本,輕描淡寫地道:“其實你不簽押,還是照樣要賠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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