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先去的內院東麵。


    盛思顏帶她們先去綠玉館。


    那裏四周圍著竹籬笆,籬笆上掛著蒼冷青翠的各樣奇草異藤,而當中裹挾著一明兩暗三間上房,再帶兩個耳房,兩間廂房的白牆屋子,就如在綠翡翠中的白玉樓,讓人眼前一亮。


    盛寧芳立刻就愛上了,別處也不想去了,道:“我就住這裏,可以嗎?”


    盛思顏笑著頭,“當然可以。這裏就是給女孩子住的閨閣繡樓。”


    盛寧芳頭一次有自己的院子,激動地不知所措,馬上跟著丫鬟進去,看著屋裏的陳設,家具,驚喜地道:“這些都是給我的?”


    “當然。”盛思顏叫來看院子的婆子,“先幫二姐安頓下來。我帶二姨娘去西麵的院子。”


    那婆子應了,目送盛思顏她們去西麵。


    塗氏一直心事重重地想著事情,並沒有出聲。


    跟著盛思顏來到西麵,塗氏隨便看了看,就指著西南麵的翠竹軒道:“我就住那裏吧。”


    盛思顏笑著讚好,誇塗氏有眼光,這邊的院子都是上好的,旁邊又有水,臨渠照影也是樂事一樁。


    塗氏勉強對她笑了笑,道:“麻煩大姐了。我要收拾東西,大姐自便吧。”


    盛思顏見塗氏回過味兒來,也笑道:“姨娘客氣了。您忙,我先走了。吃午飯的時候,您院子裏的丫鬟知道去哪裏拎飯的。”


    塗氏一家四口還沒有來的時候,盛思顏和王氏、盛七爺三個人都是自己分開吃的。


    隻有每隔幾天。盛七爺有空了,三個人才一起吃一頓晚飯。


    今日如果盛七爺晚上能記得吃晚飯。大家就要在一起吃一頓接風洗塵的飯了。


    到了晚間,盛七爺果然沒有回來。還在藥房跟王氏一起鼓搗藥方。


    盛思顏便又去廚房安排的晚飯,給各院送過去。


    另外準備了一桌好的飯菜,給藥房那邊送過去,讓盛七爺和王氏一起吃。


    塗氏也沒有再鬧騰,老老實實在翠竹軒住下,每天還算乖順,早一起,晚一起,來王氏的院子請安。


    一家人就這樣相安無事地暫時住下了。


    盛思顏住在臥梅軒。離盛寧芳的綠玉館隻有一山之隔。


    她在假山南麵,盛寧芳在假山北麵。


    臥梅軒是一座木製兩層樓,樓外有廊廡,精致玲瓏。推窗便見庭前種著白玉蘭和紫玉蘭的觀景台。樓周圍種著寒霜臘梅,到了冬季,臘梅臥雪,映在樓內的琉璃漏窗上,就是一幅天然的寒梅臥雪圖。


    不過現在正是盛夏,臘梅樹看上去和別的樹沒有差別。一都不吸引人。


    烈日炎炎,盛思顏幫著王氏打理了廚房的瑣事,又偷著看了一回醫書,想了兩個方子。琢磨著等盛七爺進宮的時候,她要跟著王氏去藥房試試藥。


    一邊想,一邊撐了個懶腰。對自己的丫鬟海棠道:“海棠姐姐,我乏了。想打個盹兒行嗎?”


    海棠比她大五歲,已經是十五歲的大姑娘。生得身段高挑,模樣清俊,據也識字,是個知書識禮的丫鬟。


    盛家出挑的丫鬟,除了王氏身邊的甘草和桔香,就屬盛思顏身邊的海棠和木槿是一等一的。


    王氏這兩個丫鬟年紀太大,還得再挑兩個年紀的。


    盛思顏知道國公府初建,很多事情要忙,就對王氏先不著急,等有空了再慢慢挑,免得著急挑些愛淘氣的進來,反傷腦筋。


    王氏也知道他們家人口少,下人卻已經上百,也不少了,就不著急。


    海棠聽了盛思顏軟軟的話語,抿嘴笑了笑,親自在靠窗下的臥榻上給她展開衾被,讓她睡下。


    正是夏日午間時分,盛家國公府內院的下人都七歪八倒,或者在耳房,或者在稍間,或者在回廊底下,三五成群坐了一會兒閑話,然後都睡過去了。


    盛寧芳是在鄉間長大的,精力充沛,而且不喜歡睡午覺。她吃過午飯,在自己房裏做女先生留下來的功課,隻覺得十個字有八個字都不認得是什麽,又擔心明日去見女先生,又被責罰。


    她的丫鬟玉蘭就給她出主意:“二姐,您不妨去大姐那裏問問?大姐的學問好,國公爺都一直誇呢。”


    盛寧芳有些不高興,道:“爹盡偏心。”


    玉蘭和另一個丫鬟茉莉對視一眼,勸道:“二姐,其實,大姐比您年長兩歲,她比您懂得多一些,也是應該的。國公爺也曉得的。”


    盛寧芳托著腮,看著窗外的景致,很是無聊地道:“我去看看大姊,有些東西也要問問她。”


    除了識字,她還要對對子,她實在是不會。


    於是玉蘭留下來看家,茉莉跟著盛寧芳去盛思顏住的院子。


    從綠玉館出來的時候,盛寧芳看見她娘……應該叫姨娘,帶著一個婆子,往王氏住的正院方向過去了。


    盛寧芳叫了兩聲“姨娘!”,塗氏也沒有反應,快步往前走,似乎沒有聽見盛寧芳的聲音。


    日頭太大,盛寧芳用手搭在額前,再抬眼看去,卻見塗氏已經轉了彎,上了抄手遊廊。


    “走吧,二姐,這裏日頭大,把二姐曬壞了就不好了。”茉莉笑著勸道。


    盛寧芳笑了笑,帶著茉莉去盛思顏的臥梅軒。


    臥梅軒的院門很別致,是一個海棠型的拱門。


    盛寧芳來到這裏一個多月,還是第一次來盛思顏的院子。


    一見這個拱門,她就豔羨地道:“這大門真好看,比我那個月洞門好看多了。”


    茉莉在後麵跟著不敢接話。


    主子間別苗頭,她這個做下人的。隻有裝聾作啞。


    盛寧芳繼續往裏走。


    因臘梅未開,臥梅軒的景致很是一般。


    比盛寧芳的綠玉館差遠了。


    盛寧芳的心裏才平衡許多。


    盛思顏才剛闔了眼。就聽見木槿輕輕推她,道:“大姐。二姐來看您了。”


    盛思顏慢慢睜開眼睛,坐了起來,讓自己醒了醒神,道:“寧芳來了?”


    “已經來了,在外屋坐著。海棠陪二姐話呢。”


    盛思顏撫了撫頭發,“給我梳頭。給二姐送一碗冰鎮酸梅湯,解解暑熱。”


    木槿應了,吩咐丫鬟去端酸梅湯,自己給盛思顏梳頭。


    盛寧芳在外屋的臉色卻很不好看。


    剛才在外麵的院子裏還好。她沒覺得這臥梅軒比她的綠玉館要好多少,甚至還有些不如。


    可是進了屋子,看著屋裏的家具,牆壁上掛的劍、膽、瓶、爐,一看就比她房裏的精致百倍。


    她房裏那些青花瓷器,村裏村氣的,跟他們在鄉下用的差不多,就是精細一而已。


    而盛思顏這邊用的都是冰瓷,薄如紙。透如冰,好看得緊。


    還有架子上供的一盆牡丹花插,將整間屋子映得貴氣十足。


    盛思顏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盛寧芳定定地看著她的牡丹花插。便笑道:“你若喜歡,就拿回去擺著吧。”一邊,一邊打了個噴嚏。


    海棠忙遞上來一方濕手巾。捂在她的鼻子上。


    盛思顏聞到那手巾上清涼的薄荷味兒,才止住了噴嚏。笑道:“我了屋裏不要擺花草,你們還不信。我一聞這味兒就止不住地打噴嚏。”


    盛思顏知道。她其實是有些花粉過敏。但是這裏的人還不知道這是毛病,都有些不以為然。


    盛寧芳本來很高興盛思顏將那牡丹花插送給她,可是一聽是因為盛思顏自己聞不了這味兒才送她的,立時就沉下臉道:“你不要的才給我,你當我是什麽?”


    盛思顏忙道:“寧芳你別生氣,是我不會話。你要不喜歡,也沒事。我這裏有一支翠步搖,是我心愛的頭飾,就送給你,算是我賠罪吧!”


    “真的是你喜歡的?不是你不要了給我的?”盛寧芳狐疑問道。


    盛思顏嚴肅地道:“確實是我非常心愛的東西。”著,讓木槿將那翠步搖拿出來給盛寧芳看。


    那步搖上的一抹翠像是一痕有生命的翠綠,看花了盛寧芳的眼睛。


    她馬上接過步搖,緊緊攥在手裏,喜笑顏開地道:“就算是你不要的,我也要了!這步搖真好看!”著,就讓她的丫鬟茉莉給她插在頭上,又道:“那我就原諒你一次。你那盆牡丹花,我也要了。”


    木槿在旁邊笑道:“那奴婢就命人將這盆牡丹花插送到您房裏去。”


    “去吧去吧。”盛寧芳心情大好,揮揮手讓丫鬟們自去忙碌,自己在這裏跟盛思顏閑話。


    盛思顏聽她塗氏剛剛單獨去了王氏那裏,也沒多在意。


    這一個多月,塗氏極是老實,也很守規矩,盛思顏暫時還處在觀察當中。


    但是自從這一天之後,盛思顏敏銳地察覺到,王氏對塗氏的態度變了。她不再讓塗氏去早晚請安,也開始將內院裏的一些事情派給塗氏去做。


    除了廚房和采買,別的事情塗氏都開始接手。


    更可氣的是,塗氏還是什麽都不懂,但是她就能把王氏叫到她的翠竹軒,一手一腳地讓王氏教她管家理事。


    一直嚴密觀察塗氏的盛思顏嚇壞了。——有個渣爹不可怕,有個糊塗娘才是最可怕的!


    她明裏暗裏不知勸過王氏多少次,王氏卻總是很緊張地勸她不要多管閑事。


    盛思顏怎麽問都問不出端倪,自己一個人瞎猜也猜不出緣由,隻好繼續更加嚴密地盯著塗氏,以免事情鬧得太出格。


    又過了兩個多月,眼看入秋,盛家國公爺要做冬季的衣裳了,盛思顏敏銳地發現,塗氏分得的各種份例,居然比王氏還多多了!


    看著那一塊塊銀鼠、貂皮、秋刀皮子,一捆捆錦緞、絲羅和紡綢都源源不斷送到塗氏的翠竹軒,而王氏隻分得的幾塊灰鼠皮子和綿綢布料,盛思顏真的怒了!


    這怎麽行?!


    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一天,盛思顏來到塗氏的翠竹軒,徑直道:“二姨娘,你的份例拿錯了。那是我娘的份例。”


    塗氏這兩個月當家當得很有架勢,她打鼻子裏哼了一聲,上下打量盛思顏一眼,慢悠悠地道:“我沒拿錯,這是你娘自願給我的。不信你去問你娘。”一邊,一邊得意地看著盛思顏。


    盛思顏也笑了笑,道:“我娘什麽不重要,這家裏不能壞了規矩。你是妾,我娘是正室。按規矩,你不能穿這些大毛衣裳,你隻能穿羊皮和綿綢。”


    塗氏翻了個白眼,看著自己手上塗著的大紅蔻丹,輕輕吹了一口,嗤笑道:“大姐,我勸你也別太過了。我不能穿大毛衣裳,你娘照樣不能穿。”


    “你什麽意思?”盛思顏認真反問道,心裏怦怦直跳。她知道,這個缺口,就要從塗氏這裏打開了。


    塗氏放下手,看著盛思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聘則為妻奔為妾!——她又能比我高出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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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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