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同能使用這寶境的時間,恰好在他求了婚,委托了小郭去查,沒有結果之後的幾天。


    他和祖天開密談,地點是王家巨宅的小書房。一般來說,巨宅內若有小書房的話,那就是進行一切機密事情的所在。


    王大同雖已是世界知名的大醫生,可是在祖天開麵前,他也不必掩飾內心的焦急,祖天開才反手關上門。他就道:“開叔,不知道為了什麽,我心中有┅┅說不出來的憂慮,怕新娘子不知是什麽來曆,絕沒道理一個人會沒有來曆的!”


    雖然祖大開也一直暗自憂慮王大同遲遲不婚,可是他也不很同意王大同娶李宣宣,原因在一開始,倒還不是為了李宣宣來曆不明,而是他嫌李宣宣是“做戲的”。以他的觀念“戲子無義,婊子無情”,李宣宣自然不會是合格的新娘子!


    而且,在他的觀念之中,當然也不會有什麽男女平等,他在王大同和李宣宣在一起後,一直在向王大同灌輸“女人要打,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是要狠狠地打”的“道理”。當然王大同也不會受他的影響。


    這令得祖天開很不滿意,他嫌王大同在美色之前竟軟弱了,沒有大丈夫的氣慨。


    所以,這時王大同向他吐露心聲,他得其所哉,立刻道:“沒有來曆的,決不會是好人,撇了她,另外找一個名門淑女做老婆,好好地傳宗接代,你王家幾代單傳,你再娶了這樣的女子,隻怕會——”


    礙於他對王家的感情,他總算沒有說出“絕後”這樣的話來。


    祖天開的話,王大同自然聽得不是味兒,他皺著眉,十分肯定地道:“開叔,這個女子我是娶定了的,我隻是來和你商量!”


    開叔也大是不悅:“你已經決定了的事,還找我來商量什麽?”


    王大同欲語又止,十分躊躇,有好一會,隻是踱來踱去,什麽也不說。


    祖天開可沒閑著,他自顧自道:“沒有人會沒有來曆的,就算是妖精,也有來曆,唐僧到西天去取經,一路之上,遇到了多少妖精,還不是個個都有來曆,或是老君的守洞獸,或是老祖的拂塵!”


    王大同揮著手,仍然不出聲,開叔繼續嘮叨:“你查不出,乾脆就問她!”


    王大同煩躁之極:“她要是肯說,那倒好了!”


    祖天開的濃眉一豎:“不說?吊起來打!倒吊她三天,看她說不說!”


    真要是把李宣宣倒吊起來打,隻怕真的能打出李宣宣的來曆,可是怎麽能這樣做?王大同一頓足:“開叔,現在是什麽時代,可不是你當土匪的時代了!”


    王大同對祖天開的來曆,隻怕也不是很了解,不然,他決不會這樣說——道理很簡單,祖天開如果真的當過土匪,這樣說變成了揭他的瘡疤。要是他沒當過土匪,那是嚴重的侮辱了!


    果然,王大同的話,大大傷了祖天開的心,祖天開當時就一言不發,走到了小書房的一角,坐了下來。


    直到祖大開來找衛斯理,向衛斯理夫婦說起這段經過時,兀自氣得吹鶴擁裳邸


    後來,衛斯理和白素討論:“祖天開究竟有沒有做過土匪?”


    白素道:“他專救被土匪綁架的人,那是和土匪作對的行為,怎麽會是土匪?”


    衛斯理道:“很難說,在那種混亂的時代,在江湖上,黑白兩道的界限,不是那麽清楚,何況,他被殺頭的時候,不就是江洋大盜嗎?”


    白素笑:“研究這個幹什麽?”


    衛斯理的回答是:“我對於這一類亂世的江湖人物的傳奇生活,很有興趣,那是百分之一百以力為勝,人獸不分的時代!”


    白素想起她的父親白老大,以高級知識份子的身分,投入人獸不分的江湖洪爐之中,體驗人性的醜惡和良善,她也不禁十分感慨。


    卻說當時,王大同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祖天開已大大地生了氣——以往,他們兩人之間,若是開叔生氣了,王大同總會去勸開叔,討他的歡喜,要他別再生氣。


    但這次,他仍自顧自在踱步,倒是開叔,生了一會氣之後,看出事情非比尋常,就大聲問:“怎麽啦,還有什麽想不開的?”


    王大同長歎一聲:“她說了,要是我再問她的來曆,她就和我一刀兩段,各分東西!”


    當王大同說到這句話最後八個字時,麵肉抽搐,形容可怖,宛若已到了世界末日一樣!


    祖天開倒也不是一味使蠻的人,他看到這等情形,心知王大同入迷已深,無可藥救,所以長歎一聲:“那你就別再理會她是什麽來曆了吧!”


    祖天開拿得起放得下,事實上,處於王大同那樣的境地之中,這是唯一的辦法,也是最好的辦法,當日原振俠就當眾點醒過王大同。


    可是王大同的性格,又婆媽,又執拗,他卻搖頭:“不行,我非弄明白不可!”


    他在表示了自己的決心之後,忽然道:“開叔,我二十一歲生日那天,你告訴我的那番話,是不是真的?”


    祖天開漲紅了臉:“大同,我什麽時候,撒謊騙過你?你別瞧天上沒有雲,就請這種話!”


    祖天開的話也說得很重——天上若是有雲,就會閃電行雷,王大同對開叔的話表示懷疑,那是要天打雷劈的!


    王大同苦笑:“開叔,實與你說,我聽了之後,那麽多年來,一直沒有信過你的話,根本不相信那許願鏡有這樣的用處!”


    祖天開直跳了起來,伸手指著王大同,又驚又怒,以致於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王大同歎了一聲:“可是人到了沒有辦法時,就什麽方法都要試一試,前幾天,我取了鏡子出來,照鏡後的方法算了一下,我能許願的日子,就在今天!”


    祖天開一著急,連聲音都變了,他雙手亂搖:“大同,這寶鏡,你一生之中,隻能用一次,你可想清楚了,為了要弄清楚這女人的來曆,你竟舍得用寶鏡?”


    王大同的回答是:“我隻盼鏡子真有用!要是我能弄清心中的這個謎,什麽代價我都肯付!”


    祖天開自然也熟悉王大同的脾性,所以他盯著王大同看了好一會,才頹然道:


    “那也隻好由得你了!”


    他說了之後,又補充了一句:“要是能知道他子孫會把寶鏡作這樣的用途,王老爺當年絕不會拚了性命把寶鏡弄到手!”


    祖天開當時這樣說,王大同沒有什麽特別反應。反倒是他欷 地向衛斯理複述經過時,衛氏夫婦的反應相當強烈。


    先是衛斯理問:“你一再說那寶鏡是拚了命才到手的,究竟是怎麽到手的?”


    這是衛斯理好奇心大發的典型表現。祖天開一聽,先是長歎了一聲,接著又半晌不語,才道:“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了,不想提┅┅不願提┅┅也不必提了!”


    本來,這樣的回答,是絕不能讓衛斯理滿意的,可是由於祖天開說的時候,語音哽塞,神情悲痛,眼神散亂,像是刹那之間,老了不知多少,可見往事必然有難言的隱痛,是心頭血淋淋的傷痕,衛斯理心中不忍,所以便沒有再追問下去。


    白素的反應和衛斯理大不相同,她勸道:“開叔,王醫生有名有利,什麽都有了,他隻想娶一個心滿意足的妻子,用這寶鏡來解開他心中的謎團,再恰當不過!”


    祖天開望了白素半晌,仍是不同意白素的說法。衛斯理性急,已在催:“王醫生使用了那許願鏡之後,得到了什麽指示?”


    祖天開長歎一聲,現出十分古怪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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