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兩隻鹿血,幾十塊石頭,都已染了血,她折下根樹枝,取出了小刀來,將樹枝的一端,削得十分失利,變成了一件武器。


    紅綾一直十分熱中各種鋒利的小刀,收集了不少,身邊總有幾柄在。


    她削好了木棒,試了試尖端,神情像是不很滿意。


    (我把這一段經過寫得很詳細,實在是由於經過很有趣,而結果又出乎意料之外的緣故。)


    白素見到了這等情形,提醒她:“何不把小刀綁在樹枝上?”


    紅綾側頭想了一會,采用了白素的建議,待她綁好了小刀之後,神情大是滿意,又飛快奔了過來,緊緊摟了白素一下,再回到塘邊。


    這時,天色已黑,好在正是月明之色,在這種荒山野嶺處,月色特別明亮(空氣特別潔淨的緣故)。


    紅綾開始行動,她指揮著猴群,把染有鹿血(已乾凝)的石塊,一塊一塊,拋進泥沼去。


    等拋了七八塊之後,我們注意到,石塊是先拋大的,再拋小的。


    我和白素討論,我道:“拋石頭下去幹甚麽,難道下麵那活物吃石頭?”


    白素道:“我看是石頭上的血,下麵那活物,多半嗜鹿血,會舐去石上的血。”


    我點頭:“是,先拋大的,沉得深,再拋小的,就可以逐步把塘底的活物引得浮上來,然後——”


    我說到這裏,作了一個挺xx前刺的手勢——這時,紅綾正執著那綁了小刀的樹枝,在塘邊全神貫注。


    而且,本來是很平靜的泥塘麵,這時,隨著石塊拋下去,泥漿濺起之後,塘麵泥漿起伏,大有暗湧,可見下麵那活物,身體不小。


    白素忽然緊張起來:“那不知是甚麽怪物,不知是不是有危險?”


    我笑道:“要把它抓來吃了,還怕它嗎?”


    白素搖頭:“不然,老虎、鱷魚,都有人抓了來吃,他們可全是吃人的。”


    我攤了攤手:“你看這陣仗,去打擾她,隻怕更危險。”


    這時,石塊已差不多拋完了,而泥漿中的暗湧,起伏更甚,紅綾的神情也更緊張。


    等到最後一塊石頭拋下去,忽然泥漿之中,冒起了一個怪頭來,紅綾也在那一刹間,大叫一聲,對準了那怪頭,直刺了下去,出手快絕,一刺之後,隨即向上一挑,“呼”地一聲,自泥塘之中,挑出了一大團物事來。


    那物事呈拋物線,落向她的身後,就在我們不遠處落到了地上。


    我們還未看清那是甚麽東西,隻看出它是有成人大小,那東西一落地,身子扭動,極快地想竄回泥塘去。可是紅綾一聲呼喝,十七八頭猴子,一起撲了上來,壓到了那東西的上麵,阻止它回逃。


    紅綾大聲歡呼,在紅綾的歡呼聲中,忽然有一下接一下的嬰兒啼哭之聲傳出來,“唔哇”、“唔哇”,清徹了亮。我陡然一怔,最先想到的是,難道是附近又有婦人在產子,像當年猛哥發現了陳二小姐一樣。


    那個念頭,至多隻是半秒鍾的事,我立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而白素顯然比我早半秒明白是甚麽事,因為她已經叫了起來:“放它回去。”


    白素一叫,紅綾立時向我們望來,神情大惑不解。我怕她再下手去刺,也叫道:“放它回去。”


    紅綾神情更是不解,可是她還是叫了一聲。隨著她一叫,堆成一堆的猴子,一下子散了開來,月色之下,我們也看清了被紅綾從泥塘中挑上來的那東西——正是它,發出宛若嬰兒啼哭的聲音,那是一條其大無比的娃娃魚——極珍罕的動物大鯢。


    它是有一公尺半長,這種大鯢,蠻荒大澤,正是它的原產地,想不到竟有如此之大的。


    這時,它扭動身子,迅速向泥塘滑去,一路之上,仍然發出“嗚哇”、“嗚哇”的叫聲,昂著頭,樣子可怕,和它發出的聲音絕不相稱。


    轉眼之間,“撲通”一聲,跌進了泥塘之中。


    紅綾聽了我們的話,可是神情大惑不解,向我們望來。我先開口:“這東西叫娃娃魚,是珍罕動物,我們不應該殺害珍罕動物,要保護他們。”


    紅綾明顯地不明白:“正因為少,才難得,那肉,好吃之極。”


    白素道:“少,就要保護,我們可以烤鹿吃,鹿多,吃不完。”


    紅綾依然不明:“人也多,不必受保護,可以殺來吃。”


    看來,要她明白何以稀有生物要受保護的道理,還真不是容易的事。


    當晚,烤了鹿吃,向她解釋了很久,到臨睡,她還砸著嘴:“你們沒吃過,所以會把他放回去。”


    我和白素都笑,可是笑到一半,我突然想起,要把那條大鯢弄出泥塘來的過程,絕不簡單,十分複雜,紅綾是怎麽學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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