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在臨出去之前,掙脫了白素的手,對那個人說道:“你現在已經知道了?你們的行動,已經嚴重損害了國家的尊嚴,你們這次參加行動的所有人以及這次行動的指揮者,將會受到軍事法庭的審判。”


    說完,她便與白素一起走了。


    那個人原本一直都是站著的,因為我們並不想再審問他什麽,因此,根本就沒有理他,也沒有叫他坐,他自己愛坐不坐,那與我們沒有關點關係。在朱槿剛才那番話之後,門剛被白素從外麵關上,我們便聽到怦的一聲響,他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那一下摔得極重,我們從他倒地的聲音便可以聽出,毫無疑問,是剛才朱槿的那些話起了作用,他已經意識到,這次任務徹底地毀了他。


    這或許就是作人的悲劇,他作為國家機器中的一顆螺絲,當然就隻能聽命於他的上司,對於上司的命令,正確的要執行,錯誤的也要執行,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同樣要執行,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現在,上司一個極其荒唐的決定,損害了國家的尊嚴,這本與他絲毫沒有關係,他隻不過是奉命而已,然而,更加荒唐的是,他卻得為此承擔罪責。


    天下難道還會有人比他更無辜嗎?


    我不禁開始可憐他起來。我可憐他並不是因為他當了別人的工具,而是因為我多少認為他還有那一點人性,甚至還有威武不屈的個性,如果他是在我現在所在的城市,或許,他會成為另外一種人,然而,非常的不幸,他生錯了地方。


    一個人出生在哪裏,又是他自己能夠選擇的?


    人生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這是人生所有悲劇中最大的悲劇之一。


    我端了一杯酒,走過去,用一隻手捏住他的下頜,將酒倒進了他的嘴裏。


    他很快便醒了過來,然後喃喃地說:“我完了,我徹底地完了。我不甘心,我死都不甘心。不,這不是我的錯,這根本就不是我的錯,我沒有做錯任何事。”


    我道:“對,這不是你的錯,朋友,這確然不是你的錯。如果說有錯的話,這是命運的錯,是生命的錯。”


    他當然聽不懂我的話,隻是說:“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我做錯了什麽?我奉命行事,難道也錯了嗎?”


    我看這家夥是瘋了,如果他真瘋了的話,事情可真是難辦了,因為朱槿那夥人可以因此一口否定所有的事,法律上根本無法判定一個無行為能力的瘋子有罪。


    我正不知所措時,白素再一次走了進來,在我耳邊說:“那些人都來了,現在正在客廳裏,等待著你去處置。”


    那些人都來了?哪些人?我一時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便看著她。


    她再次說:“他的那些同夥,一個行動小組的所有人,現在全都在客廳裏。朱槿說,他們將會有一個特別小組連夜趕來處理這件事。你看,現在我們怎麽辦?”


    這一招倒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我怔了一怔,然後說:“走,先上去看看再說。”然後便與白素一起向外走去。


    溫寶裕見我們向外走,便喊道:“這一個怎麽辦?”


    我這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便返身回來,對著溫寶裕耳邊悄悄地說:“我房間中的錄像設備控製按鈕你是知道的。我們在樓下談話的時候,你可以上樓去,悄悄地打開那些按鈕,知道嗎?”


    溫寶裕點了點頭,然後先走了出去,我這才對那個人說:“走,跟我上去吧?”


    他不知道我要將他帶到什麽地方去,因為麵露恐懼,問道:“你要將我帶去哪裏?”


    我拍了拍他的肩,說道:“我也非常同情你,但是,遇到了這種不幸的事,你就隻能信命了。不過,你還年輕,有了這次的教訓,也很可能是你以後一筆最大的財富。走吧,我們一起去見幾個人。”


    他跟著我們一起來到了客廳,我一看,這裏除了朱槿以外,還坐著七個人,其中有幾個我是非常麵熟的,正是下午來的那幾個,他們見了我,便一齊站起來,以一種極為恭敬的聲音說道:“衛先生。”


    在這種時候,我當然不能顯得太小氣,便說道:“坐吧,坐吧,”然後,我又衝著樓上喊道:“小寶,小寶。”


    溫寶裕在樓上應了一聲,問道:“有什麽事?”


    我道:“給這些朋友酌酒。”


    其實,不用我喊,白素已經在做這件事了。


    那些人見到白素遞過來的酒杯,全都不知所措。對於他們來說,當然會感到愕然了,他們原本是奉命來執行任務,可現在倒好,任務還沒有完成,倒與他們的監視對象賠禮道歉來了,這樣的事,讓誰遇著,誰都無法想得通。


    愕然的不僅僅是他們,這其中還包括我,我無論怎樣想,也想不清楚朱槿以及她背後的組織在玩什麽花招,而且,我也已經感到,朱槿的這一招實在是太高明了,以至於完成打亂了我的陣腳,讓我一時元以應對。


    朱槿此時是非常優雅地坐在一旁,仍然是將一隻腿壓在另一隻腿上,手中端著一杯酒,對我說道:“衛斯理,我現在雖然還不完全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就在二十分鍾之前,向他們發出命令的那個局長已經被停職。不管你相信還是不相信,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這是涉及此事的最高幹部,是一個處級幹部,如果按軍銜算的話,相當於團級。”


    她說這話我當然不相信,不過,坐在我家客廳的那八個人倒似乎極信她的話,無一例外地露出了既是訝異又是恐懼的神色來。


    朱槿接著又說:“現在,執行這次任務的所有人全都在這裏了,你有什麽要求,盡可以說出來。”


    我道:“我並沒有過多的要求,我隻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


    朱槿道:“這就好辦了,正好我也想知道這件事是因何而起。”她說過之後,便轉向那八個人:“你們誰是負責的?自我介紹一下,然後將事情的經過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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