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托在籲了一口氣之後,雙手掩住了臉,過了一會,才放下手來:“這是全部經過,信不信隨你,我從來也沒有對任何人講過。”


    原振俠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當然相信!發生在你身上的怪事,便足以證明。古托先生,在你走了之後,也有一些事情發生。”


    古托在沙發上靠了下來,神態十分疲憊。原振俠便將他走了之後,圖書館的館長蘇耀西,錯認他是貴賓卡的持有人的經過,詳述了一遍。


    古托看來一點興趣也沒有,原振俠又道:“你或許對這個圖書館的創辦人,一無所知!”


    古托瞪著眼,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原振俠道:“創辦人叫盛遠天,是一個充滿了神秘色彩的傳奇人物──”原振俠把他所知,有關盛遠天的事,講給古托聽。古托表現得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靜,或許是他剛才注射毒品,對他的神經產生了鎮定的作用,或許是他對盛遠天的事,感到了極度的興趣。


    等到原振俠講完,古托又呆了片刻,突然問了一句聽來毫無頭緒的話:“你有什麽意見?”


    原振俠一呆:“什麽意見?”


    古托挪動了一下身子:“你不覺得這個盛遠天,和我之間有一定的關係?那是什麽關係?”


    原振俠怔了一怔,他並沒有想到這一點。可是給古托一提之後,他立時想起,當他和古托初見麵的時候,他就覺得,古托眼神中所顯出來的那種痛苦、絕望的神情,像是十分熟稔。後來,他也想起了,在小寶圖書館的大堂之中,那些畫像上的盛遠天的雙眼之中,就有著類似的神情!


    然而,這就能證明盛遠天和古托之間,有著某種關係嗎?原振俠想了片刻,才道:“我看不出有什麽關係,隻是據我所知,那種貴賓卡,並不胡亂給人,可能是由於盛遠天的主意……”原振俠說到這裏,就說不下去,因為他也弄胡塗了。贈送那張貴賓卡,如果是盛遠天的主意,那盛遠天和古托之間,一定有極深的淵源,而且,那個奇怪的問題,又是什麽意思呢?如果在古托身上,並沒有發生過什麽怪事,貴賓卡就不必送了。送卡的人,又怎知在古托身上,可能會有怪事發生?


    疑問一個接一個湧上來,沒有一個有答案,那真使人的思緒,紊亂成一團無法解開的亂麻!


    隔了一會,古托才緩緩地道:“我到了小寶圖書館之後,進入大聽,就看到了那十來幅畫。”


    原振俠還在思索著那些疑問,是以他隻是隨口道:“是的,任何人一進大堂,非看到那些畫不可,它們所在的位置太顯眼了。”


    古托像是在自顧自說話一樣:“盛遠天回來時所帶的那個小姑娘,後來成為他的妻子,我可以肯定,那是中美洲的印第安人。甚至我更可以肯定,她來自海地,是海地中部山區的印第安部落的人。我在中美長大,對那一帶的人比較熟悉,別人不會注意畫像上左足踝上的幾道橫紋,我卻知道那是某一種印第安女子的標誌。隻要她們一會走路,就要接受這幾道橫紋的紋身。”


    原振俠聽得有點發呆,古托又道:“你說那女子,幾乎沒有什麽人聽到過她講話?如果她是一個啞巴的話,那就更……更怪異了。”


    原振俠忙問:“怎麽樣?”


    古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據我所知,在海地中部山區,一個巫師,如果有了女兒,自小就要把女兒毒啞,令她不能講話,目的是為了防止她泄露巫師的秘密!”


    原振俠不由自主,喉際發出了“咯”的一聲響,吞下了一口口水。一個巫師的女兒!那和發生在古托身上的怪事,是不是有聯係?他遲疑了一下:“不見得……啞女全是巫師的女兒吧?”


    古托苦澀地笑了一下,道:“當然不是所有的啞女全是巫師的女兒,不過盛遠天到這個城市來之前,曾在中美洲居住過,那是毫無疑問的事。在那個女子成了他妻子的那幅畫像中,你有沒有留意到他的一個奇異的飾物?”


    原振俠隻好搖了搖頭。他去過小寶圖書館好多次,也對那個充滿了神秘色彩的大豪富盛遠天十分感興趣,曾經仔細地看過那些畫像,但是卻並沒有留意到古托所說的那一點。


    古托道:“那也不能怪你,那個飾物雖然畫得十分精細,但就算特地指給你看,你也不會留意。因為我是在那裏長大的,所以我一看到那個銀質的表墜,上麵有著半個太陽,太陽中有著一種古怪神情臉譜的圖案,我就知道那是來自美洲土人的製作,而且,是巴拿馬土人的製作。”


    原振俠的聲音聽來像是有氣無力,那是由於他也想到了一些事,感到了極度的震驚所致。他道:“而你……是在巴拿馬長大的!”


    古托沉聲道:“是,我在巴拿馬的一個孤兒院中長大──”他特地在“孤兒院”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然後又重複了不久以前,他問過的那個問題:“你不覺得我和盛遠天之間,有一定的關係?那是什麽關係?你的意見怎樣?”


    原振俠的思緒一片混亂,他也隱隱覺得,盛遠天和古托之間,可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但困難就在於理不出一個頭緒來。他甚至於又想到了一點:古托自小就獲得無限製的經濟支持,這樣雄厚的財力,也隻有盛遠天這樣的豪富,才負擔得起!


    但是,他們兩者之間,有什麽關係呢?


    原振俠回答不上來,他隻好道:“我沒有確定的意見,你自己有什麽感覺?”


    原振俠隻問古托“有什麽感覺”,而不問他“有什麽意見”,是因為原振俠知道,古托曉得有盛遠天這個人,也是他才告訴他的,古托自然更不可能有什麽具體的意見了!


    古托皺著眉,站起來,來回踱著步。過了好一會,他才突然站定,盯著原振俠:“你曾仔細看過那些畫像?”


    原振俠點著頭,古托又問:“哪一幅畫像,最吸引你?”


    原振俠有點惘然:“我也說不上來。”


    古托疾聲道:“你知道哪一幅畫最吸引我?”


    原振俠直視著古托,沒有說話,古托道:“那幅初生嬰兒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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