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溫穀上校嗎?就是在《迷路》中,調查阿拉伯道吉酋長國的酋長尼格失蹤案的那個能幹的、紅頭發的小個子美國情報局的高級人員。


    溫穀上校的運氣不是十分好,雖然他有著過人的才幹,和洞察入微的觀察分析能力,但是對於怎樣做官的道理,他卻不是很懂。尼格酋長的“失蹤”案,是如此撲朔迷離,本來他可以作一個含糊其詞的報告呈上去,讓事情不了了之。


    可是,他卻作了一個相當詳細的報告,報告中提及了空間的轉移,靈魂的離體,種種還不能為現代科學家所接受的事。


    溫穀自以為十分盡責,因為尼格酋長失蹤的那件事,的確神秘莫名。可是報告送了上去之後,上級一看,卻大發雷霆,把溫穀叫了去,大大訓斥了一頓,說他“胡言亂語”、“不盡職責”。


    溫穀這個紅頭發的小個子,脾氣要就不發,一發起來,就不可收拾。就在美國情報局副局長的辦公室之中,當著情報局的高級人員,他也怒吼了起來,神情激動地說了以下一番話:


    “你們這些人懂得什麽叫科學?什麽叫胡說?在你們的心目中,凡是教科書上有的東西,就叫科學,我的意見剛好相反。愛迪生想到要把聲音保留下來的時候,全世界沒有一本教科書,有這樣的教導!你們的觀念太古老了,古老得已經沒有了新的概念,隻是在陳舊的,已經發現的事物之中轉來轉去,把陳舊的觀念當作了一座迷宮,而沒有勇氣去闖出這座迷宮,尋求一種新的觀念!”


    溫穀上校說得極其激動。事後,有人形容他,說他在作這番慷慨陳詞之際,他全身的皮膚,因為激動,而紅得和他的頭發一樣!


    可惜得很,溫穀的陳詞雖然激昂,但是聽的人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他的上司冷冷地道:“你的報告不能被接受,要就你承認自己失責,要就重新作報告!”


    溫穀用力一拳,打在桌上:“我有我自己的決定,我不幹下去了!”


    他說不幹就不幹,當天就把一切交代清楚,用一連串的咒罵代替了辭職書,離開了他的工作崗位。


    溫穀雖然一直有傑出的工作表現,但是由於他脾氣的剛烈,上級並不喜歡他,甚至連形式上的挽留也沒有,那更令他傷心莫名。


    他離開了華盛頓,到了夏威夷,在檀香山市中心區一幢舊樓之中,租了一間房間,掛起了“私家偵探”的招牌。


    以溫穀上校的資曆和能力而論,當私家偵探,真是委曲了他。可是人倒黴起來,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他的“私家偵探事務所”開張以來,半年之內,隻接了一單委托: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找上門來,告訴他,她的一隻可愛的小貓不見了,而她隻有七角五分錢,希望溫穀能把她的貓找回來。


    所以事實上,溫穀在夏威夷,是無所事事地過了半年。他仍然依時上班,但,卻在他辦公室隔壁的一家照相館中,做攝影師的助手。


    當然,這種生活是十分無聊的,尤其是像溫穀這樣性格的人。正當他開始考慮,是不是要把偵探事務所,搬到阿拉斯加去的時候,他接到了那個電話。


    電話是在午餐時分來的,電話鈴響的時候,溫穀正好打開一罐啤酒。


    他先喝了一大口啤酒,才拿起電話來:“溫穀私家偵探事務所!”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盛氣淩人:“偵探事務所的負責人,你要在半小時之內,到希爾頓酒店八樓的套房來,有事情交給你辦!”


    溫穀忍住了怒意,用相當客氣的聲音反問:“是哪一家希爾頓酒店?”


    檀香山有兩家希爾頓酒店,溫穀這樣問,自然很合常理。可是對方卻不耐煩地訓斥起來:“當然是卡哈拉希爾頓,你以為雷亭王子會住在什麽地方?”


    對方似乎不屑多說一句,一下就掛斷了電話。


    溫穀握著電話聽筒,又呆了片刻:雷亭王子,這名字好象很熟,他立即想起來了,早兩天曾在報紙上看到過這個名字。雷亭王子其實已經不是王子,他的王朝──匈牙利王國早在十六世紀中葉,匈牙利被土耳其人占領之際,便已不存在。


    他的祖先,在奧匈帝國時,好象也曾出現過一陣子。他的祖父在奧匈帝國瓦解之後,匈牙利成為君主立憲國之際出任國王,“王子”的頭銜就是這樣來的。


    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匈牙利和很多歐洲國家一樣,成了蘇聯的附庸,王朝再次結束。雷亭的父親,帶著相當巨大的財產,到了瑞士,一直過著十分舒適的生活,而且在世界各地,展開了廣泛的投資。雷亭王子是歐洲社交界中,著名的花花公子,曾和幾個著名的電影豔星同居過,緋聞甚多,而且以排場大而著名。


    溫穀歎了一口氣。雷亭王子可以說是一個大主顧,比隻有七角五分財產的小女孩好得多了!


    溫穀想到自己半年來幾乎毫無收入,自然不能錯過像雷亭王子這樣的大主顧。所以,他將那個用來作午餐的漢堡,塞進口中,一麵咬嚼著,一麵已經奔下了樓梯。


    卡哈拉希爾頓酒店,是檀香山最豪華的一家酒店,專為達官貴人而設,並不在市區,離著名的威基基海灘很遠。它有它自己的海灘,普通人難以涉足其間。


    溫穀盡可能準時,但是他還是遲了幾分鍾。當他急匆匆奔進大堂之際,酒店的職員卻阻止了他,用極度懷疑的眼光,打量著他。


    溫穀知道自己隨便的裝束,和這所豪華的大酒店太不相襯,所以他也不作分辯,隻是道:“八樓套房的雷亭先生正在等我!”


    職員像是不相信:“你是說雷亭王子?”


    溫穀連連點頭,職員示意他站到一個角落去,然後去打電話。耽擱了大約三分鍾,職員才道:“你可以上去了,下次請注意你的服裝!”


    溫穀幾乎想給那職員一拳,但他還是忍住了氣,走進了電梯。到了八樓,才一跨出電梯,就有一個大漢向他咆哮:“你就是那個私家偵探?”


    那大漢足足比溫穀高一個頭,身形粗壯,看來像是保鑣。溫穀懶得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那大漢用力一推溫穀:“快去!”


    這一次,那大漢真是犯了大錯了。就在他一推之際,溫穀爆炸了,他重重一腳,踹向那大漢的小腿!在那大漢痛得張大了口想叫之際,他又已一拳擊中了那大漢的下顎,令得那大漢的口,不由自主合上,咬中了他自己的舌頭。然後,溫穀才道:“我自己會走,你不必推我!”


    那大漢瞪著溫穀,眼中像是要冒出火來,可是溫穀已不再理他,來到了門口,敲門,開門的是一個看來道貌岸然的中年人。


    溫穀向內看去,套房的外間是客廳,裝飾豪華之極,全海景的寬大陽台上,種著許多花草。溫穀看到一個身形肥胖的中年人,坐在一張藤椅之上,有兩個身材十分健美的半裸女郎,一個在替他修剪頭發,另一個正在替他修指甲。而他的目光,貪婪地注視著那修指甲女郎豐滿的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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