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狗村?”


    “嗯,那裏漫山遍野都是渾身長滿了瘡疤的惡狗。”陸寒看了看遠處那片出了城郭的山林,有些擔憂地說道。


    “古人以犬馬比君子,自古以來這兩樣動物都是輕易傷害不得的,隻為他們能長途跋涉不辭辛苦、看家護院也任勞任怨,可是一旦家狗枉死,或被主人虐打而死,或不是荒年圖新鮮也要吃掉的,魂魄都會前來閻羅殿前喊冤,就被安排在這個惡狗村服役,年滿一劫的投胎做人,一落草就是富二代。”


    “……”聽了陸寒的解釋,張庶心裏感歎了一下那些狗狗的命運,一麵揣測著自己的身價算不算富二代。


    “哈哈哈,你的腹誹我都聽見了。”陸寒大笑了起來,摸了摸張庶的頭。


    “不要太可憐那些惡狗了,它們在這裏的職責就是負責撕咬從村中經過的人們,把他們的腦髓吸出來,將前世殘存的最後一點兒記憶拔除掉。”


    “唔。”張庶覺得胃裏還沒完全消化的素麵又開始翻騰了起來,真不知道陸寒天天在這種地方上班,怎麽吃飯還能吃得那麽香甜。


    “唉,胡瓜這個家夥,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


    “胡瓜?”


    “老板!姑爺!背後不能講人家是非的哦,被我聽到啦。”就在兩個人談話的時候,小狐狸竟然從天而降,一下子滾落在張庶和陸寒的中間。


    “哇,故地重遊了。”胡瓜一興奮,直接現出了本相,兩米多高的大狐狸在地獄之中上躥下跳,也算是一景兒。


    “咳咳。”


    “咳!”胡瓜聽見陸寒發出了不滿的咳嗽,連忙變回了花美男,跑過來垂手侍立,看起來兩人之間的封建思想還沒有完全改造好。


    “事情都辦妥了嗎?”


    “必須的啊,老爺吩咐的事情,小的就是上刀山下油鍋……”


    “別廢話。”


    “是是是,九兄!九兄!快過來啊。”


    “嚎什麽。”


    從前麵的奈何橋上,緩緩地走來了一個人,衣著華美,長相妖豔,可是神色卻冷冰冰的,斜簽著一雙丹鳳眼,眼角一抹緋色很是鮮靈,卻掩不住眼底的清高神色。


    “快過來見過我們大人啊。”胡瓜很熱絡地迎了上去,兩個人眉目之間的媚氣很像,隻不過那個男人比胡瓜要高出半頭,神色也高冷得很。


    “哦,陸判,晚生有禮。”


    那男人雖然言語溫文,見禮已畢卻還是一副很傲慢的神色,讓胡瓜都有點兒尷尬恐懼症。


    “哎嘿,我回洞裏去找我娘了,她最近忙著再婚,正懷崽來不了,讓我的一位哥哥過來辦差事,老爺您放心吧,我這位九兄是純種狐狸,不像我是個麻瓜,道行很深噠。”


    麻瓜……張庶內心吐槽了一下,又看了看那個被稱為九兄的男人,塗山氏公主的生育能力是……自己望塵莫及的。


    “哦,九哥。”陸寒倒是完全沒有官架子,他雖然是胡瓜的上級,但是自古鬼狐不同路,自己沒有權力命令人家的親戚做事,更不用說胡瓜就比他大很多歲了,這位九兄看著身上的仙氣兒,估計也是個老油條。


    “我聽說塗山氏不是非常憎惡犬類嗎?”陸寒試探著問道,自古狐犬就是天敵,起源於以前獵人打獵的時候都會帶上獵犬去捕捉狐狸,而後來狐狸成精之後,去民宅裏偷雞順便勾引男女主人,也是家犬重點防禦的對象。


    “就因為憎惡,我們才專門修煉過對付那些畜生的法術。”九兄很不以為然地說道,還真把自己當人看了,一口一個畜生,就好像自己的本體不長毛似的。


    “額,既然恁的,咱們現在就動身吧?”鬼狐都是傳統的生物,陸寒跟人家答話的時候,自覺不自覺就會說點兒以前的土話。


    “嗯,走吧。”


    ……


    惡狗村外圍。


    “張庶,你到我背上來,這樣就不會被誤傷了。”陸寒並不等張庶答應,一蹲身就把他背在了背上。


    由於身高增加的關係,張庶的視野一下子變得開闊了起來,這裏隻是惡狗村的外圍,但是已經布滿了人類的殘肢斷臂,從瘡口看上去,並不是被什麽鋒利的武器截斷的,連張庶這個不算圈子裏的人都能看出那個胳膊大腿上的傷口是被動物鋒利的牙齒撕咬過後留下的痕跡。


    “陸寒。”張庶試探著喊了他一聲,希望他能提防一點兒,如果自己不小心吐了他一臉的話。


    “哦,沒事兒,想吐就吐吧。”陸寒都習慣了,知道他要說什麽,以前剛剛交往的時候陸寒有幾次顯出了鬼相,張庶就很不客氣地吐了他一臉。


    “走吧。”


    九兄看著這種人間煉獄的慘景,完全不當一回事,朝隊伍擺了擺手,率先走在了前麵。


    “九兄,等等我啊!”胡瓜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死死地抱住了他哥的胳膊,深一腳淺一腳地蹚著滿地的屍塊兒,腸子肚子一大推。陸寒一撩袍袖跟在後麵,三個人都是很無所謂的樣子,隻有張庶緊緊地摟著陸寒的脖子,眼睛已經開始打碼,如果從他背上滑落下去的話,至少要在浴缸裏泡個三天三夜、哦三天三夜……


    慢慢地走到了村子裏頭,這種情況才得到了緩解,越往裏麵走,越是比較完整的屍體。


    “哎,為什麽裏麵的屍身都很完整啊?”胡瓜這會兒不怎麽害怕了,隻要沒有狗,死人有什麽好怕的,都是陸寒治下的良民。


    “你看這個,還坐著呢。”胡瓜伸腿兒踢了踢一具靠牆坐著的屍體。


    咯吱吱。


    屍體僵硬的脖子轉了過來,連著眼神經的眼球吊在眼眶外麵,滴溜亂轉地看著他。


    “額,您忙著。”胡瓜暗搓搓地往他哥身後退了半步,那屍身伸出已經白骨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麵,那裏流出了一大灘腸子,他正在慢條斯理地往腔子裏塞,由於鬼爪過於鋒利,還劃破了其中的一截兒,鮮血直流。


    “陸寒,對不起,嘔……”張庶一麵道歉一麵嘔吐,還好之前打過招呼,陸寒躲閃及時,都吐在了地上。


    “沒事兒沒事兒,慢慢吐,哎?是不是有了?”


    “……”


    “噓。”走在前麵的九兄忽然朝著眾人打了個噓聲,一轉身躲進了身旁的小巷子裏,胡瓜機靈,一窩脖兒直接從窗戶躥進了一戶人家的內宅,陸寒背著張庶緊隨其後躲在了巷子口。


    果然,剛剛穩住身形,就看見剛才胡瓜調戲過的那具屍體忽然站了起來,由於動作幅度太大,原本就被兵刃劃過的脖子抖了兩下,向後一歪,人是背對著他們站立的,頭卻向後來了個180°大轉彎,倒吊著看著他們,眼珠子還在滴溜溜地轉。


    “對不起。”張庶小聲說道,拿出隨身的手帕替陸寒抹去肩上的嘔吐物。


    “沒事兒,吐出來就舒服了。”陸寒很貼心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狗子來啦!”那屍體忽然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呐喊聲,他的喉管被切斷了,不知道聲音是從哪裏發出來的,嘶啞蒼涼,好像人類還沒完全進化時期所發出的那種不受文明約束的呐喊。


    “狗子來啦!”


    “狗子來啦!”


    目所能及的村子中間,回蕩著許多屍體的共鳴,一具、兩具、三具……很多殘破的屍身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扭動著他們支離破碎的身體,無助地呐喊著。


    “狗子是什麽啊?”胡瓜幾乎是掛在了他哥身上,哆哆嗦嗦地小聲問道。


    “廢話,當然就是那些原毛畜生。”九兄似乎很討厭胡瓜這種自來熟的行為,不斷地把他從身上剝下去,胡瓜身上有人類的血統,讓他這個純種狐狸覺得很不舒服。


    “來了嗎?”


    “嗯,我都聞到了那股騷氣了。”


    不是狐狸身上的味道比較重嗎?張庶心裏想了一下,立刻就打消了念頭,也不知道這個九兄會不會讀心術,不過這麽想好像挺冒犯人家的,畢竟是無償過來幫忙。


    嗚嗷!


    犬吠的聲音越來越近,那種帶著一絲怨毒的咆哮,讓張庶這個小時候就開始養狗的人都覺得心思糾結在了一起。


    他緊緊地盯著巷子外麵的那個頭顱倒掛的男人,他站在那裏,有些手足無措地來回扭動著脖子,甩動著自己的頭顱四下裏張望,忽然,在眾人都沒有任何精神準備的情況下,第一隻野狗以非常快的速度撲了上來,一下子咬掉了那人的頭顱!速度快得甚至他頭上的眼珠子還在不停地轉動著。


    那隻野狗把人頭叼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埋頭吃了起來,尖銳的犬齒撕裂了頭部的皮膚,咬碎了頭骨,吮吸著裏麵白花花的腦漿(打個碼)。


    “別看。”


    陸寒伸手捂在了張庶的眼睛上,聲音很低的說道:“這些人生前原本就是有罪的,這裏是世界上最公平的地方,如果你沒有犯錯,就不會有危險。請胡瓜他們過來幫忙隻是為了防止誤傷。嗯?”


    張庶伸手握住了陸寒的手腕,點了點頭。


    “我知道,我不害怕。”


    “情況不太對。”一直都沒有說話的九兄,這時候忽然開腔說道,他放棄了自己幻化的俊美外表,一挺身,顯出了原型,那是一隻九尾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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