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嗚嗚……”


    “抗議無效,還沒到七點半,不能吃。”


    “嗚哇。”


    蠶豆瞪著比一般小朋友更大更圓的眼睛,水汪汪地盯著張庶,讓他覺得自己快要被兒子給萌化了,卻還是攥緊了拳頭,擺出一副高冷男神的姿態,自己也很緊張地盯著牆上的自鳴鍾,好像比蠶豆更期盼懲罰的時間快點兒過去。


    吸溜、吸溜。


    陸寒坐在桌子旁邊,旁若無人地吃著自己煮的大排麵,還發出了香甜的聲音。


    “陸寒……”張庶額頭上的青筋都要爆出來了,撫了撫額。


    “唔?”陸寒嘴裏還在吧唧著麵條兒,很含混地答道。


    “孩子在挨餓,你怎麽還吃得下去?”


    “啊?你罰他又沒罰我,我為什麽不能吃啊?”


    陸寒生活在一個易子而食、折骸而炊的亂世,對於現代人看重孩子的觀念還不是特別了解,當年他們村子裏年景不好的時候生下孩子,直接丟到山裏去喂狼的也不是沒有,隻不過他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心地善良的農民,所以他的兄弟姐妹成活下來的比較多罷了,就算是這樣,前後也折損了三四個吧。


    “你。”要不是知道自己的愛人是古代人,張庶跟他離婚的心都有了,他看了看蠶豆,小家夥兒正眼巴巴地瞅著自己的親爹吃麵,還不時吞了吞口水,看見張庶看過來,趕緊扭動著小屁股扶著牆站了起來,對著他團著手求饒,那小模樣兒別提有多戳心。


    “唉,過來吧。”張庶歎了口氣,對著蠶豆長開了雙臂。


    “啊嗚嗚!”


    蠶豆連滾帶爬地撲到張庶身上,用小臉兒蹭著他的手。


    “今天就到這裏,以後不許再欺負別的小朋友了,特別是菀菀,他救過你的命。”


    “嗚哇。”蠶豆聽到菀菀的名字,有點兒別扭地扭過頭去,可是眼睛又不爭氣地盯著陸寒的大排麵。


    “嗯。”最後小家夥兒還是妥協了,點了點頭,又伸出肉爪指了指陸寒的飯碗。


    “知道了,陸寒,把麵拿過來。”


    “啊?我還沒吃飽啊。”


    “你是想現在吃飽,還是晚上吃飽。”


    “我馬上就拿!”


    陸寒垂頭喪氣地剩下的小半碗麵條遞給了蠶豆,小吃貨幾乎是一個猛子紮進了麵碗裏吃了起來。


    “至於嗎?每天不是六點半開飯,隻罰了一個小時要不要好像1942一樣啊?”陸寒翻了翻眼睛,想起自己1942那年去地麵上收割回來的大批生命,那個狀態幾乎跟蠶豆是不相上下了。


    “小朋友還在長身體的時候,當然不像你可以餓這麽久,不對,你好像比他還能吃。”張庶蹙了蹙眉。


    自從陸寒結婚之後,好像隨著跟張庶親密程度的增加,慢慢的各項感官也都被他暖了回來,最近一段時間食欲相當不錯,每天都會吃下大量東西,搞得胡瓜和劉陵緊張兮兮的,生怕他把張庶家給吃黃了,又要回來拿走包袱齋的股份。


    “嘿,咱們家就屬你吃的是貓飯了,你也多吃一點的話我們就成了吉祥三寶。”


    “謝謝,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張庶無語地看了陸寒一眼,又拍了拍懷裏一直打嗝兒的蠶豆。


    “你跟紈貝勒聊過嗎?為什麽孩子們會忽然打架呢,原來他們的感情本來很好的,好像自從上次見麵以後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這我哪知道,沒事吧,小朋友的臉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嘛。”陸寒賊心不死地盯著蠶豆的麵碗,結果小東西竟然趴在碗邊上,把最後一口濃湯都吸溜了進去。


    “隻要你肯一直跟我好就行了。”陸寒放棄了大排麵,托在腮對張庶笑得英俊瀟灑。


    “……”


    ……


    “陸寒,你先等一等。”


    “等不了了,你總不能讓我上下都餓著吧。”陸寒覆在張庶身上,喘著粗氣,他們磨合快一年了,彼此都不再端著,行為更加親密,花樣兒也多了起來。


    “今天蠶豆吃得太多了,我怕他睡不好,想再去看看,而且你看,我頭發還沒幹透。”張庶知道陸寒對他的嗬護,隻說蠶豆是無法脫身的,但陸寒不會讓他濕著頭發睡覺,那樣容易偏頭痛。


    “唔,好吧,那你快點兒回來啊,你摸,都這樣了。”


    “摸什麽摸,回來再摸。”張庶抽回手,臉上很紅,不過也挺滿意的。


    他穿上了已經被脫掉的家居服,推門出去。


    天井院裏月色如洗,讓原本想開燈的張庶放棄了這個想法,信步穿過院子,往嬰兒室走過去。


    原本隻要十幾步路的光景,在隻憑借月光的條件下變得有些難走。嘩啦……張庶在黑暗之中摸索著,忽然聽見了什麽聲音。


    嘩啦、嘩啦,好像是下雨天穿著雨鞋走在積水之中的聲音,說起來,怎麽會覺得自己的小腿一下有些濕潤的感覺?


    “嗬!”張庶低頭一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整齊平坦的三合土夯實的地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海!


    他的小腿癢癢的,張庶倒吸一口涼氣看過去,就發現在血海之中,竟然伸出了好像胎兒尚未發育完全的小手,正緊緊地扒在自己的小腿上,還在往上爬!


    “走開!”


    他大喊了一聲,忽然天井院裏的頂燈亮了。


    陸寒站在正房屋的房簷下麵,不明就裏地看著他。


    張庶再一低頭,還是原本的三合土四合院地麵兒,磨磚對縫整齊幹淨,哪裏來的什麽血海死胎?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嗎?還是因為體內荷爾蒙指標不穩定的關係?他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抬頭看著陸寒,覺得有點兒委屈。


    “張庶,過來。”


    他朝他走過去,雖然沒有了血海,卻還是想盡快回到陸寒的身邊,他的神經緊繃著,覺得有些疲倦。


    “對不起,跟我在一起,總會遇見這些事。”


    陸寒伸手拉過了他的手,把他抱住了,親著他的頭發。


    “你都看見了?”


    “沒有,不過我看你的反應就知道,張庶,我是個不祥的人。”陸寒很抱歉地說道,強迫一個活人跟自己談戀愛,早晚有一天會把他弄成神經衰弱的。


    “嗬,如果沒有你的話,我早就變成了自己懼怕的一部分,不是嗎?”


    張庶一旦從驚恐之中平靜下來,在感情上就會比陸寒成熟一些。


    “你不能那麽說自己,也不能那麽想蠶豆,你們是我的家人,明白嗎?”


    “張庶,跟我睡覺吧。”


    “……”張庶原本還沉浸在陸寒給他的安全感裏,現在卻覺得自己才出虎口又入狼窩。


    “我想看看你的夢。”陸寒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他雖然覺得羞澀,還是把張庶扛在了肩上帶進臥室裏。


    “幹什麽?放手,你先說清楚啊,什麽看看我的夢,喂……”


    他的聲音很快就被陸寒吞沒,哎,管他呢,婚內耍流氓,捉到了也是以說服教育為主。


    ……


    陸寒醒了,他睜開眼睛四下裏看了看,眯起眼睛努力地回憶著,嗯,就是那個夢,進入夢境的人,是個人到中年事業成功,卻隱瞞了多年的性取向,已經結婚生子卻過得並不快樂的男人,現在他已經成功離婚,並且爭取到了孩子的撫養權,和他新交往的男朋友注冊結婚,一起撫養孩子。


    “醒了?”因為陸寒偷了張庶的夢境,所以這一次他麵對的人就是自己的愛人,張庶抱著一個繈褓,站在床邊,夢裏的他有些青澀,是個還在念書的大學生的模樣。


    “嗯,這幾天讓你費心了,孩子總是哭鬧。”陸寒說出了夢中的台詞,看著張庶的反應。


    “沒關係的,這是我的孩子嘛。”張庶的夢境裏變得更為溫柔,簡直有種母性的光環,陸寒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愛人,覺得有點兒別扭。


    “孩子睡了,我們可以做點兒別的。”陸寒體會著自己的台詞,完全不想去碰那隻披著張庶外表的傀。


    “不要,我不想懷孕。”張庶的臉紅得厲害,帶著期待和恐懼的神情,對了,就著這個神色,當時真正的張庶也曾經流露過,果然跟傀的作怪有關係。


    “懷孕?男人怎麽會呢。”


    “不要,我不想懷孕。”那個“張庶”又笑著說了一次。


    “好了,你快去上班吧,我會好好照顧寶寶的。”


    “張庶”把陸寒拉了起來,非常貼心地幫他穿好了衣服。


    “那麽多謝你了。”陸寒說著自己的台詞,直到被他打扮得衣冠楚楚,卻依然在門口徘徊不去。


    “快去吧,司機在等你。”


    窗外果然想起了鳴笛的聲音,陸寒點了點頭,漫無目的地朝外麵走去,門口有的長得非常npc的男人,看樣子應該是這個中年男子的司機。


    “先生早安。”他接過了陸寒手裏的公文包,畢恭畢敬地拉開了車門。


    就在陸寒正要俯身上車的時候,忽然聽見自己的宅邸裏傳來了一聲嬰兒尖銳的啼哭!


    “……!”他立刻抽身出來,返回住宅推門而入,幾個箭步就衝進了他們的主臥之中。


    “不!”雖然知道這一切隻是傀的把戲,他還是大喊了一聲,“張庶”的肚子血肉模糊,看樣子是被切開之後又縫合起來的,裏麵鼓鼓的一坨,從沒有完全縫合的傷口那裏,竟然伸出一隻嬰兒的肉爪,還在有氣無力地掙紮著。


    “我終於懷孕了,陸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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