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歸零


    半小時後,包袱齋。


    “陸寒,幹什麽你!?”


    劉陵捂著自己被扇得腫起來半邊兒的臉,伸手淩空一抓就是一把拂塵,指著陸寒的臉怒氣淩人地問道。


    陸寒嘴笨,不會跟人吵架,挺著個大個子就要往前衝,叫胡瓜從身後一把攔腰抱住了。


    “老爺你消消氣啊,都是劉陵貪財,是我們的錯,要打你就打我吧,他現在落魄了,經不住您一巴掌啊。”


    一麵聲色俱厲地嗔著劉陵說道:“都是你非要介紹老爺去買那個勞什子,你平時怎麽交朋友的,交到這種用海貨冒充進口商品的奸商!這會兒還不知道認錯。”


    劉陵當然知道自己錯了,可是他心高氣傲,原先的品級又高於陸寒,本來是想賠不是的,可是一進門就挨了陸寒一下子,心裏過不去,拉不下臉來,雙方才起了爭執。


    “都別吵了,蠶豆又吐了!”


    張庶坐在沙發上很不耐煩地說道,一麵用自己的前額貼在蠶豆臉上,實時感受著它的體溫。


    蠶豆自從吞下了那個海漂子的頭顱,就一直在不停地打嗝兒,過了一會兒就懨懨地發起熱來,就好像小孩子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之後食物中毒的樣子,可是因為是鬼胎,又不可能去醫院看兒科,張庶和陸寒隻能幹著急,這才來找劉陵細問盤子的來曆,誰知他也是被人騙了的。


    “……”


    劉陵看著蠶豆弓著小身子,小臉兒皺成了一團兒,很辛苦地扭動著,心裏一下子就軟了,放低了身份說道:“這事兒是我辦得不走心,連累了大侄子,你們放心,我這就找那個死奸商問個明白。”


    “我跟你一起去。”陸寒說,他的臉上帶著凶神惡煞一樣的表情。


    “胡瓜,照顧姑爺。”


    “我造!”


    ……


    克林德做成了一筆幾千萬的大買賣,正在家裏飄飄然地享受獅子大開口之後的美好時光,其實這會公海打撈完全就是個意外的撿漏兒,要不是自己去一座荒島上麵度個假,還真是未必能找到這一整船的中國寶藏,加上雇傭當地土著下水作業的工資,一共也不過就花了幾萬塊,可以說是無本萬利的大生意了。


    克林德趴在沙發上,看著從夜店裏剛剛釣來的年輕女伴兒在寬闊的客廳中央翩翩起舞,自己也跟著飄飄然起來,有錢真好,隻要一亮手上的歐元,小姑娘大把大把地靠過來,再也不像從前自己做計件外貿的時候那麽拮據了,手上沒有幾個錢,去了夜店隻敢請人家喝啤酒,去十次能釣上一個大媽就不錯了。


    就在克林德誌得意滿飄飄然的時候,忽然,公寓一樓客廳旁邊的四扇落地窗毫無預警地爆破開來,玻璃碎片四射而入,驚得客廳裏的兩個人抱頭鼠竄。


    “啊啊啊啊啊!”


    女伴兒發出了高亢驚恐的叫聲,連滾帶爬地逃到了克林德懷裏。


    “怎麽回事啊?是不是入室搶劫啊?”


    “這這這,我也不曉得啦。”


    克林德心裏有點兒犯嘀咕,難道是自己這一票生意做得太順了,得罪了道上的哪位大佬?


    突然,客廳的防盜門竟然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了,克林德嚇得渾身一哆嗦,把頭埋進了沙發裏不敢出來,撅著屁股喊道:“各位大佬,是我初……初到貴寶地不懂規矩,奪人財路好比殺人父母,小的我懂!可是我上有九十歲老母下有三歲的弟弟,還請三老四少網開一麵啊啊啊!”


    “上有九十歲老母,下有三歲的弟弟?那你爸夠牛的啊。”


    克林德埋著頭不敢動,可是聽聲音好像又很耳熟的樣子,他顫顫巍巍地抬起頭,發現客廳裏已經站著兩個大帥哥,就連他身邊的女伴兒都暫時忘記了害怕,帶著花癡一樣的神情盯著人家看。


    “哎呀,原來是半仙老弟,開玩笑也不是這樣子搞的啦,哎喲我的小心肝哦……”克林德翻楞一個白眼,摸著自己撲通亂跳的心髒吐了吐魂。


    “哎,這位小哥是?”


    克林德一照麵就發現了劉陵身後站著一個顏值逆天的男人,剛毅的線條配上冷酷得不近人情的表情,妥妥的一線男模的素質。


    那男人伸手擋開了劉陵,緩步往克林德藏身的沙發旁邊走去,眼神很冷地看了看他身邊的女人,伸手一指,女人甚至連一點兒哀求的聲音都來不及發出,身子一軟就倒在了克林德的身上。


    “做咩啊!?”


    克林德驚慌失措地看著那男人,低頭摸了摸女伴兒的頸側,已經沒氣了。


    “啊啊啊啊啊殺人……”


    “別叫!再叫要你的命!”


    陸寒一把薅住了克林德的睡衣領子,把他肥胖的身體從沙發上直接舉了起來。


    哎?聲音有些耳熟嘛,不會是……?


    克林德睜大了眼睛,看著這個麵容俊美神情凶悍的男子,怎麽也沒辦法把他跟之前在拍賣會上遇到的那個貌不驚人卻財大氣粗的老鄉聯係在一起。


    “你你你,你不會就是買下了沉船的大水魚,不不不,大老板,哇塞,靚仔的啦。”


    克林德知道自己不是這兩個走路帶風的黑社會的對手,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不過他也是真心感歎了一下陸寒的顏值,自己要是有了這樣的臉,恨不得拍一張照片貼在屁股上,上麵寫著“這人正麵長這樣!”的標語,實在不能理解他為什麽要把自己的顏值藏匿起來。


    “別廢話,說,你是不是把那艘外國商船上麵的海撈瓷當成進口商品賣給我的!”


    陸寒的眉宇之間閃現著陰鷙的神色,跟白天那個溫順怕生的鄉親簡直是判若兩人,讓克林德這個見慣了世麵的奸商都有些招架不住,兩腿懸空地打著哆嗦。


    “靚仔,火氣不要那麽大的啦,你四千萬都出得起哦,再說那套餐具我是白送給你作紀念,你管它是什麽來頭嘛?”


    陸寒沒時間跟他廢話,甚至完全不想解釋,隻是緩緩地,不斷地加重著手上的握力,捏得克林德的頸骨竟然開始哢哢作響。


    開玩笑,怎麽可能沒關係,海撈瓷隻有沾水才會不幹淨,裏麵的東西才會被人感知得到,而且貨是從公海撈出來的,公海裏的海漂子沒國籍,出了名的四處亂竄,今天要不是蠶豆在關鍵時刻及時救了張庶,後果真的不堪設想。陸寒想到這裏,不由自主地加強了手上的力道。


    “咕……咕……”


    克林德被陸寒捏得說不出話來,好像兩根白蘿卜一樣又肥又短的腿在空中亂踢了起來,最後還是劉陵看不過出言提醒:“陸寒,留活口!”


    “哼。”


    陸寒很厭惡地放了手,克林德一個屁墩兒摔在了地上,捂著脖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整個兒臉都憋成了豬肝色,翻楞了幾下白眼,差點兒背過氣去。


    “好漢饒命,我說我說。”


    克林德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學來的古代禮儀,雙手團在一起打著躬,口裏不斷地哀求著。


    “是,是我打撈梅裏號的時候,發現裏麵有整箱整箱的瓷器,都是幾百年前公司委托中國的官窯的燒灶的,其中的一箱專供皇室使用的瓷器,恰好跟今年市麵上最流行的皇家婚禮複刻版中的‘玫瑰頰’這一套一模一樣,就動了歪心思。”


    克林德說了一會兒,畢竟不是母語,說得他口幹舌燥的,抬頭看了看陸寒麵無表情的臉,討好似的指了指茶幾上的水杯,見陸寒微微點了點頭,趕緊一把搶在了手裏猛灌了幾口,喘勻了氣兒,才接著說道:


    “誰都知道海撈瓷隻能賣還給宗主國,私人收藏的賣不上價錢,因為海貨晦氣,所以一般的海撈瓷絕對不會比的進口新貨賣上更好的價錢,我一時鬼迷了心竅,才舊瓶裝新酒擺出來賣的。”


    陸寒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額頭,海撈瓷出事是萬裏挑一的幾率,雖然出事的概率不高,可是一旦出事就不是中國幾個和尚道士、外國幾個神父驅魔師能擺平的,這種時候很有可能會涉及到陰間鴻臚寺,也就是鬼界的國際刑警組織之間的配合,還要找到沉船的出事地點,洗清那些死鬼的冤屈,才能徹底解煞。


    不然那個“進口商品”留在蠶豆體內,靠它目前的法力實在不能獨自將他煉化,長期儲存在體內,對孩子的消化係統會造成一定的傷害。


    克林德本身是不想害人的,可是一想到是他間接讓蠶豆受苦,陸寒原本深鎖的眉頭就更加緊蹙了起來。


    他對著劉陵一偏頭:“搜他的身,找到銀行賬戶。”


    劉陵強忍住了笑意,一腳踢在克林德的屁股上。


    “老克,都是熟人,怎麽著,就別等著兄弟動手啦。”


    克林德知道陸寒是要追討今天付過的那筆款項,不過從他們破門而入直接殺人的手段來看,肯定是十惡不赦的亡命徒,自己不如先服個軟兒,等事情過去了再一報警,把他們來個一鍋兒端!


    “靚仔,別殺我,錢都給你們。”


    克林德點開了手機銀行,裝模作樣要把今天剛剛收到的款項打過去。


    “不用了。”


    陸寒聲音很冷地說道,他接過了克林德手機,眯起眼睛緊緊盯住了那一串後麵無數個零的數字,數字在他的注視之下急劇地縮減著,在克林德目瞪口呆的驚呼聲中歸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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