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蘿倫,艾麗滿懷憂傷。


    她也明白蘿倫現在擔負著幾十個人的生計,不能隨心所欲,可是和好友久別重逢沒多久就要再次分開,下次相會又不知是在什麽時候了,難免心情低落。


    說起來,似乎沒有誰能隨心所欲。


    從前她和蘿倫在自由市時,總覺得能隨手拿出幾十萬買下一艘飛船的人應該過著隨心所欲的生活,可事實是,即使貴為親王的朱理,也不能隨心所欲。


    艾麗沒見過朱理的哥哥,但從希禮薇露等人的閑聊中,她隱約察覺,皇帝陛下連自己的婚姻也要考慮到許多政治因素,不可能單純因為傾慕某個女子而娶她。否則,就會像先皇那樣被定位為任性的“昏君”——不管他在位時帝國的科技、經濟、文化、藝術是否從凋敝恢複到了百年戰爭之前的繁榮程度,不管他是否積攢了實力為下一任皇帝做好了能啟用龍騎機兵隊和龍翼戰艦的準備,人們提到這位皇帝,首先想到的,隻會是他奪走弟弟的未婚妻,娶那個南方行省來的鄉下姑娘為皇後的事兒。


    艾麗胡思亂想,慢悠悠地走回停車場,去找自己駕來的那輛小車,卻在停車場入口看到了穿著便裝的加百利前輩。


    他一看到艾麗就對她笑了,“艾麗,來這邊。”


    他領著艾麗走到一輛樣子普通,裝有黑色反光車窗的禮車邊上,指指後門,“上車吧!”然後自己走向了前門。


    艾麗正在遲疑,車門從裏麵打開了,朱理坐在裏麵,對她微笑招手,“快上車!”


    “嗯。”艾麗愣一下,趕快上車,關好車門。她一上車,車子立刻開始行駛。


    這輛外表普通的車子裏麵卻和所有朱理用過的禮車一樣,裝潢舒適華美,前後座之間由一道黑色的不透明隔音玻璃隔開。


    朱理遞給艾麗一個印著精美印花的圓型小紙盒,“加百利在來的路上買的,說是世嘉最出色的糖,吃吧。”


    “哦。”艾麗接過紙盒打開,裏麵是排成梅花形狀的六塊糖果,每個隻有拇指頭大小,樣子各不相同,有的包著巧克力,有的在白巧克力外殼上灑著彩色的糖霜粉。


    她默默拿起一粒黑色的放在嘴裏,巧克力略帶苦澀的甜味在舌尖蔓延開後,她才問,“你怎麽來了?”


    朱理端著一杯加了冰塊的飲料慢慢啜吸,他放下高腳杯對她笑,“怕你難過,就來接你了。”


    艾麗鼻子忽然一酸,眼淚在眼眶裏轉了幾個圈又退回去,她又拿起一塊上麵灑著粉紅色糖霜的白巧克力糖,捏在手指尖半天卻沒吃。


    朱理低聲問,“糖不好吃麽?”


    “好吃。”


    “那怎麽不吃了?”


    艾麗吸吸鼻子,“這就吃。”


    巧克力在她手指上融化了,她把糖丟進口中,輕輕咬一下,一股甘冽的酒香在口中野火般快速蔓延——


    “唔——”艾麗猛地吞咽,想要把糖塊整個囫圇吞下去,可是晚了——那股入口清冽甘甜,但立刻就像流動的小火苗的甜酒已經在口腔和喉嚨間蔓延開了!


    她劇烈地咳嗽起來,丟開糖盒,張開嘴巴,拚命揮動著手,好像用力揮手能把這跳躍的無形火苗給扇滅——


    但顯然這隻是徒勞。


    在高純度的酒精刺激下,艾麗和昨天一樣兩眼流淚,吐著舌頭,瞪向朱理,你是故意的麽?


    朱理一臉被嚇到的樣子,俊美的臉上依次閃現“你中毒了?”“糖裏有什麽?”“不就是普通酒心巧克力麽至於麽?”“哈哈,你這樣子有點好笑哦~”“哎喲我要笑出來了!”的表情。


    艾麗涕淚齊流,嘶嘶哈哈吐著氣,揉著胸口毫無形象大喊,“辣死我了!還有冰水麽?我要冰水!”。


    “嘻嘻……”朱理在這時候真的笑出聲了。


    他晃晃手裏的高腳杯,裏麵的飲料剛好被喝完,隻剩下幾塊碎冰塊。


    “這是什麽糖啊!”艾麗噴著淚大喊。


    朱理趕快抽了幾張麵紙,給她擦擦鼻涕眼淚,他的指尖碰到艾麗的嘴唇,那張肉嘟嘟的紅唇因為酒精的刺激充血腫脹,比平常還要紅一點,仿佛半透明的果凍。


    他的食指像是要測試這兩片紅唇的彈性似的輕輕壓在她的唇角,聲音低低的,“沒有冰水了,冰塊可以麽?”


    艾麗怔住,她看向朱理的雙眼,那對藍紫色的眼睛,此刻瞳孔的顏色正在變深,她心悸似的猛地心跳幾下,鬼使神差點點頭,然後,她看到他俯下頭,一寸一寸向她靠近。


    你要幹什麽?


    我——


    我還沒想好——


    我——


    她猛然警醒,想要後退,但他像是早就預料到她可能會有這樣的反應,雙手攬到了她背後,用力把她向他懷裏擁去。


    春夜宴那天晚上,朱理對艾麗再無保留地展現出的迷戀和珍愛,還有他近日以來對她的遷就態度,給了她一種錯覺,那錯覺就是:朱理在她麵前,會是溫柔而無害的。


    而此刻,他肢體動作中所流露出的強烈侵略性和極為男性化的征服性動作,讓她震驚地如夢初醒,是啊,他怎麽可能是溫柔而無害的?


    她想起來她第一次見到他時兩人刀劍互斫火花亂濺的情形,如果朱理……如果他在這方麵也和那時候在鬥場相鬥時一樣,毫不退讓,她該怎麽辦?


    倉促之間,艾麗隻來得及短促地吸一口氣,她吸氣時喉間發出的細碎聲響,像是驚喘,又像是被戳到了痛處時的呻~吟,給朱理聽起來更像是一個提示:你終於要這樣做了麽?你終於要這樣了麽?


    他本能地閉上眼睛之前看到的是艾麗略帶迷惘的眼,她的眼角和腮邊還有因為酒精刺激而辣出的眼淚。


    然後,他的嘴唇終於碰到了她的嘴唇。


    那張總是像是有點腫的唇。


    每次他和她同行,對話,微笑,對視時總是會突然想要俯首親吻又不敢貿然行動的唇。


    柔軟,肉感,豐滿一如包含果汁的櫻桃。帶著甘蔗酒的芳冽,比他的唇溫度略高。


    他的嘴唇輾轉輕吻這張唇幾次,又退後一點,凝視她。


    艾麗的雙眼半闔半眯,她的眼皮顫了幾下,張開,看著朱理,他在展現了無比的攻擊性之後又突然後退了,他還帶著冰冷果汁薄唇也一起退開了。


    她的心跳狂亂無序,她不解地看著他,你這是要做什麽呢?


    “你……”她隻剛說出一個字,他又緊緊抓住她的雙肩,壓製她,俯首用力吻在她唇上。


    原來剛才的親吻隻是禮貌的、象征性的征詢,現在,才真的開始。


    艾麗心慌意亂。


    她不是第一次麵對這樣狂熱的親吻,可是,她是第一次麵對朱理這樣的對手。


    他驕縱,高傲,強悍,偶爾無意間會流露出幾乎是浸透在他血液中的遺傳性的殘忍,可是——他同時又天真,頑皮,狡黠,充滿幻想,天馬行空。


    這樣的他讓她無從招架。


    艾麗心底有種類似焦急的情緒,這情緒裏還隱隱包含一絲不安,她幾度想要掙紮,或者說,她心中那絲類似焦急的情緒想要掙紮,但每次掙紮,都被朱理毫不留餘地的鎮壓下去,到了後來,她隻能被迫完全地、順從地和他共舞。


    那塊酒心巧克力裏所含的火熱酒精蔓延開之後,漸漸溫馴,艾麗恍惚間明白了為什麽朱理的嘴唇冰冰的,原來,他口中還含了兩粒冰塊。


    他不熟練、莽撞、甚至可以說是有點粗暴,糾纏住她,好奇而大膽地探索,強硬中又帶著明顯的親昵和討好。


    那兩塊碎冰塊起初還帶著點不規則的棱角,很快在朱理的動作下變得越來越圓潤。


    他也許缺乏經驗,但有些事情,根本就是本能,無師自通。


    或者說,有些人,在這些事情上,擁有天賦。


    而朱理,就是這樣的人。


    帶著點果香的冰塊化為涓滴細流之時,艾麗已經放棄了也忘記了抵抗。


    當她的身體終於不再呈現推拒的姿態之後,艾麗發現自己的雙臂纏在朱理肩臂之間,他穿了件象牙色的上衣,衣袖被她抓住的地方給揪起了幾個褶皺,還沾染上了化在她手上的粉紅色糖霜,印上一塊小而圓的斑點。


    她從自己半眯著的眼簾看到他手臂上那片被她揪得變形了的布料,不知為什麽忽然覺得安然了。或許把這種情形稱為安然也不完全正確,因為她一邊覺得安全而自在,一邊,心又在狂亂跳動。


    深吻,也許是兩個人之間能夠做出的最為親密的行為。


    唇齒相依,氣息相接,關於對方的基因的一切秘密都毫無遁形,自己的也一樣毫無保留展現給對方。


    在這種親密的時刻,朱理覺得自己能夠感知到艾麗此時所感知到的一切細微的感受,從她最初的驚慌,猶豫,焦慮,不安,到隨著進攻而被掠奪的甜蜜,甘冽,冰涼,火熱,顫抖,再到驚悸,彷徨,直至這一刻的安然,歡喜。


    這個吻包含了諸多難以言述的感觸,就像那顆讓艾麗辣得流眼淚的酒芯糖,甜,辣之餘又加上了冰塊的冰涼,還混有一絲眼淚的鹹味。


    當他感到艾麗的全心順從時,他撫摸著她的發絲,指尖順著她的發絲滑到了她的頸項,又順著她的衣領滑到她的鎖骨上,像撫琴一樣輕輕撥弄。


    艾麗帶點疑問的輕咦一聲之後,朱理稍微清醒,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發現自己在某些方麵真是無師自通——他本來是抱著艾麗,但不知何時已經把她壓倒在了後座上。


    艾麗稍微清醒,她用手肘撐起身體,半張著唇急促呼吸,她的手指撫摸到車座上的淡青色絲絨罩麵,上麵是羽毛狀的花紋。


    她現在已經知道朱理喜歡用的那種熏衣的香料是一種名叫“蘭藤”的複方香丸,可是車廂之中此時彌散的氣味除了幽雅的蘭麝香氣,還有他身上特有的氣息,這種氣味帶著他身體上散發出的熱氣,再加上他凝視她的目光,讓她如微醺般四肢軟軟的。


    朱理俯身,半壓在她身上,他俯首去親吻她的鎖骨,他光滑柔順的發絲蹭在她頸間,讓她癢得輕輕嗯嗯嗚嗚。


    艾麗穿的是平時穿在軍服裏的白襯衫,意亂神迷時腦子裏想到的居然是朱理果然是練習過給人寬衣解帶吧?怎麽解襯衫扣子也這麽快?這扣子可比製服外套上的銅紐扣小多了呀……


    然後她猛然一驚,這是哪裏?


    這是在車後座!


    也就是說,前座上還有兩個人呢!


    說不定前後還有兩輛車跟著!


    一想到這兒,艾麗羞得滿臉通紅,她一邊努力回憶剛才有沒有發出什麽令人懷疑的聲響,一邊無聲但猛力地推拒朱理。


    她猛地一推,倒讓朱理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啜吸聲。


    艾麗腦袋裏嗡的一聲,幾乎無地自容,一邊繼續用力推他,一邊用手肘撐著身體半坐起來,又急又羞地壓低聲音,“加百利前輩他們在前麵坐著呢!”


    朱理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跟著她坐起來一點,但卻不肯抬頭,他將頭埋在她頸間輕輕笑,鼻尖蹭著她的鎖骨,他細滑的發絲隨著他的輕笑一顫一顫,蹭的她癢得隻想哼哼,可又不敢出聲,隻能急速喘氣。


    朱理側眼看到艾麗臉上的紅暈順著脖子一路向下延伸,很快蔓延到剛被他用力親吻出了一小塊不規則的紅痕的地方,他擔心再不停手艾麗會生氣因而不敢再造次,可是又心癢難耐,摟著艾麗的脖子坐起來,嘴唇貼在她頸部的動脈上小聲安撫,“那又怎麽了?有隔音玻璃呢……”


    艾麗也明白過來,自己是做賊心虛過甚,可是一想到前麵坐著兩位“前輩”,就忍不住紅霞滿麵。


    朱理剛剛食髓知味,正是躍躍欲試極為迷戀之時,簡直一刻也不想放開,見到艾麗稍微平靜,他不由得寸進尺,摟住她的纖腰,靠在她肩頸之間,在她耳邊絮絮低聲說了幾句話。


    艾麗一聽就一直紅著臉搖頭,朱理靠在她肩上,忽然又突然發現了新寶藏,他右手從她頸後穿過去,把她整個攬在自己懷裏,伸手去摸摸她右邊的臉頰和小耳朵,一邊就輕輕含住她左耳的耳垂,輕輕舔舔,再輕輕咬咬。


    這下艾麗真是全身都是破綻了。


    她一向認為耳朵是接錯了神經的器官,頓時如臨大敵。耳朵和臉頰的溫度一瞬間又上升了幾度。


    車廂後座呢,說是具有私人性的密閉空間也對,可是一想到前座還坐著兩個人,近在咫尺,雖然被一道隔音玻璃擋住了,但是一出現什麽情況前座的兩個人必然會立刻通知他們——


    在這種刺激下,感官的敏銳似乎被放大了。


    艾麗閉著眼睛,鼻端發出難耐的低哼,伸手去推朱理,可是——


    她一碰到他又趕快縮手!


    夭壽啊!


    怎麽一擊即中!


    一出手就碰到精神抖擻全副武裝的小朱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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