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預料是這樣的情況,雲瑤也沒有失態,隻是裝作很震驚的樣子:「遇刺身亡?!」


    「是啊,那些人一擊得手,鳳小將軍這都沒了快半年了!」


    半年那麽久肯定沒有,但是從雲瑤得知消息到現在,也快四個月了,雲瑤裝作很可惜道:「那鳳小將軍葬在哪裏啊?」


    「南山,你問這個做什麽?難道要去弔唁?」老闆狐疑地看著她。


    「是啊,我家那口子曾經受過鳳小將軍的恩惠,他來不了,我去給燒張紙也算是表表心意,」雲瑤信口說道。


    「噢,原來是這樣,不過我勸你還是別去啦,南山現在還有侍衛把守,這都是六皇子親自派去的人,就怕那些個反賊餘孽們會來搗亂。」


    雲瑤點點頭,「不隻是南山哪兒?」要知道南山也是很大的一片地方啊。


    「南山流雲觀那邊,你去那邊以後打聽一下,嗨,也不用打聽,有人守衛的地方就是了。」


    雲瑤快速吃完了麵,掏了幾個銅板,隨即拎著包袱往城南而去。


    天漸漸暗了下來,城門快要關閉,她跟在隊尾,在關城門之前出了城。


    流雲觀是個女觀,她以前也和鳳蕭閑逛到這裏過,秋季這裏會有紅葉,整座山都是紅色,似火如畫,風景特別好,也很好找。


    隻是離流雲觀還有好幾裏地,她便被人攔了下來,來人很不客氣,「前麵流雲觀封了,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封了?為什麽啊?」她還想著今晚在那兒借宿呢。


    「話怎麽那麽多,反正不讓過去就是了。回去吧回去吧!」那人沒好氣地說道,隨即轉身走了。


    雲瑤伸著脖子往那邊看了一眼,可以看到遠處的路上有一隊隊人來來去去,從這裏到流雲觀這一段路已經完全被封鎖起來。


    這隻是能看到的,她毫不懷疑暗處一定還有人潛伏。


    前麵再過不去,今夜她住在哪裏呢?


    雲瑤嘆了口氣,看到不遠處有幾間坍圮了的土屋。屋頂都已經沒了。她隻好走了過去。


    從包中翻出雲舒特意給她包上的一張毯子,雲瑤暗道雲舒真是送對了東西,從周圍找了一些幹樹枝。堆起來點燃,她烤著火拿出一塊烙餅來。


    烙餅用紙包著,這張紙已經被油納透,可見餅做得多麽實在。雲瑤把餅靠近火烤了烤,可是靠近了燙手。太遠了又烤不熱,雲瑤悶悶呼了一口氣,從旁邊拿了一根樹枝把烙餅穿起來,然後靠近了烤。


    不一會兒便有香味飄了出來。烙餅上的油微微爆響,她吹了吹烙餅,然後咬了一口。


    「好香啊好香啊!」門口忽然傳來一聲驚嘆。


    雲瑤抬起頭來。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天已經黑下來了,來人正站在沒了頂的土屋門口。半張臉被火光映紅。


    看起來很年輕的男子,年紀一定不超過二十歲,一張臉還帶著些稚氣,他正眼巴巴看著雲瑤手中的餅,「請問這位大娘,我能嚐一點嗎?」


    他說著走進了屋,一邊用手比劃出「一點」的概念,「大娘這餅做得太香了。」


    雲瑤想了想,給他掰了一小塊。


    「哎呀,我今日真有口福,」少年接過來,小心地咬了一口,「大娘一個人趕夜路啊?」


    「嗯」,雲瑤含糊地應了一聲,隨即咬了一口餅。


    「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林夏。」


    雲瑤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大娘為什麽不一邊喝一邊吃呢?這烙餅雖然美味,但是直接吃也太幹了些。」


    他話剛說完,雲瑤就被噎住了。


    她暗暗翻了個白眼,烏鴉嘴。


    林夏已經拿出了一個皮袋子,「我這裏有些酒,卻是沒帶水……」


    雲瑤沒理會他,低著頭暗暗緩了一會兒,終於順過了一口氣,這才察覺自己淚花都被噎出來了。


    「大娘……」林夏還在碎碎念,雲瑤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烙餅,皺了皺眉頭,「閉嘴,不吃還給我!」


    林夏楞了一下,連忙把手裏的烙餅塞到了嘴裏。


    終於安靜了下來,雲瑤安安靜靜吃著她的烙餅,林夏吃完了那一小塊烙餅之後也沉默了下來,周圍一時隻聽見樹枝被燒灼發出的劈啪聲。


    「大娘……您一個人來這裏,是要去流雲觀嗎?」林夏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


    「是要找什麽人嗎?」


    雲瑤看了他一眼,手裏的樹枝撥弄著火堆,卻沒答話。


    「我知道流雲觀那些女弟子去了哪裏。」


    雲瑤要找的本就不是流雲觀的弟子,所以對這些當然不感興趣,聞言隻是嗯了一聲。


    「您……」


    雲瑤瞥了他一眼。


    林夏立刻閉上了嘴,不過眼珠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次被雲瑤打斷,他終於沒有再碎碎念,雲瑤又出去弄來了些枯枝將火燒旺,林夏也不好意思讓她一個「長輩」操勞,於是也出去找來了一堆枯枝。


    這一夜火一直燒的很旺,雲瑤裹著毯子沒怎麽睡,總感覺到林夏在看她,可是她每次睜開眼,那人卻又是閉著眼睛,本是萍水相逢,她不得不小心戒備,於是醒醒睡睡,這一夜就這麽過去了。


    清晨她是被吵醒的,雲瑤睜開眼,就看見林夏正在那兒撥弄火堆,不知道在烤什麽。


    「你怎麽還沒走?」雲瑤問道。


    剛睡醒她還有些迷糊,聲音也不復昨晚的低沉,林夏抬起頭來仔細打量她,雲瑤心裏一驚,連忙咳嗽了兩聲,這才說粗著嗓子說道:「問你呢,怎麽還沒走?」


    「我……餓了。」


    雲瑤揉了揉臉,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連洗臉漱口都做不到,她從包袱裏翻來翻去也沒能找到什麽能清新口氣的東西,雲瑤嘆了口氣,打好包袱準備起身。


    「大娘,我找到了些糧食,你要不要吃一點?」林夏問道。


    「額,不用了。」


    雲瑤看了一眼他正在撥弄著的火堆。中央被他撥出了一片空地。這片空地上放著些糧食,豆子麥子玉米什麽都有,零零碎碎混在一起。「你從哪裏找的這些?」雲瑤心裏一動,問道。


    林夏有些不好意思,「我扒了幾個耗子窩。」


    好吧,雲瑤點點頭。背著包袱走了出去。


    沒走多遠,林夏便從後麵追了上來。他衣擺兜著那些糧食,急匆匆追上雲瑤,「這麽巧,大娘也要往南走?我們倆一起搭個伴?」


    雲瑤皺眉。「我不同你一路。」


    「怎麽會啊,京城往南,你要去的是哪裏啊?」


    「你不去的地方。」雲瑤加快了腳步。林夏在後麵不敢跑得太快,怕抖落了糧食。隻好小碎步跟在後麵喊道:「大娘,你等等啊,等等我啊!」


    不管雲瑤怎麽樣,都沒能甩掉這條尾巴,路那麽寬,她沒辦法擋住不讓這人走,但林夏卻就像是鐵了心了一樣,她停下他也停下,她住破廟他也住破廟,她半路上馬車他也緊緊跟著,打不死的蟑螂一樣,無論雲瑤惡聲惡氣還是冷著臉,都沒辦法讓他放棄跟著自己。


    「你為什麽跟著我?」


    「同路啊,我和大娘投緣!」林夏憨笑著回道。


    我還頭扁呢!


    這人為什麽跟著她,雲瑤一點頭緒也沒有,甩也甩不掉,最後隻好認命,當做他不存在一樣。


    京城以南,第一個大的城池便是南郡。


    雲瑤本有心去探看流雲觀旁邊那座墓,因為守衛太多她又沒有幫手而作罷,這南郡卻有些人可以幫到她,如今慕湛正在養精蓄銳,但鳳蕭那批屬下卻杳無蹤影,雲瑤在京城那幾日沒能打聽出什麽,隻好來這邊碰碰運氣。


    順路搭的那輛車抵達南郡,雲瑤付了銅板下車,那林夏掏了半天兜也沒掏出一個銅板,車夫緊盯著他,雲瑤立刻加快腳步離開了這裏。


    「大娘!大娘!!!」


    終於拜託了那個妖孽,雲瑤心中雀躍,先找了個地方吃了點東西,這才快速趕往溫府。


    慕淩楓攻打京城失敗,帶走了南郡的家屬,溫承榮之前和鳳蕭合作之後本有些心憂,就怕慕淩楓心中不爽要拿他撒氣,不過幸好沒發生這樣的事,慕淩楓南下之後,溫府閉門謝客,府中人低調到了極點。


    閉門謝客,老趙頓時覺得之前門可羅雀的狀態也算是熱鬧了,現在他整日在門房抽著菸捲,寂寞得快要發黴,但沒辦法,這四個月南郡頗有些兵荒馬亂,誰也不會有閑心上門拜訪,他嘆了口氣,噴出一口煙。


    「請問……溫老爺在家嗎?」


    「不在。」


    老趙嚴格遵從老爺的吩咐,誰來了都說主人不在,將閉門謝客進行到底。


    雲瑤怔了一下,「那請問……溫夫人在嗎?」


    「不在。」


    「那……溫少爺在嗎?」


    「不在……」老趙坐直了身子,看著眼前這個大娘,「都不在,你還是回去吧。」


    雲瑤撓頭,「那冒昧問一下,他們去哪兒了?」


    老趙噎住,都在府上呢,編個什麽地方好?


    「老爺夫人和少爺去……去老家探親了,還沒回來。」


    老家?雲瑤皺眉,她老家不就在南郡嗎?溫家祖宅都在這兒,去哪個老家?


    這才明白過來這門房應該是得了主人的意思閉門謝客,雲瑤哭笑不得,忙對老趙說道:「不急不急,你去跟你家老爺說雲姑娘來了,他一定會來見我的。」


    老趙眯了眯老眼,雲姑娘?老爺夫人的義女?他還沒瞎呢,這明顯是個老太婆啊。


    「我說,大妹子你這就不對了,我老頭子雖然年紀大了,可還沒瞎呢!」


    雲瑤發愁,這張臉現在摸了薑黃汁,要麽……當麵洗了?


    「叔,麻煩你能給我一張濕帕子嗎?」雲瑤問道。


    老趙皺眉,這老婆子一把年紀,喊誰叔呢,心裏這樣念叨,但是有人來跟他說話,寂寞的要發黴的他其實還是有些不舍把她轟走的,於是起身去裏間拿了一張帕子出來。


    雲瑤見這張帕子油膩膩的,不隻是用來擦桌子還是幹啥的,她一臉為難,「能給咱幹淨的嗎?」


    老趙這就不樂意了,這可是他擦臉的!「這妹子,我還沒嫌棄你呢,你倒是先嫌棄我了?」


    雲瑤恍然,這老頭子在這裏守門,他妻子肯定不會住在這裏,沒人幫他打理……男人嘛,帕子每天都揉不幹淨,成了這樣倒也正常了。


    隻是心裏還是膈應,她隻好閉上眼拿帕子在臉上揉了揉,老趙眯著眼,等她放下帕子後,這老頭嘴張的能放下個雞蛋,「雲……雲……雲姑娘?!」


    雲瑤抹了一把臉,試圖抹去不好的感受,聞言一笑,「現在我可以見我義父了嗎?」


    「能能能,你等下啊!!」老趙知道這位雲小姐很得夫人的寵愛,見此連忙帶她出了門房,打開角門親自送著她往內院而去。


    門外不遠處,林夏看著那驚鴻一現的麵容,眯了眯眼「……果然是她啊……還真能裝。」


    溫夫人正在和溫承榮說話,便聽到門房老趙的聲音:「老爺,夫人!雲小姐來了!」


    溫承榮抬頭,溫夫人已經高興得站了起來,快步往外走去。


    雲瑤現在這一身打扮實在是醜的沒話說,臉上的偽裝洗了一部分,臉周圍一圈還是黃的,整個人無比埋汰,溫夫人快步上前,伸出手都沒能落下去,「你……這是……」


    「義母」,雲瑤喚道。


    隻是這一句話,她眼淚立刻落了下來。


    溫家是她上一世的家,現在她換了個殼子,但是魂還是溫雲瑤,眼前是撫養她長大的母親,她撲進溫夫人的懷裏,放聲哭了出來。


    「這孩子……」溫夫人眼圈一紅,「受苦了……」


    她聞言,眼淚流得更歡,想起來生死未知的鳳蕭,還有這一路上所受的委屈,她痛快地把眼淚都抹在了溫夫人的衣服上,哭了好久,才不好意思地鬆開她,「娘……」


    溫夫人一怔,微笑著說道:「回來了就好,在外麵受苦了吧?」


    看這一身打扮,絕對受了不少的苦,溫承榮上前問道:「這是怎麽了?」


    雲瑤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淚,「義父,我這次是來跟您打聽些事。」


    溫承榮並不知道鳳蕭詐死是瞞著雲瑤的,聽雲瑤這麽說,隻是點頭:「你要問什麽?」


    「義父可曾見過鳳蕭手下的人?」雲瑤想著,鳳蕭目前生死不知,但是丁一他們定然會在京城和南郡活動,溫家是南郡的富戶,他們或許會和溫承榮搭上線,便隻是這麽試探著一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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