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繡完之前選好顏色的那一片,雲瑤細緻的比對著手裏的線,但是接下來要繡的這兩種線顏色太接近了,在燭光下根本沒辦法辨別,她仔細看了半晌,最終嘆了口氣放下了線,門口忽然響起腳步聲,她一抬頭,鳳蕭急匆匆又進來了。


    「你怎麽還沒走?」雲瑤剛問了這一句,鳳蕭向她示意噤聲,低聲道:「帶你去看好玩的」。


    雲瑤被他語氣中的興致吸引,跟他出了屋,鳳蕭拉著她問:「我記得你上回和那兩個黑衣人打,功夫還不錯,會輕功嗎?」


    雲瑤搖頭,「那個太高難度了,我爹沒教我」。


    鳳蕭輕哧一聲,「那算什麽有難度」,他拉起她的手,教了她幾句口訣,「你按照我說的運氣」。


    說著拉著她低聲說道:「跳!」


    雲瑤下意識跟著他一躍,隻覺得渾身一輕,腳下一下子空了,腰間被鳳蕭攬著,她整個身子都壓在鳳蕭那邊,鳳蕭嘖嘖兩聲道:「你這是被我抱起來的,算不上輕功啊」。


    雲瑤捶了他一下,「第一回學,你以為我長翅膀了?」


    鳳蕭卻忽然一下捂住了她的嘴,「噓……你看」。


    他的聲音極低,呼出的氣潮潮落在雲瑤耳邊,雲瑤覺得耳朵一下子就燒了起來,她往後仰,避開鳳蕭的手,跟著他的眼神往遠處看去。


    他們現在棲身在一棵茂盛的樹上,枝椏繁盛的樹遮蔽了二人的身影,卻沒擋住他們的視線,月光照耀下,遠處湖邊一個人正蹲著。吭哧吭哧挖著什麽。


    雲瑤看了鳳蕭一眼,眼神中滿是疑惑,挖東西而已,有什麽好看的。


    鳳蕭卻搖搖頭,又讓她仔細看。


    雲瑤眯眼仔細辨別這人是誰,待到看清,卻狠狠怔住了。那不是平日裏溫婉柔順的林夫人嗎?


    大半夜無人陪伴無人跟隨。她在這裏挖什麽?


    鳳蕭扶著樹幹坐在橫生的樹杈上,拽了拽雲瑤的袖子示意她也坐下來。


    雲瑤正在沉思,冷不防差點被他拉下樹。腳底下一滑就往下墜去,她慌忙一把拽住他的肩膀,鳳蕭也伸手拉住了她,隻聽嘶啦一聲。鳳蕭呆呆看著被扯下來的袖子,又呆呆看了她一眼。「爺做了什麽孽帶你出來禍害我的衣裳?」


    因為顧忌下麵挖土的林挽月,他聲音壓得極低,又在雲瑤耳邊說話,雲瑤剛剛退燒的耳朵再次迅速燒起來。她一把將袖子捂在鳳蕭嘴上,逃避一般轉頭仔細看林挽月的動作。


    鳳蕭頭疼不已,手裏捏著半截袖子。再看自己露出了裏衣的袍子,隻好嘆了一聲氣。把袖子塞到了懷裏。


    孰料他這一聲嘆氣,下麵挖土的林挽月立刻緊張地站起身,狐疑地向四周打量。


    雲瑤趕緊一把捂住他的嘴,同時自己也屏住了呼吸。


    林挽月豎著耳朵聽了好久也沒再聽見什麽聲音,又警惕地打量了一圈,再次蹲了下去,因為之前她已經挖了好久,所以這會兒她很快就拿出了一包東西。


    林挽月把包袱攤開在地上,在月光下捏著鼻子慢慢掀開了包袱皮。


    雲瑤也收回了捂著鳳蕭嘴的手,附身往下看,怕自己掉下去,她還挽住了鳳蕭的胳膊。


    她努力睜大了眼睛,包袱皮一層層揭開,林挽月埋頭仔細看著上麵貼著的符紙,雲瑤卻模模糊糊隻看見一團黑。


    鳳蕭也終於從剛剛奇怪的感覺裏抽離出來,他摸了摸嘴唇,又看了看胳膊上挽著的那隻手,眼神隨雲瑤往下一掃,嘀咕道:「包那麽一團布幹什麽?」


    雲瑤轉頭在他耳邊問道:「你能看清那包袱裏麵是什麽?」


    鳳蕭仔細辨認了一下:「一件衣裳,唔,都是血,貼著符」。


    雲瑤問道:「衣裳是白色的?」


    「嗯」


    「女式的?」


    「……袖邊印花,應該是」。


    雲瑤咬牙,這賤人!


    鳳蕭眼神詢問,她搖了搖頭,看著地上正準備把包袱包起來帶走的林挽月,忽然笑了笑。


    林挽月,既然你打算讓我死都不痛快,那我就讓你活著也不痛快吧。


    她看了看身上為了方便穿的素衣,月白色類似裏衣,在月色下拿來嚇嚇人還是不錯的。


    鳳蕭一轉頭,就看見她扶著樹幹站了起來,腳底下幾次打滑,她伸手將頭上的簪子抽離,一頭秀髮披散下來,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麽,正要問,她忽然一附身把頭髮全部撥到了前麵。


    於是姚繡娘這一抬頭差點把鳳大公子嚇得從樹上栽下去,他低聲問道:「你怎麽了?」簡直跟中邪了一般。


    雲瑤問道:「你剛剛教的那個口訣……我現在飛還是飛不好,跳下去會不會摔死?」


    「啊?」鳳蕭還沒說話,雲瑤卻看見林挽月要拎著東西走了,等她走了還嚇個屁,她縱身一躍,直直向林挽月撲了過去。


    林挽月本來就心有鬼,之前那個夢實在是太真實,以前最多也就是夢見溫雲瑤死之前的悲憤樣子,剛剛卻夢見她前來索命,林挽月實在是沒辦法淡定下去,想起那件衣服,要是燒了就什麽事也沒有了吧?


    她正這樣想著,兩根指頭捏著手裏這個腐朽的包袱,小心往四下裏看了看,猛然感覺到腦後一陣涼風,便下意識轉頭看過去。


    「啊!!!」急促的一聲驚呼,她雙眼翻白撲通一聲栽了下去。


    「哎呦」,落地姿勢不對,雲瑤狠狠崴了一下腳,再看麵前的林挽月,已經癱軟在地昏死過去,「這麽不經嚇?」


    鳳蕭從樹上躍下來,拉了她就趕緊要離開這裏。


    「等等,我還有……」


    「等個屁,馬上就要來人了!」鳳蕭氣得恨不得將這個女人打一頓,遠處已經隱隱有風聲。有人正急速往這邊趕來,雲瑤一瘸一拐,他一把將人打橫抱起來,飛身離開了這裏。


    地上躺著林挽月,她手裏的包袱也被扔在一旁,來人落地以後仔細查了查周圍,卻沒有發現任何人。他與後麵趕來的侍衛一同上前。看見地上躺著的竟然是世子側夫人林氏,心裏一驚,不敢輕易動手。隻得派人去稟告慕淩楓。


    ……


    「怎麽回事?」慕淩楓趕到的時候,遠遠看見地上躺著個人,以為府上出了什麽人命關天的大事,等到走近了卻發現地上躺著的居然是林挽月。他愣了一下,上前抱起林挽月。問道:「她怎麽在這裏?」


    侍衛長垂首道:「稟世子,屬下等人聽見湖邊有人尖叫,於是趕來,恰好看見林夫人……林夫人躺在這裏。旁邊還有一個包袱」。


    他遞上那個包袱,慕淩楓抓在手裏才感覺到暗色的包袱上都是泥土,他回首看著陸陸續續趕來的守夜的婆子。將林挽月交給其中一人道:「先帶夫人回去」。


    等那幾個婆子扶著林挽月走了,他才繼續問道:「還有什麽發現嗎?」


    侍衛長嘴唇動了動。有些猶疑,但是最後還是說道:「沒有發現任何東西」。


    慕淩楓低低嗯了一聲,「沒有發現腳印?」


    侍衛長一怔,再往腳底下看去,土地早就被踩的全是他手下的腳印,哪裏去找腳印?


    他迅速地再次搖搖頭。


    慕淩楓拎著包袱回到書房,一路想來想去也沒想通,林挽月為什麽大半夜拿著個包袱昏倒在路邊,難道她是想要離開?


    怎麽可能。


    他慢慢打開那個散發著腐朽氣味的包袱,神情有些驚訝,又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包袱裏是一張符紙,硃砂在黃紙上畫出詭異的線條,這還不算什麽,符紙下麵是一件衣裳,沾滿了血跡,要是他沒記錯,那是溫雲瑤的寢衣,衣襟處別著一束束好的髮絲。


    如果他沒猜錯,這頭髮也應該是溫雲瑤的。


    而拿著這個包袱昏倒在路邊的人,是林挽月。


    慕淩楓的眉頭狠狠皺起來,心底裏下意識抗拒這個包袱傳遞的信息,他仔細回憶每次看見的林挽月和溫雲瑤二人相處時的情況,似乎她從來沒有表現出對溫雲瑤的敵意,又怎麽會拿出這麽惡毒的東西來呢?


    他思考了許久,起身喚了下人來:「拿火盆過來」。


    看著包袱連著那件衣裳全部都被燒成灰燼,慕淩楓緩緩站起身來,過去推開了窗子,屋中是絲綢燃燒後嗆人的氣息,他眯著眼睛,最後離開了書房。


    溫雲瑤已經死了,那麽關於她的事情就這樣終結,林挽月是馬上要做他妻子的人,他應該將這件事情完全忘卻。


    慕淩楓心裏這樣想著,然而走到岔路時,卻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辨別了一下方向,向左是林挽月的院子,往右走,則是那個姚繡娘現在居住的地方。


    他沉吟了半晌,抬步向右走去。


    最初的幾步走得極慢,他似乎在擔憂什麽,最後越走越快,甚至那步伐隱隱帶著喜悅,慕淩楓滿心都是那個神似溫雲瑤的黃衣女子,她應該會答應他的提議不是嗎?


    慕淩楓已經想好了要怎麽發令全國尋找姚繡娘的父母,他嘴角勾起,輕輕在姚繡娘的門上敲了敲。


    屋中似乎有人說話,聽見敲門聲迅速安靜下來,等了片刻錦繡的聲音傳出來:「誰啊?」


    「是我」,慕淩楓說道,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世子」。


    屋中的鳳蕭雙眼瞪大,要不是雲瑤攔著他幾乎要飛出去跟慕淩楓打一架,「混帳還真的來了!」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被雲瑤一把塞進了衣櫃裏,「呆著,想害死我你就出來!」(未完待續)


    ps:艾瑪,慕淩楓要怎麽渣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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