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嫂看到王春香抬手,以為婆婆要打自己,嚇得脖子一縮,嗖的一下往雞舍跑。


    王春香愣住。


    她是幾個意思!


    不會是以為她要打人吧!


    王春香抓了下頭發,有些無語,她有那麽刻薄嗎?


    宋大嫂跑太快,被石頭絆倒,摔了個狗吃屎。


    王春香氣笑:“殺隻雞,都能搞出這麽多事!”


    宋大嫂欲哭無淚,她也不想啊!


    安排完活,王春香又回到堂屋。


    劉桂鳳不知道這些,她是抽時間來的,隻想快點搞完回廠裏去。


    她拉著王春香坐自己旁邊:“親家母,定親的話,我們給五百八十塊的禮金,你覺得怎麽樣?”


    這是阿霄偷偷跟她說的。


    這數字,哪怕在京都,也不少。


    王春香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怕親家笑話她,又麻溜地爬起來坐好:“不,不用這麽多,我們村訂婚禮金,最多的,也沒超過一百五,條件差的,五十斤糧食,就能把人帶走。”


    宋老爺倒是挺滿意的,不過,就算把禮金收了,結婚那天,也會讓落落帶走。


    “行,就五百八。”


    宋鐵柱跟宋落櫻的三個哥哥還沒回來,她的婚事就這樣定下來。


    他們今天是安排在砂子嶺割稻子。


    那邊離村周圍的田地有點距離,應該還沒聽到消息。


    談完禮金,劉桂鳳就要離開,王春香拉住她:“他舅媽,吃完飯再走。”


    劉桂鳳笑著拒絕:“廠裏還有事,下次吃也一樣。”


    見他們是真的沒有時間,王春香也不再強求,她翻出一些山貨裝好遞給劉桂鳳:“這是老三在山裏打的,不值幾個錢,拿回去嚐嚐味道。”


    這年頭物資緊缺,劉桂鳳哪會要:“不用,不用……”


    王春香塞到她手裏:“沒多少,別推來推去的。”


    劉桂鳳見狀,隻好收下。


    王春香想親自送兩人去村口,劉桂鳳不讓:“親家母,請留步,讓落落送好了!”


    ……


    看熱鬧的村民把村口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村民愛不釋手地摸著玻璃,眼裏溢著光:“乖乖,這車真新!”


    “好大,好威風!要是能坐一次,就好了!”


    “這車要不少錢吧?”


    有人見不得宋落櫻好,說話酸酸的:“這車指不定是借別人的呢!”


    匆匆趕來的大隊長懟了回去:“能借到吉普車,也是本事!你去借個試試!”


    那人被大隊長懟的啞口無言。


    大隊長掃向大家,沉著臉怒吼:“還站在這幹啥?不想要工分了!滾去幹活!”


    大家靈魂一顫,作鳥獸散。


    等大家都走了,大隊長才做賊心虛地摸著吉普車。


    這車真好啊!


    有生之年,若能坐上一回,也是值了!


    宋落櫻幾人走來,看到大隊長正對著吉普車傻笑,她突然出聲:“大伯,你在幹啥?”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大隊長嚇了一跳,他轉過頭,見是自家侄女跟兩個陌生人,瞬間明白了什麽。


    他沒回答宋落櫻,而是看向霍斯霄,這小子長的真不賴,跟落落絕配,這下兩位老人該放心了。


    霍斯霄任由宋大伯打量,還主動介紹自己:“大伯,我叫霍斯霄,是落落的對象,旁邊這位是我舅媽。”


    宋大伯對這個侄女婿很滿意:“不錯,真不錯!”


    明天要訂婚,霍斯霄還有很多事要忙。


    他跟宋大伯閑聊了幾句,就開車走了。


    ……


    宋大嫂知曉客人不在這裏吃飯,立馬鬆開手裏的雞:“多活一天,多生一天蛋。”


    不是她小氣,實在是舍不得啊!


    這幾年收成不好,一年到頭,見不到幾個錢。


    家裏的孩子全靠這幾隻下蛋的母雞養著。


    王春香白了她一眼:“現在還早,快去上工。”


    宋大嫂愣了一下:“還要上工?”


    王春香冷笑:“不上工,吃什麽?喝西北風嗎?”


    宋大嫂又慫又菜,王春香一瞪眼,她一秒都不敢耽擱:“我去,馬上去。”


    宋二嫂摘完菜回來,發現客人走了,她樂嗬嗬地湊過來:“娘,小妹夫買了些什麽?”


    王春香無情地打斷她的美夢:“買再多,也沒你的份!”


    宋二嫂樂觀的很,不給她這個兒媳,肯定會給孫子,她孩子吃,四舍五入,就是她吃,一樣一樣的。


    “娘,小姑爺買來是孝敬你的,你給我,我也不會要。”


    小嘴巴,挺會說的。


    王春香點頭:“原本想分一點給你們,既然不要,那就算了。”


    宋二嫂臉上的笑容僵住。


    她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宋二嫂的變臉取悅了王春香,她笑了笑:“快去上工,下工回來,給你們分點,嚐嚐味道。”


    “好嘞!”


    打發走兩個兒媳,王春香把霍斯霄帶來的四斤肉分成三份。


    她們家留兩斤,大房二房各一斤。


    這年頭,豬肉不僅貴還要票,老百姓很難弄到票,所以一年到頭也吃不了幾次。


    宋奶奶聽說落落的相親對象來了,特意回房換上新衣裳,還將頭發挽成發髻盤在腦後,用黑色網兜勒緊。


    這樣一搞,看上去精神多了。


    等她到的時候,人已經走了。


    她左看右看,沒看到人:“人呢?”


    王春香回:“走了,說廠裏還有事。阿霄買了四斤肉,等會你拿一斤過去。”


    兩位老人跟宋大伯住,宋老爺子是老革命,每個月可以領二十元的國家補貼,另外兩個兒子每年給三百斤糧食。


    二老的日子是整個村子,過得最舒坦的。


    宋奶奶低頭看著身上的衣裳,白穿了,早知道,就不浪費時間了:“男同誌怎麽樣?”


    王春香脫口而出:“高,大方,俊。”


    宋奶奶捶胸頓足:“我早該來的。”


    宋奶奶一臉懊悔地來到堂屋:“老頭子,人家第一次上門,你怎麽不留人家吃飯?”


    “一個是紡織廠主任,一個明天要定親,忙著呢。”宋老爺手裏夾著一根中華煙,跟老伴炫耀:“這是落落男人買的,這孫女婿做事敞亮,是個做大事的,落落眼光好。”


    宋奶奶聞言,語氣裏透著得意:“落落是我們家的福星,等著吧,宋家會越來越好的!”


    老人家這麽說,是有依據的。


    有一年,她生病住院,醫生讓後輩回去準備後事。


    大家把壽衣什麽的都準備好了,就等著她咽氣了。


    然而,讓大家意想不到的是,宋落櫻出生那天,她的病突然好了,身體還一天比一天好。


    自那以後,宋家上下幾十口人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裏。


    ……


    王嬸是個大喇叭,經過她一宣揚,村裏的人都知道宋落櫻的訂婚禮金是天價。


    “王媒婆,你說的天價到底是多少?”


    王媒婆又不傻,怎麽可能全說出來:“反正比我們村的其她人高!”


    “比美嬌那丫頭的還高?”


    其她女同誌找工人難,但作為書中的女主,身上自帶光環。


    她找的對象是鋼鐵廠的工人,是三鉗工,一個月五十多塊,


    她的訂婚禮金是一百五。


    當時在村裏引來一陣轟動的,畢竟這個數目不少。


    王媒婆笑得意味深長:“比美嬌多。”


    “什麽?比一百五還多?”


    王媒婆推開繼續追問的婦人:“走走走,別擋道,老娘要上工了!”


    “王媒婆,你還沒說,到底是多少?”


    “問我幹啥!去問春香啊!”


    那人一臉失望:“她不會告訴我!”


    ……


    秋收時節忙。


    王春香把東西放櫃子裏鎖好,又匆匆跑去地裏幹活。


    兩位老人也回了大房,家裏就隻剩宋落櫻了。


    她啃著瓜子,翹起二郎腿:“飛虎,翻個跟頭!”


    飛虎得到指令,動作敏捷地翻了個跟頭後,還表演一個三百六十度後空翻。


    表演完,還一臉期待地看著宋落櫻:“汪汪……”


    主人,還滿意嗎?


    宋落櫻剝一粒瓜子塞到飛虎嘴裏:“飛虎還是一如既往的厲害,有你在這裏,我一點也不孤單,隨軍,也帶你去!”


    火車不可以帶狗,但可以去運輸隊。


    一人一狗玩的不亦樂乎,手心突然傳來陣陣劇痛。


    宋落櫻低頭一看,上麵多了朵桃花印記。


    嬌嫩鮮豔,如點染了胭脂,紅得耀眼,美得醉人。


    她戳了戳,看到一個十平方大小的空間。


    裏麵除了一堆黑土,什麽也沒有。


    宋落櫻的室友是小說迷,經常會說空間,係統什麽的。


    沒想到,她也有一個。


    隻不過,別人是一輩子都用不完的物資,而她隻有一堆黑土。


    算了,有總比沒有好。


    年輕人要知足常樂。


    她按住印記,想把飛虎送進去。


    低頭一看,飛虎還在原地。


    宋落櫻一愣,又將桌上的瓜子扔進去。


    看著瓜子不見了,宋落櫻才知道這個空間不能裝活物。


    行叭!


    這樣也不錯。


    宋落櫻收斂好情緒,想出去走走。


    她找來一頂草帽戴上:“飛虎,出發!”


    不知不覺,一人一狗來到山腳下。


    “汪汪……”


    飛虎聞到了好東西,嗖的一下往山裏跑。


    宋落櫻慢悠悠地跟在後麵:“飛虎,別走太遠。”


    回應她的是一連串狗叫。


    宋落櫻走累了,想找塊石頭坐下,突然聽到不遠處有說話聲。


    她不想偷聽的,但聲音太熟悉,有些像這具身體的姐姐。


    聽聽吧。


    萬一被人欺負,她還能幫忙。


    “當初訂婚的時候,你不是這樣說的!你說過,要對我好的。為什麽要出爾反爾?”


    宋小思比宋落櫻大兩歲,兩姐妹性格完全不同,一個性格內斂,溫柔文靜,一個認死理,喜歡鑽牛角尖。


    宋小思對麵的男人穿著時下最流行的的確良襯衫,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翹起蘭花指,看宋小思的眼神帶著鄙夷。


    “宋小思,你家兄弟多,又怎樣?還不都是泥腿子!


    不像我,我家雖然隻有一個男的,但我小姐夫是工人,他答應過我,會把我弄進廠裏去。


    我成了工人,你一個鄉巴佬,哪配得上我!


    識相的,趕緊把婚退了!”


    他們村有個不成文的規定。


    男方主動退婚,女方不用還禮金。


    那可是五十塊啊!


    怎麽能就這麽算了!


    必須得讓女方主動退。


    宋小思不知道裏麵有這麽多彎彎曲曲,她難受地捂住胸口,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流:“年底就要結婚了,你怎麽能這樣?”


    李韜鄙視說道:“誰讓你是鄉巴佬!”


    若有宋落櫻那般美貌,哪怕是鄉巴佬,他也能接受!


    宋小思被未婚夫傷到了,她泣不成聲:“之前相看的時候,你就知道我是農村姑娘,那時也沒見你說不行,現在卻嫌棄我是農村的!你太壞了!嗚嗚嗚……”


    退了婚,名聲臭了,以後誰敢娶她?


    這是要逼死她啊!


    李韜不為所動:“以前我家沒有工人親戚,現在不同了。”


    工人一般不會娶鄉下姑娘。


    像宋落櫻之前相看的那個,是因為男人長的醜要求又高,他知道城裏姑娘看不上自己,才不得不在鄉下找。


    而李韜的幺姐找的那個男人三十五了,矮矬矬的,長得歪瓜裂棗,又是鰥夫,家裏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還有癱瘓在床的母親。


    他最大的兒子十歲,最小的兩歲,他想找個長期保姆,但城裏姑娘沒人願意,不得已才瞄準鄉下。


    但凡父母為女兒著想一下,都不會把人嫁去這種家庭。


    李韜家不僅這樣做了,還做著去城裏當工人的夢。


    宋小思見李韜不顧兩人的情誼,一心隻想解除婚約,臉色白的像是刮了一層膩子灰,胸口悶堵難受,她蹲在地上,抱著膝蓋痛哭。


    宋小思傷心,宋落櫻也會難過,她知道這是原主殘留下來的感情在影響她。


    她深吸一口氣,從暗處走出來,拉起蹲在地上的宋小思:“這種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渣男,不退婚,還留著過年嗎?”


    宋小思看到妹妹出現在麵前,都忘記哭了,她打了個嗝:“落落!”


    李韜再次被宋落櫻驚人的美貌震懾,他眼裏劃過邪光,笑得詭異:“不退婚也可以,新娘子換成落落。”


    宋小思瞳孔緊縮,無法置信地看著他:“你,你……”


    提這種要求?


    他還是人嗎?


    宋落櫻可沒有宋小思這樣的好脾氣,她臉上泛著冰霜,抬腳狠狠踢向男人的褲襠:“死渣男,就你!還敢打老娘的主意!信不信,老娘把你燉了!”


    宋落櫻力氣大,李韜又沒有防備,被她這麽一踢,痛得撕心裂肺,身體軟了下來。


    宋小思嚇得臉色更白了,她抓著宋落櫻的手,不停地顫抖著:“落,落落,他,他不會有事吧?”


    這要真出事,他肯定會強迫落落嫁過去照顧他。


    不行!


    不能讓他有這樣的念頭。


    宋小思壓住心裏的恐懼,踢向李韜的褲襠,甚至還威脅他:“是我踢壞了你的蛋,你不許汙蔑落落!你敢亂說,我繼續踢!”


    “啊啊——”李韜捂住褲襠,痛的在地上打滾:“賤人,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宋小思好不容易壯起的膽子被這句話嚇得魂飛魄散:“我,我才不怕你!”


    宋小思嚇得不輕,宋落櫻投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走近李韜,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耍流氓在先,我正當防衛,你隻要不怕被批鬥,可以把這個事宣揚出去!”


    這番話就像鐵絲一樣,扼住李韜的脖子,他氣的麵部猙獰,青筋暴出,眼裏是濃濃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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