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蘭不過是想要獲得片刻寧靜,她在混獄多年,早就不習慣這樣人多的地方了。


    可沒想到 一開始隻是一個人鬼鬼祟祟的腳步聲。


    直到後麵又添了三四個腳步聲。


    等到真的一長串腳步聲響起的時候,鈴蘭受不了了,一個扭頭後沉默了。


    她一隻手還搭在茅廁的門上,轉頭正好就看見了鬼鬼祟祟的殷念。


    還有她身後長串的影子。


    鈴蘭呼吸都變的急促了起來。


    從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你想做什麽?”


    “不做什麽啊?我上茅廁啊!”殷念攤手,還反問她,“你怎麽不進去啊?進去唄。”


    鈴蘭臉色變了變,到底還是強行壓住心底的煩躁,“我不進去了。”


    “不急了啊?”殷念笑著又跟著她,“那我也突然就不急了呢。”


    鈴蘭再能忍,也看出殷念是故意在針對她的了。


    她抿緊唇。


    冷冷看了殷念一眼,抬腳就往外走。


    殷念覺得她現在就像是一隻已經鼓足了氣的球。


    她低笑一聲,手上突然便出現了龍刀,龍刀的殺氣從背後就穿透了過來。


    就像是一枚針,挑破了她本就已經積攢了的一肚子氣。


    鈴蘭那張死氣沉沉的臉上浮現出生動的怒容,轉身就一巴掌對著殷念拍了過去。


    可誰知。


    殷念那一刀竟然是堪堪擦著她過去的,竟不是對著她來?


    而鈴蘭已經收勢不及,人家不是奔著她來的,可她那一巴掌是結結實實對著殷念打去的。


    殷念一臉錯愕,被她一掌抽痛了,狠狠撞在牆上。


    鈴蘭腦子還沒轉過來,心中充滿了愧疚,下意識收手,“抱歉,我……”


    殷念可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下一刀便是結結實實的真正充滿殺氣的一刀。


    “我走路走的好好的,就耍耍刀,你竟然打我?”殷念一臉‘怒容’,“行,這梁子今兒個是結下了,你等著!我不把你打趴在地上我就跟你姓!”


    她幾招猛攻過去。


    鈴蘭被動接著,可從她的動作中也能看出,雖然她眼神中充滿了疑惑,似乎是在品這事兒怎麽就突然這樣了呢?但她接招時的遊刃有餘充分說明了自己的能力。


    高台座上的靈昆差點一口茶水噴出來,殷念這人肚子裏憋著壞啊。


    靈昆喃喃道:“我原想著,她來問我那些話,是想直接對鈴蘭動手,反正鈴蘭如今是沒有尋短見的念頭,她若是流露出殺氣,鈴蘭總要回擊,沒想她這麽……”


    他都覺得頭痛牙酸了,明明能直接打。


    她非得要這樣‘戲弄’人家一下。


    找個師出有名的由頭去挑釁人家。


    等鈴蘭反應過來殷念那一刀就是故意的,也是故意引得她動手好名正言順的在往後的每一天每一刻找茬,豈不是要氣死?


    何止氣死。


    鈴蘭都要氣瘋了。


    被埋怨,謾罵,輕視,厭惡,這些她都已經習慣了。


    可即便是這樣。


    她卻沒有被這般戲弄過!


    鈴蘭生氣了,手上的招式就帶出了幾分狠辣之意。


    招招對著讓殷念痛極的地方去。


    果不其然。


    沒過多久,殷念就被打的嗷嗷叫喚,繞著無盡原一圈圈的跑。


    “怎麽了?”小魔君等人聽見了動靜急忙出來看,見鈴蘭追著殷念打。


    他臉上頓時露出了不解又憤怒的神情。


    正要上前去。


    卻被旁邊的周少玉一把攔住。


    “沒事兒,我們殷念這人,真的痛的時候反倒不叫,但凡你聽她這樣漫山遍野嗷嗷不停的,那對她來說不算痛,作秀呢。”周少玉說著自己的手也跟著癢起來,有些躍躍欲試,那鈴蘭果真是很強啊!


    小魔君還是緊皺眉頭。


    很快,殷念就被鈴蘭狠狠的甩嵌進了山體之中。


    鈴蘭臉不紅氣不喘,就是眼睛裏都是紅血絲,純粹是被殷念煩出來的。


    她看著不高的石山上凹進去的一個坑,冷聲威脅:“你若是再湊上來,我可不管你是哪門子的英雄人物,該折了你的手我也照折不誤。”


    “我說了,我沒空陪你們玩這些東西。”


    說完鈴蘭端著一張冰霜般的臉走了。


    緊跟著來的阿桑等人擔心殷念,好在殷念從來不需要她們擔心,眨眼的功夫就從山坑裏自己爬出來了。


    她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塵土,衝眾人一笑,“十招。”


    之前在訓練場上,可連十招都沒有。


    “你沒事吧?”阿桑緊皺眉頭看向鈴蘭離開的方向,也明白了殷念的想法,“你想找她練手啊?”


    “那女人是有些瘋勁兒在身上的,你別看她這些年過的鬱鬱沉沉,對我們……也是一句話都不辯駁,可她自覺沒有對你不起,不會留手的。”阿桑這話是真心誠意的。


    這要是換成她,或者是此刻白林地的任何一個人,鈴蘭都放不出那些狠話。


    和阿桑她們恨她一樣,她對她們有愧。


    可殷念不是。


    她從小就在被放逐的子樹領地上生活,鈴蘭可沒欠她什麽,大概再有下次,她當真要下狠手。


    “沒事兒啊,這不是更好。”殷念半點不怕,“是我半逼著她與我練手,若不是因為她現在在混獄,我哪兒有能耐讓她日日跟著我陪練?”


    “她還能生氣是好事,像之前那樣半死不活像根木頭一樣才叫人頭痛。”


    她不止自己要去招惹。


    還對著身後萬域眾人傳授經驗,告訴她們要做什麽才能真正讓別人生氣,氣到受不了衝過來就要打她們那就是徹底成功了。


    聽的阿桑頗為無語。


    可與此同時,阿桑也在想,有鈴蘭這樣的陪練,好像是能精進不少,可鈴蘭……


    阿桑想到了自己早早就因為鈴蘭沒了的嫂子。


    心中一股鬱氣和排斥就控製不住的升上來。


    她緊抿唇,想到那個全家上下唯一對她好的人,可以說心中恨意並不比身為女兒的靈靈姐妹少多少。


    在靈天檸還未出生時,阿桑自己也還是一個半大姑娘。


    年輕的嫂子生的不算頂漂亮,天賦也算不得頂好,很多人甚至不知道靈昆為什麽喜歡她。


    但阿桑知道,每次在她追趕哥哥不上,又被看不上自己的父親刺罵時,嫂子就會在夜間悄悄進她的屋子安慰她,“我們阿桑天賦不差,又努力,是父親沒有眼光。”


    對當時飽受打擊的阿桑來說,什麽親爹哥哥,遠不如自己這個嫂子,靈昆老賊為人不怎麽樣,眼光卻頂好,嫂子是她見過最溫柔又明理的人。


    甚至也是那一夜。


    她第一次趴在窗口聽到了父親說的話。


    不似她對外說的那般美化後的話,那一夜遠比她口中的更加殘忍。


    她聽見父親說:“莫說真火一開始承認的就不是她。”


    “就算是她,我也不會讓她成為家主的。”


    “我們靈家曆代都是男子繼承,她一個終究都要嫁出去的人,我這白林地偌大基業,最後都要改了女婿姓不成?”


    “可她實在不安分,我已在為她尋夫家了,早早嫁出去,免得耽誤你以後修煉。”


    她雖然向來知道爹更疼兒子,卻也沒有這樣鮮血淋漓的直麵感受過。


    她仍然記得當年自己發了瘋一樣衝進去,踹翻了祠堂裏的火,哭著叫著。


    不是不小心點著了祠堂。


    是她生了怨,故意的,父母生她時不曾問過孩子願不願意來他家,生了卻又不能公平對待孩子,父母做什麽都是對的,孩子隻能乖乖等著安排,連這天下道理都從不曾真正公正過。


    她是被趕出去的。


    族譜上都再無她的名字,這樣的姓氏不要也罷。


    唯有嫂子一人來送了她,時不時還悄悄瞞著靈家人接濟她,甚至在她最迷茫的時候,一字一句告訴她:“真火不認你,是真火沒有眼光,你的天賦比嫂子強了不止一星半點,不要自怨自艾,嫂子等你功成名就回來的那天,你哥哥也等著你。”


    她向來對嫂子千依百順。


    可唯獨那一天,最後這句話讓阿桑心底有了氣。


    她沒和她多說,“他一直和父親一塊兒針對我,還能等我?嫂子是我唯一的家人了,我不認他!”


    她不想聽嫂子說靈昆的好話,轉頭走了,甚至都忘記叮囑她一句‘明日出征萬事小心’。


    而她的嫂子,那個溫柔明媚的女人,死在了第二日出征滅殺蟲族的路上,因為鈴蘭那愚蠢錯誤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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