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她死了!”鳳輕忍不住要仰天長笑,機關算盡的殷念也有今天?她實在是太過滑溜,之前屢屢想要抓捕卻次次不成功,從之前開始鳳輕便一直在想為什麽?雖說有忌憚不能將更大的事情耽誤了這一方麵,但對殷念她們已經足夠,要知道殷念剛從盤中界殺出來的時候可並不強,想了真的許久,她想明白了,是她們下手還不夠‘不計成本’,想殺殷念這樣的人,須得先剮下自己一身肉。


    方曦手上的刀差點都拿不住,她對殷念的仰慕比殷念對阮傾妘的敬佩還要多,在她自己都放棄自己的時候,是殷念告訴她,錯的是傷害她的人,本性不壞便會有容身之處。


    “閉嘴!你閉嘴!”方曦方寸大亂,極度驚恐和憤怒之下,一刀挑起淩厲弧光,無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顧崩裂之勢,嘶吼著就對著鳳輕衝殺過去。


    “殺了她!把她千刀萬剮!”萬域人各個眼睛猩紅一片,何止是方曦呢?若是沒有殷念,他們即便離開了盤中界,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凝聚在一起,人在失去理智的時候是無法思考太多的,所有人不管不顧的朝著鳳輕奔了過去。


    “沒了領隊的龍,不過就是一群雜蟲。”鳳輕甚至不想在這些人身上浪費時間,一揮手,便對著身後眾蟲道,“殺了他們。”


    蟲族大軍士氣已成實質,壓實一般籠罩在天空上,所有人都像被悶在一個沉罐子中,呼吸不到一絲新鮮活氣,眼前所見皆是死景。


    方曦眼睛裏幹澀一片,心口卻在嘩啦啦的流血。


    她是一直看著殷念往前走的,殷念有多強,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做夢都想成為殷念那樣的人。


    她從不覺得殷念會倒下,想來萬域的人也不信她會倒下。


    那是她們最尊敬的人。


    “你殺了她,是你!”方曦是用吼的,喊出來時卻被淹沒在蟲族慶賀的‘嘶哢’聲中,顯得蒼白無力,無人在意她的呐喊,當自己不夠強時,即便聲嘶力竭也不若強者輕飄飄的一個表態。


    現在在這裏的所有人。


    她也好,大石也好,畫萱也好,還有小葵秋黛姐弟,太多太多人了,他們都是被殷念一手從痛苦的泥潭中拉出來的。


    這一幕刺激實在太大,殷念原本好好的帶著希望進去,誰曾想卻屍骨無存。


    誰都接受不了活生生一個人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以這樣慘烈的方式離開。


    就連素來最冷靜的阮傾妘此刻都一言不發,什麽陣法什麽且戰且退,她想不起來了,到底都是血肉之身會痛會憤怒。


    她送走了培養出自己的老首席,難道,還要送走自己培養出來的首席不成?


    是她阮傾妘的命硬,克的身邊人都慘死戰場?弟弟是,娘親是,她身邊空無一人,現在就連她視作希望的殷念也要被這些人以殘酷的方式帶走,難道出身低賤者,便真的永遠逃脫不了被欺辱的命運?高貴者永昌不衰?人出生時便注定了命運的話,那為何還要教人自強不息?


    “不行,她們瘋了。”蠍神女怔怔的看著萬域這一小股瘋流不計後果的劈入了那龐大蟲潮中,心中痛惜殷念這樣厲害的一人離開的同時,又隻能強撐著大喊,“千星,快去幫忙,攔住他們,我們……該退了。”


    蠍神女滿口血腥味兒,難堪往喉嚨裏回流,她離的近,感知敏銳,正是因為自己實力強橫,所以更能理解鳳輕所說的‘下血本’是什麽意思,這樣大的付出若隻是為了解決掉一個人她是無法想象的,可這個人是殷念,蠍神女用力錘爆爆了旁邊一座小山頭。


    這一戰,她們輸的太徹底了。


    神骨沒有拿到,禁製沒有解開便罷,讓那蟲族士氣大增,自己這邊反倒是陷入了新一層的打擊不說,還賠上了殷念。


    縱然她是支撐著整個南區的神尊,無時無刻不告誡自己若是自己倒下了便全完了都沒用,她此刻難以控製的覺得呼吸不暢,滅頂的絕望和失落要將她打垮了。


    鳳輕得意坐於高台上,她享受著勝利的時光,此刻胸中有千言萬語要說,勝利帶來的澎湃感叫她心曠神怡,清了清喉嚨正要說話。


    麵前卻有一道迅風以摧山翻海之力猛拍而來,這迅風中還帶著難以言喻的腥味兒,血味兒,化為巨掌要將她生生擒住,鳳輕渾身雞皮疙瘩一炸,邊退邊高喊:“傻愣著幹什麽?還不快護著我!”


    真神蟲獸聽令尖聲嘶鳴,隻是它們剛撲過來,卻被一道十分凶殘的流光將身體撕絞成了碎片,明明方才還勇猛無比的蟲獸此刻隻靠這寥寥數隻,根本造不成什麽阻攔。


    一隻手,精準的自那碎肉中伸出來,一把掐住了鳳輕得意的脖子,指尖狠狠扣入鳳輕的喉嚨裏,鮮血順著他手背上冰冷的鱗片流下來。


    蠍神女愣住了。


    阮傾妘也停了瞬間的腳步,她腦海中有久遠記憶要衝破蒙塵殺出來。


    三區人都感覺到有失控的力量開始暴走,即便在遠處望著都覺得遍體生寒,這並不是讓人覺得溫暖的靈力,反倒像是要將人拖進深潭泥淖中,淹沒至死般。


    一隻龐大的蛟影仿佛從天而降,占據了整麵天空,它變得比之前在萬域的時候更大了,膨脹起來的肚腹也蓋著厚了不止一層的鱗,尾部不斷抽打著。


    那蛟的眼睛是全黑之色,一如此刻掐著鳳輕脖子將人高舉起來的元辛碎,他那雙完全烏黑的眼睛不帶一絲感情。


    身後蛟影唇角越來越上翹。


    笑容越來越大,最後定格在一個怪異的角度,它等這一天,可等了太久了,潛伏許久,隻是為了這一天罷了。


    它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斷的灌入元辛碎的身體裏,與此同時,它也在一點點的侵占他的神魂,不斷的同化,不斷的侵蝕,現在沒了那殷念礙手礙腳,它越發順暢。


    鳳輕兩手十分用力的在元辛碎手上捶打,她那堅硬無比的蟲鉗卻根本無法撼動元辛碎。


    半點用都沒有,仿佛一個幼童一般,叫人看了隻想發笑。


    “她在哪裏?”元辛碎聲音嘶啞,張開嘴時,唇下飛快的爬滿鱗片。


    前赴後繼的蟲獸不斷的被他散出去的靈力絞殺。


    他正在變成一個怪物。


    這一幕是如此熟悉,徹底喚醒了阮傾妘暴走邊緣的理智。


    “無心道?”她曾見過一次元辛碎無心道發作時的樣子,在萬域的時候。


    可來了四區,她們疲於奔命,又經常被各種事情拖纏住,沒一個人想起,是啊,元辛碎的無心道好像是隨著他的天生身體一起的,並且一直存在著,從未消失過。


    沒有神骨的無心道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往日殷念都小心翼翼的嗬護,時不時還要鬧他幾次,不就是為了讓無心道永遠的沉寂下去,不讓元辛碎被那些不好的情緒纏繞導致狂化失去自我。


    恐懼爬上鳳輕的身體,明明今日該是她獨占鼇頭的一日,怎的又該死的生了變故?


    他的手已經抓破了她的喉嚨,若不是有蟲族再生迅速的能力,她現在的頭已經被元辛碎扭下來了。


    他怎麽能突然就變得這麽強?


    他不是都沒有神骨了嗎?鳳輕將一切算好了,卻又生出了超出預知外的事,兩隻手徒勞的不斷掙紮,卻連元辛碎手臂上的鱗甲都抓不破。


    蛟影突然張開嘴厲吼了一聲,雷蛇湧動纏繞,天道遺留下的法則之力也隨著主神的狂化而纏扭不安起來,圍繞在元辛碎身邊,他此刻垂眸俯視而下,竟帶著神相。


    “咳,咳。”鳳輕臉若豬肝,“她死了……嗬!”


    她吐出一口血沫,發出扭曲笑聲,雖喉嚨痛的打顫,可胸中快意難掩,要為久違的勝利狂歡。


    元辛碎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這三個字叫他徹底失去了耐心,高舉起了手,就要對著鳳輕的腦袋徹底拍下去。


    “弟弟,救我!”鳳輕不僅不懼,還尖叫噴出血沫。


    咚的一聲巨響從天空傳來。


    一層無形波動從元辛碎身側暈開,水墨般散染,是個完全陌生的氣息和陌生的身影,蠍神女仰起頭,看著雙方底牌盡出。


    一隻小手從鳳輕背後伸出來,從正麵直直接住了元辛碎的一拳。


    散開的氣浪直接將周圍蟲獸絞的粉碎,兩人交手完全沒顧及到周圍的人或者是蟲族,小孩兒一雙眼睛冰冷,漠然注視全場,一擊出手也不戀戰。


    元辛碎與那小孩同時後退三步,兩人腳下隨著後退動作都被踩出深深痕跡。


    小孩趁機抓著還在瘋狂吼叫著什麽的鳳輕往後一甩,將人護在自己身後。


    鳳輕趴在地上捂著喉嚨邊咳邊嘔出血水,不甘心的想要從地上再度爬起來,卻再度跌倒在地,臉頰重重挨著地麵擦過。


    “弟弟,快幫姐姐殺了他!”鳳輕自覺遭受大辱,同時對元辛碎這失控的力量覺得無比畏懼,沒了殷念,還有元辛碎,阻礙她邁向高處的人為什麽來了一個又一個!簡直沒完沒了!


    若是沒有弟弟……她今日真的就要死了,隻是想想便覺得後怕,不行,未來要被他們掌管的四區無論如何不能再出一個逆天的人物了。


    而且元辛碎發瘋她攔不住,沐揚能攔得住?她父親能攔得住?沐家家主能?想來是都不能!


    這是個怎樣的怪物?她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麵前那小小身影上,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安慰肯定自己,“沒事的,隻要弟弟還在我身邊,元辛碎這樣的,就算不得什麽!”


    聽著她不斷的碎碎念,前頭小孩一言不發,隻是抬頭看向元辛碎,那雙墨綠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竟也透出孩童該有的單純來。


    ……


    貓祖察覺到自己意識還未潰散之時,是在‘痛痛痛痛’一疊聲的喊聲中一把跳起來,尾巴狂甩來驗證了自己還活著的事實。


    “咦?我沒死!”它先是不敢置信,四隻爪爪在地上不斷的踩了踩,不僅沒死,傷也不重!


    隨後興奮起來:“殷念,念念!我們都沒死啊?哈哈哈哈哈我就說鳳輕那個龜孫兒!沒弄死老娘就等著老娘月圓之夜扭過頭去搞死她!”


    “別嚎。”旁邊傳來一陣虛弱聲音,還有手指在小石頭上劃過,撥弄下碎塊在地麵撞上的悶悶響動。


    漆黑山洞中,半邊身子深深見骨的殷念正靠在石壁上細細喘氣,她傷勢不輕,但也不算致命,比貓祖想象中的要好多了,貓祖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殷念了呢!


    心髒處,化成一層綠膜緊貼心口的小苗正一點點幫她恢複傷勢。


    而殷念的手上,竟是抱著一具完整的骨架子, 這骨架子褪去了之前看見的刺眼金白交織的光,流露出玉白色的本質,此刻服服帖帖的在殷念手上,乖巧的不像話,可這神骨不是炸了嗎?怎麽會在殷念手上呢?


    貓祖一雙眼睛瞪圓了,“神骨?你還拿到神骨了?這什麽地方啊?我們怎麽沒死呢?嗯,雖然沒死也有可能,但你這傷也不是致命傷啊?”


    它不懂,殷念這一身的傷,可不隻是因為那餘波擋的,她當下判斷出無法躲避這一擊時,便已經在二選一中選擇了盡可能拿到更多彌補的法子,反正逃不了,自然要第一時間撲過去將神骨拿下,殷念本可以不受傷的,至少隻是皮外傷,但她還是以自己的半身骨為代價,拿回了整個神骨,她覺得值得!


    隻是貓祖也好,辣辣他們也好,竟無一人提起那小孩兒的事,殷念見狀還有什麽不了解的,道了一聲:“果然啊。”


    “你們真的看不見他。”


    貓祖覺得這話來的莫名:“誰?”


    “一個小孩。”殷念輕聲道,眼前浮現出那孩子在最後同她說的哪句話


    在最後殷念打算硬抗的那一刻,她聽見了似是歎息的聲音道:“姐姐,用你之前的在另一邊密室拿的那東西就可以跑了哦。”


    “姐姐不能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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