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有臉。


    但是它很快凝出了自己的五官,在聽見母樹說了這句話之後,它整個臉都凹陷了下去。


    而殷念眼角微微抽搐。


    卻一反常態的沉默下來。


    她再能說會道。


    聽見母樹坦白這句話的時候,還是覺得心有千語,最後卻隻能化作一聲慚愧的歎息。


    “殷念,我和你們不一樣。”


    “我早就不覺得活著是一件多有趣的事情。”


    “是為了讓你們活著,我們這些神,才會活著。”


    “天地核心的存在,本就不是為了它自己。”


    “我們是為天地而生。”


    “我們也不恐懼死亡。”


    “因為我們沒有貪欲。”


    她的貪欲,愛恨,都隨著自己拋棄的情絲,一並消失在了她的未來裏。


    “其他神或許有吧。”


    “阿狸天真活潑。”


    “混沌藤貪婪怕死,渴望權利。”


    “可我不介意死亡,甚至期盼一場沒有時限的長眠。”


    殷念不想明白她話裏的意思,越是明白越是痛心,可母樹講的太過淺顯易懂,她想要在裝傻都做不到。


    “你出現的時候,我很開心。”


    “不是那種情緒波動的開心。”


    “是有一種,我的願望終於要被實現的開心。”


    “但我不敢確定你能不能成長起來。”


    “好在你沒有辜負我的期待。”


    “你比我想象中的做的還要好。”


    “自然也會做的更好。”


    “你放心。”


    母樹伸出手,一隻手摁壓在了她的頭頂上,輕輕了揉了兩下,精純的力量再一次將殷念的臉頰完全覆蓋,這一次,除了鼻子,什麽都沒給她留。


    “不要擔心其他人。”


    “從現在開始,除了你自己,誰都不要去想。”


    “殷念,他們會照顧好自己。”


    “不然我也不會將東西完全分出去了。”


    墮化核心依然是創造它的神。


    哪怕他們現在已經被分割。


    可母樹仍然能感受到天地墮化的速度。


    她將東西分給每個人。


    如果他們能活下來。


    有那些資源在,至少不會過的太艱難。


    殷念眼看著自己眼前的視野一點點變黑。


    她奮力掙紮起來。


    因為在視野邊角。


    她看見了無數朝著他們的方向遊過來的巨大黑影。


    “那是什……唔!”


    殷念天空裏。


    幾個崽子急的到處打轉兒。


    可惜它們之前察覺異變,慌張的回到了殷念的天宮,生怕殷念被迫和它們分開。


    但誰知道。


    分開是沒分開。


    但精神元素現在很混亂。


    沒有足夠的精神力,殷念沒辦法將它們從自己的天宮中放出來。


    辣辣看著那些巨大的黑影上,竟然帶著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氣息。


    她茫然的看了片刻。


    突然臉色一變,“他們身上有墮化核心的氣味。”


    很像小核心卻又不是小核心。


    所以才會覺得陌生又熟悉。


    “它果然是奔著主人來的!”


    百變咬牙,“母樹現在狀態太不好了。”


    “我們得出去!”


    偏偏元辛碎不在!


    阮傾妘他們也不在!


    龍刀同樣蠢蠢欲動。


    可母樹不知在想什麽。


    就是不放殷念出來。


    四麵八方湧起的黑水裏翻湧著無數看不清身影的怪物。


    殷念心急如焚!


    “母樹!”


    她努力的想要發出聲音。


    告訴母樹。


    她會負責料理掉這些怪物,必須將她先從這個綠繭中放出來。


    可母樹顯然不打算按照她說的這樣做。


    透著一層綠色的覆蓋膜,殷念隻能模糊的看見周圍的場景。


    她看見了密密麻麻開始晃動的巨大黑影,正在朝著他們的方向瘋狂聚湧過來。


    綠繭中不斷傳來悶響。


    母樹知道,那是殷念的抗議。


    不過她站在綠繭上方,無數枝條從她身體裏長出來,將綠繭完全保護裹住。


    母樹站在那些枝條的中央,頭發正在以緩慢的速度變得幹枯白躁,枝條插入了地麵,也深入水中,像是她親手在末世打造而出的一葉小舟。


    而她站在小舟的中央,平靜的等待著將來的災厄。


    她是真正的神明。


    神明從不畏懼,生死皆坦然。


    ……


    無數裂開的領地上,不少人抱團聚在一起。


    明明天地都變成這樣了。


    可天空上竟然該死的還在飄蕩著雪花。


    雪花從一開始的雪白色變成了深黑色。


    不同於其他林地支離破碎的非常徹底。


    萬域還算是保存的相對完好的。


    隻裂成了數百塊。


    要知道離的近的白林地在他們眼前眼睜睜變成了數萬塊。


    “大家不要走散了!”在萬域殘留下來最大的那塊漂浮領地上,安菀正帶著一群人,努力將小孩都圍在他們中間。


    而領地的周圍。


    他們勉強能在混亂的秩序中調動靈力的一群人。


    將那些要潰散的部分聯手鎖住。


    這才沒讓領地潰散的太嚴重。


    “之前你們拿到的資源呢?”


    安菀看向身邊一群人。


    他們這裏大概有個三萬多人。


    大家烏泱泱擠在一起。


    甚至還有不少走地蛛和蟲族。


    蟲族在黑雪中瑟瑟發抖。


    它們造出來的堅硬房子在這樣的天災中,毫不留情的被撕裂成兩半。


    運氣好身下的一些殘骸,成了大家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住所,勉強能遮擋一些風雨,讓老弱先住了進去。


    可它們依然眼神茫然。


    本就沒多少實力,麵臨巨變,他們隻能靠在安菀他們身邊,企圖獲取一點力量。


    安菀卻沒忘記它們。


    一把將最近在領地上吃的胖嘟嘟的蟲族們都撈過來,“你們還能調動靈力嗎?”


    胖蟲子們茫然的互相對視一眼。


    它們伸出了自己的一點點足肢。


    表示自己隻能調動一點點。


    “那就開始造。


    “不要太大的!”


    “容易踏!”


    “小的,像是皮棚一樣的大小,能容納三四個人蜷縮著一起躺著休息的就行!”


    在這種隨時都會發生震蕩的極端環境中。


    房子就算牢固,可隻要太高,還是容易重心不穩倒塌。


    大概是自己終於又能有點事情做了,它們終於找回了一點神智。


    開始努力的按照安菀的要求造避難所。


    安菀又看向其他人。


    畫萱渾身發抖。


    裹著厚厚的棉衣,但因為不能驅動靈力取暖,依然被凍的臉色青白。


    她躲在僅剩的唯一完好的屋子裏,也沒能抵擋那入骨鑽髓的寒冷。


    畫萱被凍的臉色青白。


    而玉呈就在她身邊,他掌心有一團飄忽不定的火,讓畫萱勉強靠著取暖。


    而屋子的大門斷裂。


    玉呈的金佛也擋在那大門處,防止風雪入內,令本就難受的畫萱更加脆弱。


    可金佛也變得忽隱忽現。


    畫萱說話的時候,嘴巴打哆嗦,牙齒不斷的上下磕碰。


    聲音也跟著抖得不成樣子。


    “我沒事。”


    “你少少少少用點靈力,我們,還要回去,找殷念。”


    “她一個人,還有母樹。”


    畫萱的每個字都吐的非常艱難,好幾次差點咬到舌頭,鈍鈍的痛感就像是被冰凍後失去了痛覺,後知後覺的痛令她腦子也跟著麻木了。


    “我們得快點,回去,幫,她們。”


    “你,節省點靈力。”


    畫萱嘴裏不斷的冒出白霧,是因為周圍真的太冷了。


    連她腳下的土地都已經凍上了一層硬硬的白霜。


    玉呈將火源靠近了一些。


    他身上的袈裟變得無比鮮紅。


    他取下袈裟,袈裟是件至寶。


    包裹住畫萱的時候。


    很快她就被一點暖意激的打了個哆嗦。


    “你,你自己。”


    畫萱想讓他自己穿著,她裹的這麽厚,看著玉呈穿的這麽單薄。


    已經開始替他覺得冷了。


    可玉呈卻一臉凝重,壓住了畫萱想要解開袈裟的手。


    “別動!”


    他第一次語氣如此嚴肅。


    將畫萱一下就釘在了原地。


    玉呈手上的佛珠不知道去了哪裏。


    他穿著一身雪白的素衣,在漫天黑色的大雪裏顯得十分紮眼。


    “母樹不是最危險的。”


    “殷念也有實力。”


    “現在最危險的是你,懂了嗎?”


    畫萱愣住。


    蒼白的唇色看著像一張會被隨時戳破的紙片。


    “你隻要顧好你自己就行。”


    “其他的……”


    玉呈的話還沒說完。


    外麵傳來了安菀的聲音。


    安菀的腦袋出現在了被封好的窗邊,“放心吧,其他的交給我們!”


    “你照顧好自己。”


    畫萱隻能壓下沉甸甸的一顆心。


    她隻是害怕。


    害怕自己不問的話。


    大家就會下意識忘記殷念,忘記母樹。


    興許在很多人看來,她這麽弱小,還要去擔心強大的人,實在是有點蠢又毫無必要。


    可正是因為她們很強。


    因為強大,所以沒有人會擔心她們。


    她隻能不斷的提起。


    一遍遍的重複。


    “畫萱。”


    安菀又輕輕敲了敲她的窗戶。


    輕聲說:“放心,不會忘記她們的。”


    畫萱一愣。


    隨後臉上恢複了些許血色。


    “安菀!”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大叫。


    “你快來看!”


    “外麵那些是什麽?”


    安菀神色微變。


    急忙往外圍跑去。


    來到領地邊緣,繞開那些被黑雪覆蓋的巨樹。


    安菀看見了遮天蔽日的無數巨獸。


    從黑黑的水麵破水而出。


    雖然身上已經腐爛的十分嚴重。


    但依然能從輪廓中看出,這是海獸。


    海域占據了天地間七成的地盤。


    其實她們都知道,海域中有無數海獸。


    隻是海獸難上岸,向來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


    就連蟲族也不會無緣無故去招惹它們。


    可現在海獸就像是被人操控了一樣。


    紛紛朝著一個方向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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