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冉道,“這位是平郡王,榮陽公主之子。”


    他又給平郡王介紹蘭生,“庭筠,她就是南月蘭生。”


    蘭生單獨再給平郡王福禮,“小郡王,我就是南月蘭生。”“我就是”三個字加重語氣,她很好奇自己到底有多出名,有機會要問問。


    平郡王聲音帶笑,友善意,“聽太多人提到蘭生小姐,本不以為然,如今見了,果真是強韌的性子,他人所言不虛。”


    “小郡王是不是聽錯了,該是刻薄的性子吧。”蘭生對五公主榮陽的印象不錯,加上曾大姑娘的關係,自然而然就跟這位平郡王顯活潑一些。


    泫冉多敏銳,就在蘭生鄰座坐下,邊道,“原來蘭生小姐也不是見誰都張刺。”


    他坐,泫賽坐,庭筠也坐。


    蘭生最後坐,心裏覺得自己可憐,明明是她的桌子,變成小心翼翼的那個,對泫冉的話也懶得理。大榮特產嘴上占便宜的殿下,跟他們當真就是你傻。


    泫冉其實不愉快,之前要表現君子風度,壓著呢。結果,蘭生對著他又沉默寡言的樣子,禁不住流出一絲火煙氣,從袖子裏拿出一張帖子,念——


    “謝君美意,既不敢承情,參不能白吃。”不怕大家聽,“蘭生小姐在本殿下生辰當日突發奇病,本殿下送蘭生小姐一支參,卻原封不動被退回,還附這麽一句話,是駁本殿下麵子麽?”


    庭筠文采出眾,聞言忍俊不止,“這得看冉表哥送參時附了什麽話。”


    泫冉大方,“係蘭香,盼為君展顏。如此美句,碰上不會說話的,糟蹋了。”


    “我沒念過書,能回冉殿下一句話已是不錯,至少能博眾一樂。”文縐縐的,不適合她這個偏科高材生。


    “自圍獵那夜起,我發現蘭生小姐博眾樂十分擅長。兩隻老虎,一隻皮球,下回來什麽?”一旦情緒開閘,有點傾瀉而下的趨勢。


    蘭生又不理,越爭,對方越起勁。


    庭筠笑出聲,“冉表哥寫情句給女子,遭冷遇肯定是頭一回,有趣。”


    這些人如此隨意論說男女之情,再讓蘭生明白,要謹守男女之防的隻有大家閨秀名門千金,而且也就是誡口。


    泫冉不尷尬,泰然道,“不是頭一回遭冷遇,卻是頭一回不高興,難得我為一個人這般費心思。請帖親自寫兩回,百年老參也親自選。”


    庭筠哎呀,“我得宣揚去。”


    “見一個說一個,她名聲壞了,自然嫁我。”這位太陽殿下心地不光明。


    蘭生真不知道說什麽,聽到這兒冷哼,“恭喜賀喜冉殿下,與……嗯……什麽……”啥郡主來著?含糊過去,“郡主定親,不知何時大婚?”


    泫冉不變臉,大榮一夫多妻,皇族更是從皇後往下王妃側妃各種美人一長串,他今後也不可能隻有正妃一個,“稱號都記不住,什麽什麽郡主?你若真心恭喜,本殿下多謝。”


    蘭生拿起茶壺給旁邊悶不吭聲的泫賽倒茶,都不愛說話的人要結盟。


    泫冉哼,再要開口——


    “小二,來酒。”泫賽出聲。


    “賽表哥,今日就別喝酒了吧,等會兒——”庭筠看看蘭生,沒把話說完。


    “這飯莊不出名,你一早特地來吃早飯?”石頭很硬,不代表悶葫蘆,該出聲時半點不含糊。


    “不是,來恒通兌銀票。”蘭生聲音一頓,“其實是病了這些日子悶壞了,借口出來走走。”


    泫賽偏著頭看她,好似判斷她話裏真假,隨即偏回頭。


    泫冉此時也將正事放了第一,目中鋒芒,“你出門也不看看吉凶,今日別兌銀票了,坐在這兒別亂跑,凶事過後我會送你回去。”


    “怎麽,今天不宜出門?”驚問。


    庭筠卻有些興奮,“我們得探子可靠消息,有一夥山匪混入帝都,竟打起恒通銀號的主意,要劫銀子。”他剛拿到軍職,就碰上大案子。


    “啊,那我運氣還算好,遇到了你們。”小懼。


    到此為止,蘭生成功掩飾了自己真正的來意,也證實自己沒有猜錯。泫冉果然是逮擎天會那幫人來的。現在隻希望機會成機遇,她能借此收服一群勞動力。本以為搞定柳夏一個就好,哪知這位大俠還在發夢,還是得靠自己。


    點了粥,卻胃口不好。咒是解開了,卻萬分厭惡常沫,隻要想到他可能還會狂妄害人,心裏就堵。


    “你要是裝病沒來,我真會生氣。”泫冉一心兩用,望著她小鳥啄食,還有那張白蒼透明的臉,倒是真擔心她,“不像風寒。”


    蘭生硬把粥喝完,才道,“我這病傳染的,殿下離遠點。”


    誰也沒動,卻不是誰也不信,皆因泫賽道一聲來了。蘭生同他們看向街口,微微張大著鳳眼。


    一群人,八九號漢子,高矮胖瘦,一律黑,一律窮,沒一人的衣服上沒補丁。有補丁還算好的,還有破洞裂縫沒線補的,腳上單布鞋草編鞋。迎著西北風,走得哆嗦,縮頭縮腦。目標人物們出現。


    庭筠低聲道,“好家夥,裝乞丐恁像真,一點瞧不出賊眉鼠目。還好兩位表兄的探子厲害,這樣都看出破綻來。”


    蘭生想,不是裝的,就是那麽窮,還大手大腳。


    “他們說的方言正是擎天寨那一帶,住破廟卻吃花酒,匪氣十足,這才引探子懷疑。暗中跟了幾日,發現他們在恒通銀號附近踩點,又假裝叫花子跟他們套到隻字片語,說今日之後就有錢了。”泫冉說完,想起什麽來,瞥蘭生一眼,“不過到底是不是擎天寨那夥人還不好說。擎天寨個個使槍,這些人身上是絕對帶不了尖槍的。”


    “不是擎天寨,也是哪裏的強盜,抓住了誰還敢說帝都亂。”書生氣,偏從軍,平郡王也是奇異的王孫。


    “探子說有十二人,少了三人。”泫賽開口的含金量很高。


    泫冉靠窗打個響指,立即有一蹲著的小子起立,“少了三人,找出來!”


    小子撒腿就跑,在那群“假乞丐”注意到他之前就轉進了小巷子,顯然這張網很大。


    蘭生看泫冉泫賽的默契,再歎這些殿下們私生活和事業上截然不同的表現,真不能僅憑一麵就抹殺另一麵。換個角度,她如果是Boss,他們就是討人喜歡的新晉,充滿能力和野心,做事拚。


    十二個,少了三個,可見有花並沒能勸阻全部人。蘭生也估計到了,饑餓交寒,這會兒就想著搶銀子開飯,怎會聽陌生人的警告。隻但願他們因此放亮眼,若照她的第二條建議,亦能全身而退。不然就說明帽子再漂亮也得戴著合適,瞧瞧柳夏和她的配合簡直慘不忍睹,她不想領一群配合不了的匪類。


    “近了。”庭筠全然不知已有人走漏風聲,緊張得抓桌沿,“隻要他們一進恒通,插翅也難飛。”


    泫冉泫賽不說話,卻也攏眉斂目。到目前,事情的進展都在他們預計之中,若這些人真是擎天寨的,那可不是小魚了。


    一年前旱災時,一個自稱擎天會二當家的蒙麵人殺了白嶺縣官,開糧倉分給百姓,一夜成名。殺官多大的事,皇帝親自擬旨嚴查,結果查了半年多沒一點線索,隻知白嶺山中有個擎天小寨,一群小匪盜,平時也就打劫路商,沒犯過人命。白嶺山綿延一千兩百裏,跨五州十多個郡上百縣鄉,根本無從找起。此案拖了這麽久,轟動已過,但在皇帝和文武百官的心中仍是大案重案。


    所以,隻要有蛛絲馬跡,就如此時這麽重視了。否則幾個強盜劫銀號,恒通自己就搞定,哪裏用得著兩個世子一個郡王調動數百兵衛?


    三位天之驕子真是猜對了,這群匪類自擎天。隻是他們料不到的是,一張天羅地網就要毀在同桌姑娘手裏,他們還什麽都做不了,眼睜睜讓這姑娘牽鼻子走。


    “這餅怎麽賣?”奔大餐的耗子突然對燒餅感了興趣,九人中最高壯的褐膚漢停在小攤前,眼睛瞄都不瞄斜角五步開外恒通大門。


    蘭生想,還不是蠢到沒救。同時,她聽出這褐膚漢就是擎天老四。


    庭筠拉直脖子,“怎麽問起燒餅來了?吃飽有力氣?”


    泫冉道,“稍安勿躁。”


    賣燒餅的漢子是兵士裝扮,奉上頭命令來當包圍圈,壓根沒想到歹徒會跟自己買餅,一時心慌信口胡謅,“十……十文。”


    老四粗聲,“一隻燒餅十文錢,珍珠麵揉得啊。這天子腳下什麽都貴得嚇死人,讓不讓我們外鄉人討生活?”


    兵士肚裏罵自己,連忙降價,這回真當起賣餅得來,“十隻燒餅十文錢。”


    “那你開始就該說清楚,結巴啥?”老四回頭喊兄弟們,“一文錢一張餅,我兜裏就十文錢,誰也不準多拿啊。”


    一群人擁上,拿餅的動作像搶餅,吆五喝六,窮凶極惡,見到吃的仿佛連命都不要了。


    蘭生清楚這是真餓。


    不過,緊鑼密鼓打算抓匪的眾人看著疑惑。這些人確實打算搶銀號嗎?過分像乞丐了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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