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侄女,飯後散步有助身體,陪叔叔我走一段吧。”


    蘭生以為要就此別過的,柏湖舟這麽說,當然要陪著走。多次說明她沒有吃白飯的命,讓她有點想念瑤鎮吃白飯的日子。明明是自己不想吃白飯,這是不是欠的?雪比剛才大得多,但柏湖舟的小廝幫她很仔細打著傘,她也挑不出毛病。


    她安靜地踏出每一步,開始享受雪中的樂趣時,柏湖舟說事了。


    “你回去告訴你娘,隻要她願意,金薇就不會再是皇妃備選,要辦此事就趁現在,錯過這個大年,明年難說。”


    “金薇真要當皇妃麽?”蘭生雖聽說過金薇可能入宮,但家裏沒有人提這事,還以為是外麵傳謠。


    “自金薇十四歲起,皇上已不允她定親嫁人,朝廷中誰心中不亮?十六歲時,就在冊封旨意下達的前一日,金薇割發落誓終身不嫁,以保大榮太平。皇上震怒,但不敢輕視她一半的鄔氏血緣。傳言東海大巫落誓必成,否則反噬連咒,於是集了九位帝都能者,包括金薇的娘親在內,作法三十三日消誓。”


    蘭生搗亂心性又起,“皇上看中金薇,也是勇氣可嘉,一直得哄著供著,不然來個發誓同歸於盡,豈不是要命?”


    柏湖舟斜白蘭生,“這種誓言自然不是動嘴皮這麽簡單的。總之,最後將誓願縮至三年,國師夫人也因此元氣大傷,臥床不起了。如今三年已過,本是金薇入宮的時候。”


    “金薇有孝在身,大夫人過世一年還未滿,無論如何不可能——”對南月金薇入宮為妃沒有好或不好的感覺,蘭生學禮說禮。


    “皇上想要的人,守孝不能成為推拒的理由。”柏湖舟打斷蘭生,“不過,若能趁皇上暫時想不到金薇的時候讓他下旨放人,等皇上再想起來,金薇已嫁人,就無可奈何了。”


    “嫁了人也能搶過去。”幹這事的,史上最出名就是唐明皇,卻也不止這一個皇帝搶兒媳當老婆,“那個貞宛就是三皇子的……”


    “如今是宛婕妤。”柏湖舟糾正蘭生,“不管她從前跟誰,卻並無名份,照大榮例仍是待嫁之女。還有,侄女啊,今後私底下明麵上都別將宛婕妤和三皇子放在一起說了。”


    不止三皇子,還有六皇子呢。但帝權能抹殺一個人存在,也可以賜予一個人新生。貞宛的運氣實在太好,從假姑子到帝妃隻花了半載,莫非是這個時空的楊貴妃?


    蘭生道是,不過貞宛和她是無法友好相處的,好在兩人誌向截然不同,將來碰麵的機會應該很少。


    “大榮皇帝代代還不曾做過搶人妻的事,我所指被明媒正娶了的女子。”柏湖舟沒想得那麽糟糕,“再說,太後還在。”


    “蘭生隻是覺得皇帝費那麽大力氣除金薇的誓言,怎能輕易放了。”貞宛雖是絕色,能拴住天子多久的心?


    “所以時機隻有一個,機會隻有一次。臘月十五,皇太後壽筵之上,宛婕妤獻完藝那刻,可求恩典。讓你爹娘共同開這個口,以東海大巫血脈需要傳承為由。”柏湖舟說得很清楚了。


    “我會將叔叔的話轉達給我娘,至於她聽不聽得進去,由不得我。”要是鄔梅真幫金薇擺脫入宮的命運,繼母位也未必指日可待。重要前提:金薇得領情。


    “你與你娘不和?”兩次提到鄔梅,這姑娘神情到目光都十分不以為然。


    “又不能斷絕母女關係,和或不和都得拴在一起。”蘭生很敢說,行了禮上車去。


    柏湖舟笑望著她的馬車離開,這才回自己車中,但問一直透簾觀望的遙空,“此女麵相如何?”


    遙空回道,“觀麵難斷。”


    “臘月十八都讓你瞧出來了,也給了你生辰八字,怎會難斷?”柏湖舟神通廣大。


    “她眉額清晰顯著近日運勢。至於那份八字,不知你從哪兒弄來,卻絕不是南月蘭生的。既看不出她短命,也看不出凶克父母,是旺家平順的通八字。媒婆用它們來騙男方家裏,配個吉祥如意好兆頭罷了。”遙空卻好笑搖頭。


    柏湖舟啞了半天,最後恍然大悟,“這個鄔梅真是,就算要給女兒找個好婆家,也不能讓媒婆拿著假八字騙人啊。你道怎麽,這八字送進平國公府,要配那家嫡長子。”他笑出聲,“她自己委屈了多年,想來不願意女兒再受委屈,往最好的人家尋女婿。”


    “你這麽惦著她,何必讓她女兒傳話,請她見個麵也無妨。雖然我再如何算,你倆到老也隻是老友。”遙空有些調侃意。


    “真能老來成友倒好,怕隻怕……”柏湖舟輕歎一聲,“也不知幫她到底對還錯,我並不希望她回到帝都來。”


    “一切的變局為了一個定局。”遙空閉起眼。


    到家後,將柏湖舟要自己轉達的話同鄔梅說一遍,蘭生就想回北院。


    “這兩天都出門了?”鄔梅卻跟女兒還有話說,對柏湖舟這個人和他的話,一個字的評說也沒有。


    蘭生更無心,“嗯,在家待了不少日子,有些悶。”


    “你悶,別人卻忙得團團轉。看你這麽悠閑,不知今晚萍兒在明月殿開天眼,家中除了你我,全都去殿外等消息?且不說她,臘月初一天女聖女到玄清觀求年福五日,初八明月殿放粥齋民,十五太後壽誕,然後就是準備新年新春元宵節……”


    “臘月十八又是什麽特別日子?”還是自身安危最重要。


    鄔梅想了想,但搖頭,“怎麽?”


    蘭生卻換了話題,“娘今晚不去明月殿,不怕有人趁機說你壞話?”


    “總要有人看家。”鄔梅眨眨眼,難得對女兒作出活潑表情,顯示出近來春風得意的好運勢,“我要去了,李氏才有話說,把她女兒開不出天眼怪成我的錯。”


    “娘也覺得南月萍開不出?”哈!


    “南月天能一代不如一代,到你爹這代隻出他一個,若非與我東海強血結合,何來天女聖女?李氏又是平庸俗血,萍兒也就能搬搬易經通個初淺,施展些聰明罷了。天眼?”鄔梅嗤笑,“別說金薇玉蕊沒有,連你爹也沒有,當世早已無人通天。如今開天眼,卻隻能增強天賦而已。”


    “聽娘的意思,以前有天眼能人?”蘭生曾經對這些事沒一點興趣,現在,怎麽說呢?好像跟自己也有那麽點切身關係了。


    鄔梅的目光仿佛落在某個遙遠的點,還是葛婆婆一聲喚,刹那醒覺,淡冷對蘭生道,“你什麽能什麽眼都沒有,問來做甚。我給你的符可隨身戴著?”


    蘭生將腰間的香袋打開,露出裏頭錦帛,“娘給女兒做的保康符,一刻不敢離身,不然又病了怎麽好?”


    鄔梅沒好氣瞪她,“你出門我不管,橫豎家裏現在也沒人有空管你,但小心點,別招惹回大麻煩來。”這就是有這樣一位親媽的好處,隻要不礙自己的事,女兒在外玩翻也不皺一下眉頭。


    蘭生當然乖巧應是,回去卻反而閉門不出。說到底,她不是無事生非的叛逆女,老往外跑也並非求刺激尋樂子。接到第一件發揮專長的建築活兒,雖然是別人不要的,而且根本賺不到錢,以二百兩為本錢也不可能造出驚世之作,但她想把這座宅子造得很舒適,即便住的人是當著小妻被養在外麵,也能感覺家的溫馨。


    兩天趕製平麵和立體設計圖,將建築麵積算了個基本,蘭生才踏出屋子,就讓日光照得睜不開眼。


    被蘭生趕到隔壁屋子住的有花開始習慣新環境新變化,看到她黑著兩隻眼圈出來也不說了,就讓香兒到廚房傳早膳,又吩咐小丫頭取熱水燒幹淨的巾子,卻親手往蘭生麵上敷。


    蘭生才覺得有花似模似樣一忠貼的大丫頭,誰知巾帕捂在臉上久到差點喘不上氣,還是愛給人穿小鞋的家夥,隻不過也稍微長進了點。她自己拿下洗臉布,歎口氣,卻跟這個不聽話的丫頭沒關係。


    哪怕再小的宅子,畫圖很簡單,看起來也很簡單,可是從無到有造起來,她想得好像過份簡單了啊。啪!一手拍上額頭,毫無實際經驗的自己是否高看了自己?下一步,往哪兒去呢?


    有花看蘭生自拍腦門,嚇一跳,“不會作法不會占卜,不會讀書不會繡花,除了耍性子找麻煩,還真沒做過像樣的事,這回關在屋子裏兩天,你可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外麵發生了什麽事?”哦哈,八卦時間。


    “南月萍和大小姐一樣顯出預言的天賦能通了,開過天眼之後,以六幺算藏物所在分毫不差,而且還找出許久以前丟失的開國玉如意。明月流再出一位能者,消息已遍布帝都,這兩日上門恭賀的人踏破門檻,現在就等皇上封號了。”發生了氣死人的大事,有花呼呼道。


    蘭生啊一聲,“雖然完全沒想到,不過南月萍會得個什麽稱號呢?找回一塊玉如意——玉女?!”


    噗,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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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一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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