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第二更——————————


    胡老四和劉二爺更加吃驚了,倆人好半晌都愣著不知道說什麽。


    “這……熱乎了,二爺,您老把這些喝了,喝了就徹底好了。”胡老四實在不知道該說些啥了,他今天已經夠吃驚的了,彎下身端起那火塘口的碗,摸了摸有些熱乎了,遞到劉二爺的麵前。


    劉二爺回過神兒來,接過胡老四遞過來的碗,一口氣喝了下去。大概是味道有些怪吧,劉二爺皺了皺眉頭。


    “好了,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胡老四打聲招呼,起身往外走去。


    劉二爺趕忙說道:“哎,外頭雪大,慢著走。”


    胡老四走到門口又停下,好像想到了什麽似的,怔了怔,扭頭看了看劉滿屯,又看向劉二爺,說道:“二爺,滿屯這孩子,這孩子似乎命硬啊,他還有,還有天生的陰陽眼,竟然能看到髒東西,了不得,了不得。”


    “什麽意思?這孩子命可不好啊!”劉二爺詫異的問道。


    “您老還記得麽?”胡老四又走回來,坐到炕邊兒說道:“若存世九載,身之父母皆亡也,過十五載,則友其者皆亡,死於非命。您老那次……那魍魎不是告訴您這些話麽?我琢磨著……滿屯這孩子,是不是滿了九歲之後,就不會,嗯不會克死人了吧?我是這麽想的,是不是……這是兩道坎,九歲的時候,親人被他克死,嗯,就消停幾年,等十五歲的時候,會,會克死其他人……之後,就沒事兒了?”


    劉二爺怔住了,他仔細的想了想,又在心裏盤算了一下,說道:“興許,興許是這麽回事兒吧?”


    “這個得,得問問羅祥平羅大叔,他在這方麵是行家。”胡老四想到他和劉二爺商量這些,也是純粹瞎猜呢,所以幹脆又提到了羅祥平,他說道:“可惜羅大叔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唉……”


    “嗯,是啊,這該死的年景。”劉二爺也歎起氣來。


    胡老四起身說道:“不管怎麽說,我覺得滿屯兒這孩子,命格夠硬的,跟您老那一身的煞氣,有得一比,連髒東西都不敢欺他行了,走了,明兒還得早起上班呢,唉,混口飯吃,真是混口飯吃,餓不死就行啊,唉……”他一邊兒往外走著,一邊兒連連的感慨著這***年景。


    走出去之後,胡老四回身把門給關上了,隻是這一開一關,外麵的風便趁隙卷入屋內一些雪花。


    劉二爺目送胡老四出去之後,便一把拉過來劉滿屯,讓他坐到炕邊兒,認真的打量起來這個命格怪異的孩子。


    剛才他們的一番話,劉滿屯和趙保國倆人聽得似懂非懂,不過倆人卻明白一點兒,那就是劉滿屯這命,似乎有點兒好了?


    半晌,劉二爺和藹的說道:“滿屯兒,今晚睡著兒吧,別回去了,跟你保國哥睡通鋪。”


    劉滿屯臉上立刻露出了驚喜,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真的?”


    “嗯,去吧!”劉二爺笑著推了劉滿屯一把,“保國,把小毛抱過來,還有秀花秀草姐妹倆,讓她們睡這屋。”


    “哎!知道咯。”趙保國答應一聲,和劉滿屯倆人都高興的蹦躂著出去了。


    劉二爺靠在了炕邊兒上,伸手拿了一塊兒破布,一邊兒擦著身上那已經幹了的狗血,一邊兒想著心事。他並不是完全相信了胡老四的猜測,才肯讓劉滿屯留下來,而是有些擔心劉滿屯這個孩子,這麽一個晚上,又剛剛經曆了那麽詭異的事兒,他實在是不放心滿屯一個孩子住在那麽大一個院子裏。


    往後,無論如何,一定要管住這倆小子,絕對不能再讓他們去土地廟裏偷供奉了,自己也不能去了,唉!劉二爺歎了口氣,忽然又想到,若是不去偷供奉,那從哪兒弄吃的?廟裏那些人供上的東西,不都白白糟蹋了麽?


    要不……我自己去吧?劉二爺猶豫著,不行,自己若是再有點兒什麽閃失,這些孩子誰來管?這個該死的年景啊!孩子想送人,都送不出去。


    外麵的風聲又呼嘯起來了,雪越下越大……


    那天晚上,劉滿屯躺在鋪了厚厚的幾層稻草的炕上,覺得整個身體都被幹燥的稻草散發的香氣給熏香了似的。他的旁邊,是趙保國和弟弟妹妹們。


    劉滿屯久久的無法入睡,他盡量的控製著自己想要來回翻身的衝動,他靜靜的炕上,兩眼睜開看著漆黑的屋內。他覺得,這才是家的感覺,平時……自己一直都是獨自一人,無論是冷是熱,他的內心裏,都總有一種沉沉的壓抑的冷。而現在,他覺得內心深處的那股冰寒,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留在心裏的,隻有那家庭的溫暖。


    他覺得很舒服,很開心;他睡得很香,很甜。


    天空中下著鵝毛般的大雪,方圓百裏村莊都被蒙上了一層銀白,站在田野上往西眺望,隱隱約約的能夠看到太行山脈也被蒙上了一層銀裝,正如**所寫那首詞: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隻是可惜了這美麗的風景,沒有人去關注,沒有人還能在這樣的年代裏有雅興去欣賞。


    這是一九六零年臘月二十八,那一天上午,劉滿屯從外地討飯回來了。


    他隻穿了一件單衣,奇怪的是,便是那上身的單衣,兩截衣袖也沒了,他赤著雙臂,手裏拎著兩個窄小的布袋,布袋鼓鼓囊囊的裝滿了幹糧。


    劉滿屯的腳上穿的,是露出了腳趾頭的破棉鞋,即使如此破舊的棉鞋,也是半個月前去石家莊的時候,在某個工廠門口討飯時,一位好心的婦女可憐他,把自己兒子穿破了準備要扔掉的棉鞋,給了劉滿屯穿。


    現在劉滿屯的雙腳和雙手,以及小臉上,都已經凍的滿是裂開的小口子,粗糙不堪。隻不過人凍得習慣了,也就不覺得疼痛了,不是有那麽一句話叫做:虱子多了就不嫌咬麽?嗯,就是這麽個意思。劉滿屯那件上衣,原本是有衣袖的,不過他討了幹糧之後,沒地方放,隻好撕下來衣袖,把一頭紮住,用來放幹糧了。討到的幹糧中,有饅頭,鍋餅子,窩窩頭等等,全都沒有一個整個兒的,基本上都是剩下的一口兩嘴的小疙瘩塊兒。那年月誰家的日子也不好過,每人舍得給乞丐一整個兒幹糧。


    乞討得來的幹糧,劉滿屯都要帶回來,他自己吃的,隻是稀飯一類不能往回帶的食物。


    自從那次從西崗子土地廟裏偷了供奉回來,遇到了邪物的事兒過去之後,劉二爺堅決的不讓劉滿屯和趙保國倆孩子去西崗子土地廟裏偷供奉了,他寧可讓孩子們出去討飯,也絕對不允許孩子們再冒著這樣的危險去招惹那種詭異萬分的東西了。


    雖然胡老四說過,劉滿屯的命硬的可怕,便是連邪物都會忌憚三分,可在劉二爺的心裏麵,他依然不會相信,不管怎麽說,劉滿屯,終究還是個孩子啊。


    劉滿屯和趙保國也明白劉二爺的心思,而且從他們自己心裏,也實在是不想也不敢去西崗子的土地廟裏了。兩個人便都走出家門,去外麵乞討了。


    一開始倆人也不遠走,依然是就近幾個城市裏轉悠著乞討,不過他們很快發現,乞討越來越難了。城市裏工人的口糧也並不多,甚至有的家庭也吃不飽了。而且,城市裏乞討的人越來越多,這就像是有了無數的競爭者一般,工人們也實在是負擔不起了。


    於是趙保國和劉滿屯開始往更遠的地方去,兩個膽大包天的孩子扒上運煤運貨的火車,鑽進那車廂裏,或者幹脆就爬上煤堆,在上麵挖個坑,蹲在坑裏麵兒,火車到了哪個大城市停靠的時候,他們就跳下火車,在城市裏乞討兩天,再到火車站打聽著往邯鄲開的火車,然後再扒上去,回家。


    這是件風險非常高的事情,倆孩子壓根兒就沒出過遠門兒,更沒有多少文化,年紀又小,沒錢坐客運火車,他們來回都是扒上貨運火車……好在是,那個年代裏所有地方上的人,心眼兒都好,可憐他們,每當他們在火車站迷失了方向,問個路什麽的,都會有人可憐巴巴的給他們吃喝,還把他們弄到值班室裏暖暖和和的睡覺休息,再告訴他們坐哪列火車回家。


    火車站上班的職工,也沒有太多的錢,可以好心到給他們買火車票,隻能幫他們登上貨運火車。


    劉滿屯和趙保國倆人一起扒火車出去討飯兩次之後,就決定分開行動了。他們發現,兩個人乞討上門兒,和一個人乞討傷門,乞討到的東西是一樣的分量,那麽如果兩個人分開行動的話,就可以乞討到雙份兒的食物。倆人一合計,還是分開合算。


    於是這倆膽大包天的小家夥,開始單幹了。


    一來二去,倆人都出去了三四趟,每次雖然都有過麻煩和小小的危險,不過收獲卻頗為客觀。每次出去四五天,回來的時候,都能帶回來一些幹糧。雖然不多,不過也足夠養活家裏的人了。


    劉二爺起初還擔心著呢,可後來發現倆孩子確實沒啥狀況,而且每次都能弄到吃的,劉二爺也就放任不管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劉二爺無數次的在心裏感慨,孩子們也是命不好,趕上了這樣的年景,唉。


    在家裏麵,劉二爺自然也不會閑著,他的傷好了之後,又開始去西崗子捕獵了,雖然多數情況下都沒有收獲,不過偶爾還是能弄到一隻兩隻的野兔兒,讓幾個孩子們能夠在這樣的年月裏,嚐到肉的滋味兒。至於西崗子土地廟裏的供奉,劉二爺是絕對不會放任那好好的食物糟蹋在廟裏麵。他不允許劉滿屯和趙保國倆孩子去,可他自己卻要去。不過這後來去的幾次,有三次都落了空,其他幾次也沒有像是他第一次還有劉滿屯和趙保國去的那一次收獲多了。劉二爺也並非完全沒有忌諱,他這幾次每次去的時候,都會選擇大晴天,而且必須是豔陽高照的白天裏去,晚上和陰天的時候,絕對不去。這還不算,他弄回來那些吃的之後,回到家裏自己絕對不吃。


    家裏麵,吳梅丫還是會偶爾帶著小毛還有幾個丫頭,一起出去討飯,這幾個孩子一般不走遠,就到峰峰礦區、邯鄲市,還有幾個周邊不遠的縣城裏乞討,有時候也去地裏撿些棉花殼子回來,交到村裏的食堂裏,然後換回幾個用棉花殼子磨成的粉蒸成的幹糧。


    每次趙保國或者是劉滿屯從外麵回來了,家裏的孩子們都會樂得蹦跳著唱歌,因為劉滿屯和趙保國無論是誰回來,都會帶來吃的,有饅頭啊鍋餅子啊窩窩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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