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有一個人要見你。”


    借著地主之便,顧吟歌沒有通報便直接走了進來。


    冷幽篁“人在屋簷下”,也在乎不了那麽多。


    隻是蹙眉:“她怎麽來了?”


    這是一起來給自己施加壓力麽?


    她望了望顧吟歌,卻從對方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想了想,道:“就說朕身體不適,不方便見客吧。”


    顧吟歌淡淡一笑。


    她自然知道冷幽篁不想見蕭然的原因:無非是不想赦免淩若素,怕對方為了私情說出或者作出什麽出格的事,君臣之間再也回不去。


    但,還好她話的落尾是一個“吧”字。


    “吧”,就說明還有轉圜餘地。


    “微臣鬥膽,請皇上見見蕭元帥。”


    顧吟歌低頭拱手。


    “不見。”


    煩躁。


    “微臣鬥膽,請皇上見見蕭元帥。”


    “……”冷幽篁抬頭,半晌,道,“久聞顧丞相跟蕭元帥情深意重……”


    聲音裏,有一絲不易覺察的酸澀。


    “那是皇上親自下旨,命令微臣去搞感情外交的。”


    冷幽篁氣得肚子脹:“可她是女人!你們都是女人!”


    “微臣就喜歡女人。”顧吟歌突然抬頭,直視冷幽篁的眼睛,“再說,當時下旨的時候,皇上不是就已經明示過,要‘掰彎’蕭元帥麽?若非同性,如何‘掰彎’?”


    不卑不亢,每一個字如豆子響在木板上,清脆可辨。


    而她的眼神,更是灼灼。


    冷幽篁的氣焰低了下去。


    若非這麽多年她已經發誓作為帝王絕不低頭,隻怕連頭也低了下去。


    如今,她隻是別過臉去:“可是,你終究沒有完成朕的旨意。蕭元帥,終究還是跟淩公主走到了一起。”


    不管期間的男男女女,不管中間的百轉千回。終究,蕭然和淩若素走在了一起,鑄成了冷幽篁昔日最擔心的事實:前朝公主的“師出有名”,和現任兵馬大元帥的無上軍力,完美結合!


    隻要她們願意,隨時可以打著光複舊朝的旗號,來一場兵變。


    “皇上,你真的擔心麽?”顧吟歌笑了,笑容裏有些苦澀。


    雖然早就知道帝心不信,但還是一直奢望冷幽篁會不一樣。她總隱隱幻想:自己喜歡的這個女人,會單純些、不同些。


    可事實——


    冷幽篁沒有看顧吟歌的眼睛,也沒有回答。


    也就,是默認。


    顧吟歌笑得更加苦澀無奈:“好。皇上,如果微臣願意為蕭元帥擔保,又將如何?”


    “你如何擔保?這八萬裏河山,也不是你顧吟歌一個人擔保得起的!”


    冷幽篁莫名有些煩躁,說話比較重。


    顧吟歌啊顧吟歌,朕讓你去感情外交蕭然,你就這般入戲,要站在她的角度跟朕對抗麽?


    顧吟歌哪裏知道她的這些心思,被這話震得一愣。、


    半晌,才捂了捂心口,顫聲道:“微臣,願將墨門獻給皇上,擔保離國,江山永固!”


    “你說什麽?”


    冷幽篁動容。


    “墨門三千弟子、無數從眾,將歸皇上差遣,百死不回。”顧吟歌一字一句,捂著心口的手在顫抖,“隻是,我顧吟歌,從此,退出墨門,永避朝堂。”


    “你說什麽?!”


    這一次,冷幽篁站了起來。


    “你什麽意思?!”


    顧吟歌沒有回答,而是迎著冷幽篁的眼睛,直直望著她。


    自稱,已經用了“我”,而不是“微臣”。


    她的帝王,她亦是墨門門主,都是同樣一句話便可翻覆蒼生的人,都一樣,有著說一不二的天性。


    “不行!你不能走!”


    看出了顧吟歌臉上的決絕,冷幽篁難得地慌了。


    從未有過的慌。


    她自然知道顧吟歌的意思:將墨門拱手相讓,讓三千弟子去輔佐離國不倒,而自己,卻要永遠離開。


    “你不能走!”


    縱然冷幽篁從來就不是個囉嗦的人,甚至不是個說話說第二遍的人,但這一刻卻一再重複。


    甚至,她已經起身,走到顧吟歌麵前,拉住了她的衣袖。


    此時的顧吟歌,是一身女紅妝。


    那是冷幽篁從來就未見過的清絕。


    兩人就那樣,以最近的距離,對視。


    眉眼間,俱是閃過千百日夜……


    最終,顧吟歌的手動了動,有些顫抖,想去碰冷幽篁抓著自己衣袖的手。


    “你……”她用顫抖的聲音,深吸一口氣,問出,“準備如何挽留,這樣一個比江山輕得多的我?”


    冷幽篁知道對方在氣自己剛才的對比,但也知此時不是慪氣的時候。見對方有此一問,知道有轉圜餘地,心鬆了鬆,趕緊道:“隻要你願意留下,我願意答應你的一切要求。包括……饒了淩若素。”


    顧吟歌的臉上有了些許笑意鬆動,卻仍追問:“隻是這個麽?這是為蕭然求的。實際上,她的生死,又與我有什麽幹係?我想知道,對於我,你將如何?要給我一個什麽樣的位置?”


    冷幽篁的臉色略微尷尬。


    她何其聰慧,自然聽懂了顧吟歌的意思。


    卻仍舊回答:“隻要你願意,還是朕的右相。甚至,隻要你願意,什麽官職都隨你,隻要你一直在朕身邊……為朕出謀劃策。”


    其實,她原本想說的,並不是這句話。


    可是,正如她不想見蕭然是原因一樣——她知道,有些話,一旦說出來,就如洪水泄了堤,再也回不去。


    所以,有些窗戶紙,她不願捅破。


    她,也怕。


    不過,顧吟歌並不是蕭然。


    所以,她仍舊執拗追問:“可是,我並不想做朝堂客,要做入幕賓呢……”


    冷幽篁的手心已經沁出汗來。


    “唔,做朕的侍中幕僚,也是可以的。”


    “你明知道我是要做你的女人!”顧吟歌笑得猖狂,眼中媚態萬千,望著冷幽篁,“不知皇上,可肯,給出皇後的位置?”


    冷幽篁腦袋一空。


    她知道,該來的,終於來了。


    “不知,皇上,可肯給出皇後的位置?”


    顧吟歌繼續追問。


    冷幽篁閉上眼睛,最終,一發狠:“好!”


    說出那句話時,她也覺得一身輕鬆。


    是的,好!好。


    “那如果,本皇後隻準後宮,有我一個人,可好?”


    顧吟歌半狂半媚,笑望著她,似乎在等著最後的宣判。


    那眼神……


    一分妖兩分魅,六分猖狂,還有一分,隱隱的傷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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