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倉至安定的關隴道上,黑底白字的魏征西將軍旗幟下,一隊魏騎正在急速的向西疾進。


    官道之上,魏國征西將軍郭的旗幟獵獵,須發已經花白的郭淮,騎著一匹全黑色的高頭大馬,眼神疲憊的注視著前方。


    從東到西, 一路巡視察看,對已經五旬的他來說,實在太艱辛了。


    在郭淮的身後,征西將軍府的八百精騎緊跟其後,在這些將校中間,郭統高高的擎著旗幟,緊護父親的身畔。


    這是郭統第一次上戰場,上一次的隴右大戰, 他還在太原家中, 沒有機會出來,這些天來,郭統聽膩了劉封的事跡,他迫切的渴望有機會好好的和蜀軍將領們較量一番。


    要是能有一個機會,領一支奇兵奔襲蜀軍後方糧秣重地,那名將的身份就預定了。


    郭統年輕的胸膛中,渴望立下戰功的心正在劇烈的跳動著。


    離開陳倉之時,郭淮行假節、督雍涼諸軍事職權,和守將孔禮、徐質叮囑了一遍又一遍,不管魏延怎麽挑釁,守城的魏軍都不可出城反擊。


    曹操、劉備時期的名將,如今遍數魏蜀吳三國,魏延是名氣最大、也是還能領軍上陣的唯一一個。


    麵對赫赫威名的魏延, 郭淮都心裏忐忑,更不要說孫禮。


    幸好的是,孫禮有打虎將之名,徐質也是一員猛將, 兩人共同守城, 正好相互有個照應,這讓郭淮放心不少。


    孫、徐兩人連聲答應,他們是從郝昭手裏接的守城任務,有珠玉在前,怎麽守城自有一套方法,他們隻需要謹守郝昭的戰法,就可以了。


    相比陳倉有堅城可守,郭淮對安定郡不甚放心,對胡遵父子會不會動搖,也沒有把握,在此情況下,他隻能親往安定,遊說和震懾胡氏,以固其堅守之誌。


    關中魏軍的主力,在各個穀道口布防,而主將郭淮又到了安定,長安城中,空虛的隻剩下了臨時征召的輔兵。


    這種重兵在外, 內部空虛的布防情況,明顯有漏洞。


    但郭淮現在已經顧不及了。


    隻要四處的豁口不被蜀軍攻占,長安就不會有什麽大的風險。


    ——


    長安。


    就在郭淮從陳倉動身往西之時,郭太後正以魏國太後的身份,宴請在城中的一眾官員女卷。


    男人在外打拚,女人相夫養子。


    郭太後的特殊身份,讓她在眾官員女卷中,自然而然的成為中心人物,就連郭淮的夫人王氏也不例外。


    王氏是魏國車騎將軍、南鄉侯王淩的妹妹,太原王家出身,兩家皆是太原郡望,聯姻自然而然,郭淮和王氏的感情甚好,可以用琴瑟相合來形容。


    郭太後每每見到王氏一臉幸福的笑容,心中就酸楚,她雖然貴為太後,但卻沒有王氏這樣的運氣。


    王氏對郭太後沒有防備,在閑談之中還將郭淮的家信給拿了出來,交給郭太後看過,在此信中,郭淮也沒有保留,將自己對關中戰事的憂慮也全部說了出來。


    郭淮的意思,是讓王氏趕緊收拾收拾,帶著家中老小回轉太原,先躲一躲可能的兵亂,但王氏顯然沒有領會郭淮的用意,在她看來,郭太後都在長安,怎麽可能有危險。


    從王氏那裏意外得了這個重要的情報,郭太後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把郭建叫了來。


    “叔始,你說關中守不守得住?”郭太後傍徨無措,王氏可以帶著家卷回並州太原,她又能往哪裏去。


    回洛陽,那就是個囚籠,隻要她回去,就再也不可能出來。


    不回洛陽,祖籍西平又已經落入蜀漢的手裏,她想要回去,也回不去。


    除非真的和甄宓她們一樣,投奔劉封。


    一想到這裏,郭太後就心口碰碰直跳起來,從本能來說,她不希望這一天這麽快到來,但現在,關中真要失守的話,她一個弱女子,能投奔的也隻有劉封那裏。


    “西平郭氏,名芙,小字文君.......。”郭太後在就寢之時,小聲的喃喃自語。


    夏侯琳在外室閉著眼睛,隱約的聽到裏屋的說話聲,但又聽得不是很真切,唯有“文君”兩個字,讓她印象深刻。


    郭建聽到郭淮去往安定的消息,心頭不由得一喜,他這些天來,費盡心力想要打探魏軍的調防情況,但卻一直沒有什麽可靠的情報渠道。


    郭太後從王氏那裏得來的消息,不可能有假。


    長安城中,一隻信鴿在暮色中飛出城外,向著南方的秦嶺展翅而去。


    郭建在被劉封稱為“同誌”之後,終於開始送出他的第一份有價值的情報。


    ——


    劉封在西城期間,丞相府桉頭上,有多個進攻關中的方桉。


    其中,有走隴山大道,奪取街亭,東入關中的方略;有走陳倉道,攻打陳倉的方略,也有走武關道,打嶢關的計劃。


    讓劉封驚奇的是,還有人把魏延當年提出的子午穀奇襲計劃,給拿了出來,向劉封陳說,子午奇襲的諸多有利因素。


    劉封一一收納了下來,現在的蜀漢,國力大漲,已經不是諸葛亮北伐時,傾巴蜀之力了。


    要麽不打,要麽多路進攻。


    這是劉封這段時間蟄伏在東三郡想到的方略。


    當然,多點進攻,肯定是有主有次。


    劉封選擇的真正主攻方向,不是安定郡的街亭,不是武關道的嶢關,不是陳倉道,更不是難走的儻駱道和子午道,而是選擇了褒斜穀道的斜穀口。出斜穀口,正對麵是長安旁邊的重鎮扶風郡郿縣,郿縣再往東去,就是雍州的郡治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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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褒斜道在先秦時期,是關中入蜀的主幹道,《史記》中講巴蜀四塞時,有“唯褒斜綰轂其口”之句,道路全長五百餘裏,在諸道之中最為便捷。


    高祖劉邦當年,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燒的就是斜穀棧道。


    這樣一條重要的南北通道,在三國時期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因多次棧道被燒毀,遊離在了漢魏兩軍的視線之外。


    同時,王平鎮守漢中的這些年,最大的功勞,不是北伐關中,占了多少地方,而是他罷兵休戰,成功的讓駐守在斜穀口的魏軍警惕心下降。


    從郭建送回的情報來看,郭淮巡視了嶢關、陳倉、安定等地,但卻對郿縣沒有巡訪,或許他認為郿縣地處三輔,算是關中腹地,不太會遭遇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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