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年,五月,天色剛方暖,碧綠的青草鋪滿了大地。與此同時,轟隆隆的馬蹄聲開始瘋狂的運轉起來。


    涼州大軍百萬,在涼州牧曾瑜、征西將軍韓遂,征東將軍馬騰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就出了涼州,他們的目標直指徐州!名義:曹賊犯涼州,派大將夏侯淵、曹洪在涼州搞得翻天覆地,民不聊生!特此率五百萬大軍血洗徐州!


    這個年代的軍閥,都喜歡誇大其詞,十萬大軍可以對外宣稱百萬,那麽涼州人也不含糊,實則不過五十萬戰卒、五十萬輜重卒的百萬人馬也敢對外宣稱五百萬大軍……


    而與此同時,涼州呼應的是並州人,並州人張遼、高順表麵上在呂布的征召之下趕赴了青州,實則不知道哪日又殺了個回馬槍,將衝進並州的匈奴人清理的一幹二淨,以張遼的並州鐵騎,高順的陷陣營,兩支天下間少數的精銳齊上,任憑匈奴人如何的驍勇善戰,最後也隻得落入悲劇的下場。


    不管匈奴人在史書中不久之後的五胡亂華的時候多麽瘋狂,但是在大漢帝國這個朝代,哪怕是看似昔日黃花的東漢末年,也是容不得異族半點心思的!


    北疆胡人與中原政權的對抗,自有史書記載綿延至今,厲千年而無休止。北疆胡族強盛的時候,他們最小的一個部族都可以肆意地南下擄掠漢人,讓中原陷入水深火熱的災難當中。而中原強盛之後,也必能揮軍北討,驅逐胡虜,甚至讓胡人為奴隸,為玩偶!而到了大漢時代,中原勢力更是鼎盛無比,衛青、霍去病、陳湯、竇憲,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名傳千世的英雄豪傑,連綿多年將匈奴人壓製的不可翻身!


    爾後匈奴人淡出視野,鮮卑人又崛起,自東漢桓帝時,由絕世梟雄檀石槐統一鮮卑各部,分地為三:右北平以東為東部,右北平到上穀為中部,上穀以西為西部。三部各置大人管理,共同歸檀石槐管理,可以算得上鮮卑的中興之時!爾後又碰上曾瑜這個煞星,不但將鮮卑王族給清理幹淨,並且召鮮卑王族後裔泄歸泥為前驅。


    如此而論,胡族偶爾能在中原猖狂一時,卻得不了長遠的利益,始終要被漢人給驅逐!漢人才是這個時代的主旋律!


    這也不得不說,曹操幾次的用計,都不肯歇盡全力對付涼州或者並州,導致他的戰略一敗塗地!


    並州一擺脫了匈奴人的糾纏,暫代並州牧的陳宮立刻宣告天下:陳宮代奉先公謹以大義布告天下:曹操欺天罔地,欺君瞞上;妄動刀兵,殘害生靈;狼戾不仁,罪惡充積!今奉天子密詔,大集義兵,誓欲掃清華夏,剿戮群凶。望興義師,共泄公憤;扶持王室,拯救黎民。檄文到日,可速奉行!


    並州人的宣告比涼州不輕不重隨意的宣戰要來得沉甸甸許多,雖然並州人此時的主公是呂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三姓家奴,是世人唾罵的對象,沒有什麽含金量!但是,這卻是除去死去的袁紹之外,又一個公然伐曹的公告!雖然呂布和曹操的戰爭已經沸沸揚揚!但是,誰都顧忌到天子的臉麵,沒把這種私下的戰亂放到桌麵上來談!連跋扈如曹操這等奸雄,也沒有公然叫陣呂布……這都是為了給天下人一個遮羞布!


    但,呂布卻把這個遮羞布扯了,讓鬥爭明麵化,讓天下萬民都知道呂布和曹操又開始公然打了起來,好不容易和平多年的百姓們,他們期盼的就是安寧的日子,沒想到曹操一入主許昌就搞出來戰亂,再加上涼州的百萬大軍的壓力,實質上給曹操的壓力已經非常之重。當然,人們都不會指責攻伐袁氏三州的英雄豪傑,因為攻伐袁氏三州的英雄豪傑,都是天子下旨縱容的!活該袁氏三州的百姓倒黴!


    但是,呂布的並州,曹操的徐州,治下的百姓,可都是無妄之災!說到底,人們隻認同天子的詔令,還沒有人認同諸侯敢公開開戰!這對皇權是一種踐踏!這對天下萬民是一種驚恐!


    但,什麽也阻止不了戰爭的爆發!


    因為這是漢末,這是三國!這個時代就是一個漩渦,所有的人都要席卷進去,被吞噬,被撕咬進去,連骨頭都吐不出來。


    受呂布宣戰的影響,茌平縣城劉氏大營,大敗袁尚的劉備大軍不積極進取,而是駐軍在在平原國的西南角、大河南岸的茌平縣城,觀望戰局。


    茌平,是大河下遊的重要渡口之一。昔日孔子將自衛國入晉,便是在此地聽聞趙簡子誅殺賢士大夫竇鳴犢及舜華的消息,於是夫子臨河而歎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濟,此命也夫。”隨後便回轅歸東,返於衛國的陬裏。


    在天下這個大環境之下,關羽也不敢肆意動彈,他知道劉備的心理,名望才是劉備最看重的東西,哪怕現在劉備將劉璋給忽悠了,甚至已經奪取了大半個蜀中,但是劉備也要假惺惺弄個什麽繼承人的名義,也不會直接篡位!所以,哪怕現在劉氏大軍能輕易逼近鄴城,關羽也不願意在天下這種大環境之下背上什麽罵名!第一,以劉氏大軍一家的勢力,並不足以讓袁尚棄械投降。第二,他怕袁尚也掀起什麽宣戰的通告,讓天下人唾罵他家的皇叔……要知道,天下最為仁厚的皇叔可是沒有經過皇帝的同意,就自己封自己為益州的繼承人,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哦!


    茌平也是個好地方,關羽索性就在這裏按兵不動,靜靜等待著局勢的變化,兩漢時,此地又是河水決堤泛濫的重災區,以此地為中心,北至信都渤海、南至東郡,動輒發生劇烈的水災。最長的一次泛濫從漢平帝元始年間起,幾達六十餘載,數個郡國的豐沃土地隻剩下“漭漾廣溢、莫測圻岸,蕩蕩極望,不知綱紀”的浩瀚大澤。漢末,大河更在此地分出了鳴犢河支流,兩水並流數百裏之遙。


    劇烈的水災帶來了山崗、土坡與湖沼窪地交錯的複雜地形地貌,破壞了當地的農業生產。(.無彈窗廣告)於是袁紹索性便在茌平設立了多個牧場,用以放養軍馬,最多時牧養軍馬近萬匹,袁氏三州的騎卒配給皆仰賴於此。


    關羽掌握了這裏,就基本切斷了袁氏對於騎卒的供應,可以說用兵之狠辣也不在曹操之下。


    這一日,細雨綿綿,天空中雲朵密布,烏壓壓一片,偶爾探頭的紅日剛探出腦袋,馬上又被烏雲給遮擋起來,顯然這天色還沒有好轉,茫茫大澤,水草茂盛,在這種天氣之下,顯得格外的綠油油,待天一晴朗就是那些馬兒的最好美食。


    卻是這樣的天氣,關羽與張飛等人奔走在大澤之中。隨行的除了關羽的親衛周倉之外,還有公子關平。


    “父親大人,叔父大人,為什麽不趁著曹氏圍青州的時候插上一足?”關平持弓駕馬,跟隨在關羽、張飛兩個傳世名將的後麵,在兩個傳世名將的威壓之下,他也能保持不吭不卑的神情,倒也有幾分銳氣。這時,他臉上表情戰意刻在臉上,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他想不明白,他們劉氏大軍就算顧忌名聲不再伐袁,但也能在青州添上一足。


    關平話音一落,這時候關羽便稍許駐馬等待,他的沉穩氣度外放而出,隨即一行人都靜了下來,就連一向暴躁不安的張飛在關平的言語之下也沒有被觸動半分,臉色依舊平穩,依舊默不作聲!如果在平時關平這種好戰的語氣之下,張飛鐵定要高舉他的丈八長矛,讚許關平的舉動。


    這種安靜的氛圍,讓關平感覺似乎自己說錯話一般,有些愣神。


    關羽指著官道兩側的景色道:“定國,你知道某為什麽與你起定國這名字嗎?定國安邦,匡扶社稷,才是我們武人所為!你看看路邊的這些景象,你覺得你做到了這一點嗎?”


    關平隨著關羽的手指望去,官道兩側原本有不少村落和塢堡,但現在滿目都是斷壁殘垣,叢生的雜草間偶爾能看到一兩具尚未被野獸齧噬的屍體,黑紅色的腐肉和白色的骨骼堆疊在一處,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這樣的慘狀或許是因為劉備大軍行軍無意所為,又或者是孫權大軍的揩油,又或者是某家勢力的肆虐。究竟是什麽摧毀了本該安逸祥和的村落,當此紛亂時勢,誰能說得明白呢。


    曾經做為黃巾,縱橫在冀州的周倉對這附近很是熟悉,在關羽的示意之下,有時指著沿途的某座殘骸,道出這片鄉舍的名字,該管的嗇夫是誰,有時幹脆縱馬從廢墟間躍過,環視四周,頹然歎息一聲。


    關平滿腔的熱血忽然凝結,這個時候仿佛什麽讓他噤聲的氣氛在蔓延,傷感,悲痛?又或者是憐憫?種種負麵感情在他的心中流淌,他這個時候仿佛明白了關羽的意思,無謂的廝殺隻是讓百姓無益的失去性命。


    “仁者無敵!這句話是兄長很早的時候就和我們灌輸的概念!別看我們現在為了皇帝,為了兄長來到這袁氏三州爭奪地盤,那也不過隻是為了黎民蒼生能在兄長的大慈悲之下得到庇護!”關羽棗紅色的臉紅暈似乎淡了幾分,他慢慢說道:“但絕對不是讓百姓白白送了性命!這遠遠背離了我們的理想!定國安邦,絕對不是禍國亂邦!定國,你一定要了然這種思想,方能做出一番大事出來!仁者無敵呀!無論是史書,還是這個時代,皇叔都身體力行將這個觀點以身作則!我們切不能讓兄長的心血白費!懂了嗎?”最後三個字,重重加音,透露著關羽對關平的器重。橫刀立馬的關羽一邊說著,絲毫不動,意態極之睥睨,他口中的慈悲,眼神卻是凜然殺意,在這等傳世名將眼中,所有的戰爭都需要利益,沒有利益枉造殺孽,那是對天下萬民的不負責,也是對“玄德公”“皇叔”“關二爺!”這些名號的不負責!


    關平羞愧,剛才肆意的少年做派頓時收斂起來,抱拳道:“父帥說的正是!定國受教了!”剛才的戰意如潮水般退卻,心中唯有對劉備的敬仰和忠誠,整個人低眉順眼。


    “哈哈!”張飛鋼針般的胡須如獅子般炸開,他哈哈大笑,許久沉默的他,終於開口說話:“定國,無須那麽緊張,二兄不過隻是嚇嚇你而已!這大好河山,遲早都是要亂成一窩粥的!大漢天下,終歸大兄才有繼承的權利!所以在這之前,忍為王道!前番呂布那狗賊如此囂張,若不是考慮到兄長的名聲,定上去和他拚個你死我活!現在的忍耐,不過都是為了日後爆發而準備的!戰爭,就在我們的麵前,說不定哪天就來到……”


    張飛正說間,忽地聽得戰馬嘶鳴之聲,張飛猛然將嘴唇閉上,警惕抬頭看去,一匹高頭大馬從水澤深處奔走過來,如履平地般****過來。


    “嘩啦!”


    “嘩啦!”


    弓弦迅速拉直,就連剛才被關羽批評的有些頹廢的關平都迅速振作起來,竟然有人在關二爺麵前擺刀弄槍?這不簡直是笑話嗎?


    關羽斜長的眼睛眯了起來,放眼望去,對麵那匹高頭大馬之上的高大騎士不過卻是一個文士,寬袍博帶,寬大的袖袍一邊揮揚,一邊耍得一手好騎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個騎兵!


    在冀州境內,能有這種作風的,能敢直接來到他們劉備軍前的,無非不就是那麽幾個世家?


    關羽擺手讓蓄勢待發的騎手放下手中的弓箭,並且將斜握的偃月刀遞給旁邊的張飛,便拍馬向前迎了過去。


    “哎呀,我的關二爺!你這陣仗可差點將某家給嚇壞了!”來人見得對麵的陣仗停了下來,他也便止住馬勢,緩緩朝著關羽迎過來的方向而行,他嘿嘿一笑,卻是恭順而客氣的微笑。


    近距離關羽見了來人,不禁微微蹙眉,猜想一點也不錯,此人正是袁紹帳下四大謀士之一許攸,也是在史書上官渡之戰夜奔曹操,得到曹操寵信的大謀臣!不過,在這個時代,卻因為袁紹也知史書,許攸自己也知,哪裏敢反了袁紹,所以史書上的這一幕並沒有出現,但是官渡之戰袁紹還是敗了!但,絕對不能否認許攸在袁氏軍事集團的作用!


    許氏乃河內山陽大族,號稱出於軒轅黃帝之後,雖然東漢以來殊少人物,但因為與袁氏出於同郡,倒也不被視為寒門。許攸這一輩,更是由自幼與袁紹交好,隱約成了袁紹帳下顯宦巨室之一,因而許攸的身份地位來到這裏,才讓關羽大吃一驚!敢甘冒射殺的危險前來,這是到底因為何事呢?


    莫非這位在史書上出賣過袁氏的謀主,又要來一次夜奔劉氏的美話嗎?那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關羽絕對不介意也來一番“倒履相迎”不過這種可能性實在很小……因為,關羽現在根本沒有侵吞整個冀州的實力,孫權那小兒又被劉表按著打,若是兩家一起分割或許還有可能,但是現在絕對不可能!


    那麽,他來又為何事呢?


    關羽乃當世兵法大家,也天賦異稟,以雄武善戰稱絕,此君在史書上的美名可是:過五關斬六將!溫酒斬華雄!屢屢都是大名鼎鼎,親自衝鋒陷陣殺敵無數,這等絕世人物可是不比呂布的凶名差上多少!關二爺,在某種意義能被後人當成門神,可見他的凶名足以和鍾馗對比了!敵我雙方,沒事找上門來,也絲毫不怕關羽的凶名,可見所謀甚大呀?


    看在河北名門的份上,關羽縱馬上前,反問道:“子遠兄,您乃河北名門世家,卻又是乃小兒輩的親信!您來者又有何意呢?莫不成要與某家上演一場倒履相迎的美名嗎?”


    很明顯的諷刺,諷刺許攸的本性就是背主的小人……在這個東漢末年時代,背主的小人可是一件很難聽的事情,足以讓熟人翻臉,親人背離!關羽雖然顧忌許家有地位,也深深忌憚許攸的鬼才,但是卻不妨礙他對許攸冷嘲一聲,他也想借著這句嘲諷來看看許攸的城府如何。


    不過許攸絲毫也不惱,上得前來,畢恭畢敬深深施禮:“見過雲長公!某此次前來,可是絕無惡意,則是帶來一樁千載難逢的好事給雲長公,相信這件事情您一定會很有興趣!”


    關羽眉頭揚起,果然是有大陰謀!如此諷刺,不但沒有讓這個謀主變色,反而還來遊說起來。


    不過,正因為這樣,關羽卻也有了心思聽聽許攸口中所說的事情,要知道這個時代的劉皇叔可不比史書上的那般際遇,能夠奪荊州,收益州!現在的劉皇叔雖然控製了劉璋,但是始終還沒有名正言順得到益州!做為劉備最親信的二弟,關羽有這個責任讓劉備勢力逐漸變大,如果是以河北世家為聯盟的話,那才是關羽所感興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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