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8章


    耿老三原本是負責行刑的劊子手,收入不低,不然也置辦不起一套院子。


    這樣一個還算義氣的老小子,竟然將自個兒的結拜兄弟安排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留在耿老三家外頭的探子不需要多合計,便基本可以肯定慧如一家就被關在這裏了。


    不過出於謹慎,也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這跟梢的探子並沒有急著跟進去,而是鳥悄鳥悄地順著院牆上了房頂,整個人如同相片似的貼著房頂,屏息凝神地傾聽著房間裏的動靜。


    耿老三帶來了酒水和小菜,還有饅頭、菜湯等吃食……


    這酒水和小菜,自然是給自家結拜兄弟準備的好東西了,他招呼著兩個兄弟吃喝,自個兒就蹲到地當間擺著的炭盆旁邊烤火去了,順道盯著炭盆裏的烤紅薯,有一搭無一搭地和兩個結拜兄弟說著閑話。


    不同於耿老三是官門裏的劊子手出身,耿老三這對結拜兄弟都是差役出身,別看這差役也算是個正經差事,但是架不住這三個學著桃園三結義的哥們都太向往替天行道、高舉義旗的水泊梁山了,一個個都脫了這身官衣,開始在市麵上胡混瞎混,左右也沒有混出個什麽名堂,所以耿老三這對結拜兄弟還不如耿老三呢,起碼耿老三在離開官門前就已經賺了一筆購買房子的銀錢了,日子過得苦哈哈不說,三十好幾還是光棍一條。


    人窮誌短,馬瘦毛長。


    當耿老三拿著銀子找到這老哥倆的時候,這老哥倆連合計都沒合計就應了這事。


    左右就是將幾口人關些日子,但是每人都能領到上百兩銀子,好差事啊,也不知道是這老哥倆真那麽信任耿老三,還是該說這財帛動人心,反正他們都沒有考慮過天上是否真會掉餡餅這件事,誰能夠花上這麽多銀子,隻為了找幾個人的晦氣呢……


    反正,耿老三和這兩個結拜兄弟就這樣含含糊糊地過著日子呢!


    老哥倆吃得嘴角流油,滿麵紅光,一個個都抱著鼓溜溜的小肚子,喜滋滋地躺倒在了熱烘烘的炕上假寐,耿老三則是拎著冰涼梆硬的饅頭和菜湯,往廂房那邊去送飯了。


    慧如的婚事是烏拉那拉氏所賜,丈夫姓周,祖輩都是專門在內務府當差的工匠,一手木匠活,除了能從內務府那邊領上一份不薄的月錢,平時也會在外麵接些零活,所以算得上是生活富足了,老兩口對慧如這個曾經在先福晉跟前伺候過的大宮女兒媳婦也挺滿意的,慧如進門不久就將這家裏大大小小的事兒都交到了小兩口手裏,專心帶孩子,當三個蒙麵凶徒闖進家裏的時候,他們還沒有想到是在四爺府前院廚房伺候的慧如惹上了麻煩,隻當他們是圖財,心裏並不是特別驚慌。


    不過隨著老老小小六口人被關押的時間越來越久,老兩口心裏升起了不祥的預感,今個兒瞧見耿老三連臉都沒遮掩下就進來送飯,登時就將身前的孩子摟進了懷裏。


    “看來你們都猜出來了!”耿老三將裝著饅頭的油紙包往地上一放,苦笑道。


    “大俠,好漢,咱們是看出來了幾分,咱們也不求大俠能放咱們這些個棺材瓤子一條性命,隻是你看這孩子們還小,還請您高抬貴手……”周老頭安慰似的拍拍老妻的肩膀,示意她照顧好幾個孩子,轉身跪行到耿老三的跟前兒,語帶哽咽地苦求道。


    “這你們大可放心,我雖然不是個什麽好人,卻還沒有那麽心狠。”耿老三答道。


    “那就好,那就太好了……”周老頭聞言,抹著眼淚的笑著道。


    耿老三見狀,隻覺得心裏微苦,他轉頭瞧瞧外麵還大亮著的天,抿抿嘴兒,壓低聲音道:“別怪我心狠,這都是那些大人物交代下來的差事,你們趁著這工夫就和孩子們多說說話吧,也好好吃點東西,等會兒我再過來!”


    說完,他又從懷裏掏出了兩個熱烘烘的烤紅薯和一隻包裹著層層油紙的燒雞。


    耿老三將這些吃食放在地上擺著的碗碟裏,頗為同情地瞧了瞧哭作一團的幾個人,歎著氣,將廂房的門鎖好,轉身往還算完整的上屋走去。


    而就在耿老三轉身離開的瞬間,一直趴在房頂上盯梢的探子有了動作。


    嗖……一聲細微的銳響,探子將懷裏帶著的信號彈發了出去,然後他又小心翼翼地回到了上屋外頭,將隨身帶著的迷魂煙將耿老三等人迷暈,這才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周老頭等人的跟前兒。


    之所以要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現,一來是這個做慣了鬼鬼祟祟盯梢差事的探子想要展現一下自個兒的偉光正,二來也是時間緊張,探子需要盡快將慧如的公婆、丈夫和三個孩子帶走,這老老小小的一家人,除了大周是個健壯漢子外,其他真是老的老、小的小了,他真是不想一個人和耿老三兄弟三人硬碰硬,即便他認為耿老三等人就是有點力氣的大老粗。


    “跟我走吧!”探子推開廂房的門,扯出隨身帶著的腰牌晃了晃,淡定道。


    說完,他就已經快速地跑到了院門口,打開了耿老三進來以後就用門栓鎖好的黑漆木門。


    廂房裏,大周抱著兩個連話都說不大靈光的小兒女,周老漢扯著已經有六歲大的大孫子,周老太不需要照顧別人,自個兒麻利地從地上爬起來,這一家六口人就這麽跟著不知道姓甚名誰的探子跑出了廂房,一路不回頭的離開了這個荒宅野院。


    不過探子並沒有帶著他們直接往城裏趕,而是找到了附近的一戶人家,使銀子租了兩間屋子,先將他們安頓在了這裏。


    “你們先在這裏歇歇乏,稍後會有人過來接你們的。”探子說。


    “不知道您是……”周老漢揉著還酸著的後腰,帶著幾分疑慮和防備的問道。


    “我是四爺府裏伺候的仆從,叫六子,也是四爺吩咐我來找你們的。”探子沒有隱瞞來曆,卻也沒有細致說明自個兒在四爺府裏的身份,直接拿出懷裏收著的腰牌,丟到周老漢的跟前兒,淡然說道。


    粘杆處是秘密組織,可不是周老漢這種普通人能了解到的存在。


    周老漢將六子丟過來的腰牌拿在手裏,細細端詳片刻,仔細檢查過腰牌上不甚明顯的花紋防偽,對著身邊反手拎著門栓的兒子點點頭,邁步來到六子的跟前兒,態度謙卑地將腰牌交回到了六子的手裏,深施一禮,道:“小老兒攜合家老小,謝過壯士救命之恩。”


    “別玩這些虛的了,我也是奉命辦差而已。”六子有些尷尬地撓頭道。


    “六兄弟對我們周家有救命大恩,隻是小老兒還是有一事不解,我周家也是安安分分過日子的好人家,到底為何會惹上這樣的麻煩呢?”周老漢見狀笑了笑,接茬問道。


    六子聞言,微微一怔,倒是也沒有想要隱瞞,簡單答道:“你家媳婦出事了。”


    “慧如?”大周聽六子提起自家媳婦,滿臉疑惑的低喃了一句。


    “就是你家媳婦,到底是怎麽回事,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聽說你家媳婦將府裏一個同樣當差的小宮女弄死了,而且好像還牽扯上了已經仙逝的先福晉,四爺讓人去找你們的時候,便發現你們失蹤了,然後就派人到處尋找你們。


    不過還沒等找你們,你家媳婦就畏罪自盡了。”六子滿臉同情地瞧著已經在自家奶奶懷裏睡過去的兩個小娃娃,扭頭對著周老漢和大周解釋道。


    “怎麽會這樣呢!”大周有些不敢相信地抱著腦袋蹲在了牆角,喃喃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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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老漢亦是一臉遭雷劈似的懵逼狀……


    雖然被耿老三等人抓起來好些日子都不見這些人有什麽動作,周老漢就已經懷疑是和在四爺府裏當差的兒媳婦有關,畢竟他也是內務府包衣旗出身的包衣奴才,這大宅門裏的那些陰私事兒,便是不曾親身經曆過吧,卻並非一無所知,但是他還真沒想到這慧如在四爺府前院廚房當差,怎麽還能沾染上這樣的麻煩。


    早知道如此,當初他就不該同意慧如重新回到四爺府裏去伺候的……


    不過事到如今在後悔,實在是有些為時已晚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開始合計自個兒這一家老老小小會是個什麽下場了。


    到底是閱曆豐富的老頭子了,比起大周來說,周老漢就聰明多了。


    他逼著自個兒冷靜下來,借著租住的莊戶人家男主人送過來的酒菜,開始和六子嘮家常,時不時地問些個四爺府裏的事兒,更加隱蔽地探聽著慧如到底是惹上什麽樣的麻煩,這要真是個隨隨便便的仆役,對上周老漢是肯定要被套話的,但是六子到底是經過訓練的探子,挑揀著一些能說的問題說了說,對於那些還算是秘密的問題,就直接裝不知道糊弄過去了,同時也側麵詢問著周老漢和大周是否知道什麽內情。


    六子等人就這樣你試探我、我試探你地等來了四爺府過來接應的護衛等人了。


    這會兒,被迷煙迷暈的耿老三等人還倒在荒宅野院裏呼呼大睡著呢,這也就得虧是房間裏有炭盆取暖,不然早就凍死了。


    等這一幫十來口人被送到四爺府,已經是夜半三更了。


    前院陳福得到信兒,不敢耽擱,直接將在荿格格房裏休息的四爺請了回來,又特地拜托月嬤嬤去照顧著老周家這一大兩小的三個孩子,安排好這些,剛好趕上四爺滿臉陰鬱地從外麵走進來。


    “這大半夜的,到底得到什麽了不得的線索了!”四爺瞧見陳福,冷聲問道。


    陳福笑著上前打千見禮,恭聲答道:“主子爺,您先消消氣,這沒有大事,奴才也不敢讓人這會兒去打擾您休息啊。”


    說完,他就已經恭恭敬敬地讓著四爺來到了上房。


    上房裏,大周有些緊張、忐忑地等在這裏,旁邊還有同樣一臉腎疼的周老漢和張保等人,隨著四爺一進來,這房間裏的氣氛就更加緊張了幾分,好在陳福了解四爺,將愣在遠處不知該如何回話的大周拉到四爺跟前兒,一腳踹在大周的膝蓋處,將大周踹得跪下身來,笑著道:“主子爺,這就是那個慧如的丈夫大周,他偶然聽慧如說起過一些事情,奴才覺得這事兒挺有些意思的,便壯著膽子將您從後院請過來了!”


    說完,他就又輕輕踹了踹大周的腳尖,催促著大周快些將剛才說的那些事兒說說。


    四爺見狀,抬手揉了揉因為沒有休息好而隱隱作痛的腦門,對著陳福擺擺手,扭頭瞧著渾身顫抖地跪在地當間的大周和周老漢,盡量放緩語氣地詢問道:“你們不必怕,爺不是個不講理的人,雖然說慧如犯了錯,但是這事兒也怪不到你們的頭上,讓人將你們帶進府裏來,也是怕你們遇到危險,你們有什麽要說的就說吧!”


    說完,他還很是好脾氣地讓陳福將已經胡子一大把的周老漢扶了起來。


    雖然是主仆有別、尊卑有序,包衣旗的包衣,更是愛新覺羅氏宗族的家奴,四爺怎麽折騰周老漢等人都不算過分,但是這周老漢到底是胡子花白的老人了,真瞧見他跪在自個兒跟前,四爺還真是有些不自在的感覺。


    “你們都坐下說話吧。蘇培盛,上茶。”說完,四爺就指了指下首擺著的椅子。


    四爺如此寬待周老漢和大周,別說陳福和張保有些愣神兒,便是蘇培盛都有一種想要瞧瞧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的荒謬感覺,不過既然四爺吩咐道了,他也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叫著在廊下伺候著的小太監替自個兒引路去準備茶水了,為了避免有人行滅口之事,他更是連燒水都自個兒親力親為了。


    反正等到他這壺茶泡好,周老漢和大周都已經不在上房裏了,四爺也移步到了次間的圓桌旁邊,正在翻看著一本沒有封皮的冊子,陳福和張保小心翼翼地伺候在旁邊。


    四爺接過蘇培盛遞過來的熱茶,指了指桌邊的空位,道:“你們也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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