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8章


    “不舍得就不要讓,你總是這麽委屈自個兒,爺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你好了,還真是個不爭氣的嫡福晉,連一個格格都能欺負到你的頭上,你要在自個兒身上找找原因!”四爺這個人表示疼惜憐愛的方式有些特別,他邁步走到爾芙身邊,伸手點著爾芙光滑的腦門兒,頗為尷尬的教訓道。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這種感覺,應該叫做心虛。


    而就在四爺為爾芙這番高談闊論覺得心虛氣短的時候,下首陪坐的眾女都是暗暗給爾芙比著大拇指,很是佩服嫡福晉自作死路的行為。


    別看四在小烏拉那拉氏也臣服於爾芙之後,爺府裏的女人都表現得很是安分守己的樣子,但是卻並非就真的是發自內心地想要這樣樂天安命地過日子了,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而不想做扶正的妾室,亦不是好妾室,她們之所以選擇循規蹈矩、謹守本分地恭順於爾芙這位嫡福晉,無非是因為爾芙這位嫡福晉不同於烏拉那拉氏,爾芙在四爺心目中的地位不僅僅是普通的嫡福晉,更是四爺心儀的女人。


    四爺就是這後宅女人心目中的天,所以在四爺沒有厭棄爾芙之前,聰明人都會懂得收斂鋒芒,少有小烏拉那拉氏那樣上躥下跳作死的蠢貨。


    而現在,這個幸運到令人發指的女人自作死路,其他女人自然是滿心歡喜,所以雖然這些女人還不敢明麵上和爾芙作對,卻不妨礙她們陰陽怪氣地說些酸話。


    一些冷嘲熱諷的話,就這樣小小聲地傳到了四爺的耳朵裏頭。


    當然,這些女人都是聰明人,沒有人會主動挑出來挑撥四爺和爾芙之間的感情,無非就是說些酸溜溜的小話兒,勾著四爺反複想起爾芙和佟佳氏說的那番話。


    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滴水可以穿石。


    雖然這些話不能一時之間將爾芙怎麽樣,但是如果這些話如針一般紮在四爺心底,不愁爾芙沒有失寵的那天。


    這一刻,四爺府裏的女人齊心極了。


    而爾芙卻沒有閑心關注堂屋裏這些小動作,她剛剛被忠心護主的霍嬤嬤推到一旁,如果不是她反應快,且一直防備著站在身後如同雕像般紋絲不動的霍嬤嬤,這會兒怕是就要丟臉地摔倒在地了。


    瞧見爾芙丟臉地打了個踉蹌,床上臉色慘白的佟佳氏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


    “把藥給我送過來吧!”不過不等霍嬤嬤上前安慰,佟佳氏就如同川劇變臉似的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目光森冷地對著穩婆吩咐道。


    佟佳氏是聰明人,剛剛她會哭鬧著尋死覓活,無非是覺得生活沒有希望了,想著與其悲戚可憐地生活在四爺府的後院,一輩子都要仰人鼻息地過日子,還不如轟轟烈烈地鬧一場,也可以說是一時氣迷心地鑽了牛角尖,而爾芙那番話,雖說不好聽,卻也點醒了她,讓她想起了好死不如賴活著那句老話。


    如煙火般璀璨一時固然是好,但是能夠長久如鬆柏屹立不倒,則更佳。


    做為額娘,她也不該這樣不負責任地任由她的孩子就無聲無息的離去,報仇,更是成為了支持她重新鼓足勇氣的最大原動力。


    不同於女子十月生產的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強行用藥催產,其間所經曆的痛苦,更如同是一場沒有盡頭的酷刑般痛苦難耐,一碗不知道混合了多少藥物煎熬出來的苦澀藥湯下肚,佟佳氏本來就在隱隱作痛的小腹,登時如同被人狠捶了幾十拳般的陣痛著,猶如一隻大手從身下伸進她的五髒六腑般絞痛著,才剛剛打起精神的她,臉上的汗如同開閘的洪水般湧了出來。


    “啊……”


    “啊……”


    “啊……”


    雖然佟佳氏已經極力忍耐,不願意浪費丁點力氣,但是卻還是控製不住地發出了陣陣呻/吟,霍嬤嬤攥著佟佳氏因為用力骨節發白的冰涼小手,眼淚吧嗒吧嗒落著,這是她從小養到大的孩子,即便沒有血脈牽扯,卻也有著母女連心般的真摯感情,她舍不得佟佳氏這樣遭罪,如果說佟佳氏是平安生產還好,這番辛苦折磨,總歸是有所回報,可現在佟佳氏卻是在為了一個根本不可能活下來的孩子痛苦,她怎麽能不感傷……


    “乖孩子,再忍忍,等著穩婆叫你用力,你再一鼓作氣地把小阿哥生下來……”可是她現在心如刀絞,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來給佟佳氏加油鼓勁。


    呼吸著房間裏彌漫著血腥味道的空氣,聽著佟佳氏陣陣悶哼,站在旁邊做背景板的爾芙有些不舒服地按了按胸口位置,邁步離開了虛掩著碧紗櫥的內室,轉身回到了外間堂屋裏坐定,她顧不得去想她之前那番話是多麽離經叛道,緊忙招呼詩蘭端來熱茶,壓下了胸口的悶氣,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


    好一會工夫,勉強平複好心神的爾芙才低聲說道:“佟佳氏應該無礙了。”


    “辛苦福晉了。”四爺淡淡道,而麵上沉著臉如黑包工似的他,一直緊握著太師椅扶手的大手,卻是拉住了爾芙微涼的小手,到底還是做不到無視爾芙的難過。


    對此,爾芙隻是淡然地丟給四爺一記不算甜蜜的笑容。


    “既然佟佳氏這邊已經沒事,你們大家夥兒也都各自三了吧,隻一點,千萬不要派身邊宮女婆子往後花園的蓮花池邊走動,免得引起什麽不必要的誤會,那就不好了!”四爺又坐了一會兒,聽著房間裏的動靜越來越低,抬眸環視了眼堂屋裏的眾女,淡聲吩咐道。


    他實在是不願意這些女人用色眯眯的眼神打量自個兒了。


    隨著四爺一身吩咐,各院各房的女人就是想留在東小院這邊等結果,也不好多逗留了,這些各有算計的女人起身對著上首手牽手坐著的四爺和爾芙,心不甘情不願地屈膝一禮後,便紛紛退出了東小院。


    當然,她們都沒有忘記約束身邊宮婢仆從,避開後花園那處敏感的地方。


    一旦牽扯到皇嗣血脈這種事上,沒有不懂得小心的人,如同爾芙第一個反應就是安排毓秀姑姑領著人守住池邊,同時交代玉潔守好正院門戶是一樣的,這些女人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冒頭,除非是某個心存大妄想的穿越女。


    夢蝶姑娘,這絕對是府裏如同小透明般存在的一位侍妾。


    如果不是她經常鑽出來在四爺府其他女眷跟前刷刷存在感,興許連爾芙這個同為穿越女的老鄉都忽略掉她的存在,因為她實在是太不討喜,徹徹底底地惹了四爺的厭惡,連按照位分品級安排侍寢排序的時候,四爺都特地將她刨除在了眾女之外,致使她不論怎麽努力都沒有如願以償地懷上一男半女,位分還是最低等的侍妾,如漢人家的通房丫鬟一般無二。


    而這次,同樣住在東小院的佟佳側福晉小產,她自認為機會來了。


    夢蝶名義上雖然是四爺的女人,但是卻是和東小院的宮女一般住在後罩房裏,她偷偷摸摸地站在耳房外牆邊兒,瞧著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卻並不符合現代人審美的女人走開,探頭看了眼廊下守門的宮女,轉身往後院的小廚房走去。


    若是平日,這東小院廚房,絕對是一個很敏感的地方,如夢蝶這樣的侍妾是連邊兒都摸不到的,但是今個兒不同往日,這東小院裏有頭有臉的奴才仆婦,除了少數有差事在身的還在外麵走動,其他人都龜縮到了自個兒房裏,小廚房這邊兒也不例外,隻留了兩眼灶頭給上房那邊燒熱水,本該忙碌碌準備餐食的掌勺大廚和幫傭廚娘都回自個兒屋裏去了,而夢蝶也就能狐假虎威地跑到小廚房裏刮旋風了。


    她斜睨了眼蹲在灶前燒火的黑臉丫鬟,拎了拎灶上的銅壺,又撫了撫鬢邊的絹花,拎著裝滿熱水的大銅壺就往上房去了。


    燒火丫頭身份卑微,即便覺得夢蝶的行為不妥,卻也是不敢阻攔。


    夢蝶就這樣如願地拎著一個大銅壺,晃晃悠悠地來到了上房外頭,一直守在房門口伺候的蘇培盛不熟悉東小院伺候的宮婢奴才,即便是覺得夢蝶的打扮有些出格,卻也沒有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隻當她是佟佳氏跟前得臉的大宮女,很是痛快地給她撩起了門口掛著遮陽的竹簾。


    “奴才是來給主子爺和主子福晉續茶的。”進了門,夢蝶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福禮,恭聲說道。


    爾芙瞟了眼夢蝶拎著的大銅壺,眨巴眨巴眼睛,扯回了自個兒被四爺拉著的手。


    她已然認出夢蝶的來曆,這還真不是她的記性比其他人好,實在是夢蝶的出身來曆和她有著相同之處,讓她不自覺地就將夢蝶的模樣,深深鐫刻在了腦海深處,所以她隻一打眼就想起眼前這個有幾分眼熟的女子是誰了。


    至於說,她為何要抽回自個兒的手?


    嗬嗬,夢蝶拎著的大銅壺,足足裝著大半桶水之多,瞧著夢蝶那搖搖晃晃的樣子,她要是不躲得遠點,萬一燙到自個兒怎麽辦!


    旁的宮女進來續茶,那都是拎著青花大茶壺、或者是紫砂茶壺,夢蝶卻突兀地拎著大銅壺,哪怕四爺不認得夢蝶是誰,卻也能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再加上夢蝶那身非主非仆的打扮,天資聰敏的四爺很快就意識到了來人的目的,不過他倒是也沒有很快就聯想到夢蝶侍妾的身份,隻當是個生出爬床心思的宮女,又見爾芙好似惱怒地抽回手,登時就站起身來,冷聲嗬斥道:“哪來的這麽不懂規矩的奴才,還不趕快滾出去!”


    說完,他就轉身地往一側的西次間走去,手裏拉扯著還在掙紮著的爾芙。


    而被四爺嗬斥的夢蝶,手裏拎著的大銅壺就再也拎不住了,她還想要分辨兩句,外麵聽著動靜不對勁的蘇培盛就忙進來了,這蘇培盛難得反應如此之快,扯出袖管裏備用帕子的往夢蝶嘴上一堵,雙臂一用勁就拉扯著夢蝶出去了,不過蘇培盛不願意輕易得罪後院裏的女人,哪怕就是個尋常宮女,所以一出門就放開了連連掙紮的夢蝶,和顏悅色地勸道:“你這丫頭是這沒有個眉眼高低了,你家主子出了這樣的事兒,主子爺這會兒心情正不好著,你就別進去找罵了,主子們有吩咐會招呼咱們的,你還是該忙什麽就忙什麽去吧!”


    “我也就是想給主子們續杯茶,你沒瞧見房間裏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夢蝶梗著脖子說道,她才不肯承認她是去討好四爺的呢,她可是自帶主角光環的穿越女,別看她現在虎落平陽,可是早晚能夠一飛衝天,成為四爺以心相許的愛人,想要她在蘇培盛這樣的奴才跟前服軟認錯,簡直是如癡人說夢一般異想天開了。


    不得不說,那些以四爺為男主角的穿越小說,讓夢蝶有著莫名的自信心。


    蘇培盛不願意和後院的女人牽扯太深,也不會得罪後院裏的所有女人,因為今個兒的卑微宮女,明兒就有可能成為四爺的枕邊人,他就算被豬油蒙了心,也不會一不留神就給自個兒埋下禍根,所以對於夢蝶的嘴硬和完全不著邊際的借口,他連想都沒想,便笑著點點頭道:“姑娘好心,咱家明白,但是主子爺脾氣急,你又何必上趕著找麻煩,與其做些端茶遞水的小事,你還不如去小廚房給主子爺張羅幾道小菜呢!


    你也該知道,這佟佳側福晉這邊兒出了事,咱們主子爺可是連早飯都沒吃上呢!”說完,蘇培盛就將已經摔在旁邊的銅壺,重新拎起來,一路半拖半拽地拉扯著還想說些什麽的夢蝶去了小廚房。


    要說這事也是真巧合,蘇培盛一手拎著銅壺,一手拖著夢蝶,知道內情的人是蘇培盛怕夢蝶不懂規矩,惹怒了四爺,給自個兒添麻煩,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蘇培盛是有心抬舉夢蝶呢,而東小院小廚房的掌勺大廚福壽公公就是這樣認為的,本來不過是想著來廚房這邊瞧瞧,趁著這會兒空檔,準備幾道點心備著,免得上房那邊要的時候,廚房這邊沒準備,一出門就正好碰上蘇培盛拉著夢蝶過來,便自作聰明的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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