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3章


    不過因為他知道這位夢蝶姑娘不受佟佳側福晉的待見,這才和夢蝶姑娘沒有太多的來往,現在蘇培盛這尊四爺身邊的大佛領著夢蝶姑娘過來,如何能不讓他想多呢!


    福壽瞟了眼夢蝶姑娘那張如花似玉的臉,很是客氣地將夢蝶姑娘請進了小廚房。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按下夢蝶姑娘被福壽公公請進小廚房這點小事不說,蘇培盛才剛剛回到東小院上房門口,便瞧見張保拉長著苦瓜臉從回廊繞過來,忙迎上前去,低聲詢問道:“怎麽樣,可是蓮花池邊發現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主子爺這會兒脾氣可不大好,你回稟的時候要多加點小心!”


    同樣跟在四爺身邊當差,蘇培盛是明麵上有頭有臉的大太監,但是張保和陳福是暗處裏的蘇培盛,地位相當,且隱隱要高於跟在四爺身邊走動的蘇培盛,所以蘇培盛對這二位的態度是很友好的,左右沒有什麽競爭關係,他也怕得罪了張保和陳福,讓那些無處不在的暗探盯著自個兒不願意被四爺知道的那點私事。


    比如他在四爺府外,偷偷養在一處宅院裏兩個嬌妾和嗣子。


    張保半側身,停住腳步,幽幽歎了口氣,沉聲答道:“這次的事是要麻煩了。”


    “到底怎麽回事,能不能和兄弟仔細說說?”蘇培盛帶著小心地客氣問道,他是日日跟在四爺身邊當差的倒黴蛋兒,最怕四爺有什麽忌諱是他不知道的,當然是希望對府裏的大事小情都越了解越好,免得一不留神就踩中地雷,被四爺踹到旁邊去坐冷板凳。


    張保聞言,微微怔了怔神,隨後將他和陳福的調查結果,對蘇培盛簡單說了說。


    說完,他就直接繞過還呆滯在身側的蘇培盛,邁步往上房門口走去。


    好一會工夫,張保的身影都已經消失在上房門口,蘇培盛這才反應過來,狠狠搓了把臉,暗叫倒黴地耷拉著腦袋,回到門口守著。


    他心裏頭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根據張保所說,這後花園因為是各種意外頻發的敏感地區,府裏現在又有兩位女眷有孕,所以除非必要,已經很少有人往園子裏走動,即便是那些專門飼弄花草的花匠都是三人成行,就怕一不留神就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煩和嫌疑。


    今個兒之前,園子裏做灑掃的粗使宮女才特別清理過蓮池裏的綠藻等漂浮物,連蓮池旁邊幾處漢白玉雕的護欄都特地擦拭一心,更別提是踩著就容易滑跤的青苔,更是清理得幹幹淨淨,這些人在幹活的時候,不但有同行的粗使宮女做證,還有驗收的老婆子作證明,所以佟佳氏必然不可能是意外摔倒了。


    另外,佟佳氏摔倒以後,張保曾安排他安插在東小院做耳目的小宮女偷偷檢查過佟佳氏出事時候穿著的那雙軟底繡花鞋,在鞋底上,發現了些許菜油的痕跡,雖然那痕跡並不算明顯,但是還是沒能瞞過小宮女聰穎銳利的雙眼。


    而除此之外,還有花匠證明,嫡福晉所居正院的小宮女曾偷偷在池邊停留過。


    雖然被花匠看到的小宮女身份不高,瞧著就是個跑腿打雜的小宮女,但是她那身專供正院的宮女製式袍服,還是泄露了她的身份,加之有和她相熟的灑掃宮女打過照麵,更是可以肯定這個偷偷摸摸在池邊兒不知做了些什麽事情的小宮女,不是旁人,正是跟在詩蘭身邊跑腿的小宮女水袖。


    毫無疑問,佟佳氏小產這件事和正院有了斬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蘇培盛從爾芙過來的所作所為,雖然願意相信這事和爾芙這位嫡福晉扯不上關係,但是卻也不敢肯定爾芙那番做派不是在四爺跟前做戲,這後院裏的女人就沒有哪個是真正清清白白的,所以不怪他會往最壞處考慮。


    如果這事被證實是爾芙所謂,滿心信任著嫡福晉的四爺會如何反應……


    蘇培盛表示他不敢想象,十有八/9是天塌地陷,興許這大清朝的第一位被廢親王福晉就要出現了。


    而作為每日都跟在四爺身邊當差的倒黴蛋兒,他必須麵對一個如火山爆發般狀態的四爺,隻要想想就會覺得後背發涼、腳下發軟……


    好在,他到底還算鎮定,這種心虛氣軟的感覺,隻是一瞬間就被他壓在了心底,為了更好的把握局麵,他做起了聽牆角的事情,隻見蘇培盛躡手躡腳地湊到門邊,小心翼翼地將耳朵貼在竹簾旁,屏息凝神地聽起了房間裏的動靜。


    房間裏,西次間,坐在窗邊太師椅上喝茶的爾芙和四爺已經聽完了張保的回稟。


    出現這樣的調查結果,爾芙表示她並不意外,雖然她早就安排詩蘭嚴格約束正院宮婢的出入,但是正院人多事多,這出出入入的人就更多了,難免會有注意不到的地方,隻是她沒想到被牽扯到這件事裏的人是水袖。


    說起水袖這丫頭,她對水袖的印象還不錯,一張帶著嬰兒肥的圓臉,嘴角彎彎,瞧著就讓人覺得心情輕鬆愉快,還總是在發髻邊兒簪著一對精巧別致的碧藍色絹花,是個挺會打扮的小姑娘,連四爺都曾誇讚過水袖的眼力見,不然她也不會將水袖調到詩蘭身邊跟著跑腿兒,本就是打著要提拔水袖的打算,而且水袖那丫頭做事穩妥,雖然還不夠老練,卻足夠小心謹慎,照說是不該被攪進渾水裏,可是現在就偏偏出現了意外。


    雖說想不通,但是爾芙還是很快就有了決斷,打定主意要讓四爺將這件事徹底調查清楚,不然這件事就會如同一根刺似的刺在四爺的心底,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發作,所以她不但不能替水袖做任何擔保,更不能大包大攬地將這事攬上身,安排自己的人出麵調查。


    所以爾芙在四爺沉默的時候,笑吟吟地開口說道:“既然這事和我身邊的丫頭牽扯上關係,我還是回避的好!”


    “不必如此。”四爺回眸,看了爾芙片刻,搖頭說道。


    他雖然在聽到張保說出那番調查結果的時候,有過片刻的懷疑,但是他還是選擇了相信爾芙,一來是因為爾芙進府多年,在大是大非方麵都表現得很守規矩,而且佟佳氏這胎兒從爆出來那天起,她都在刻意回避,如果真要說爾芙想對佟佳氏這胎兒動手腳,那麽就該主動承擔起照顧佟佳氏的責任,搶在他回府之前動手,這樣也更方便她掃除首尾,二來就是因為他在爾芙身邊安插的人手不少,如果爾芙要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必然瞞不過他,而現在他安排在正院那些耳目都沒有任何反應,偏偏這事和爾芙身邊伺候的宮女扯上關係,顯然是有人故意在坑爾芙,所以四爺選擇了相信爾芙。


    不過這件事,他也不可能不讓人去調查,所以他很是果斷地吩咐道:“命人細細調查清楚真相,爺不希望聽到這樣那樣的揣測和懷疑,而是要實打實地真憑實據,至於說那個被人瞧見在池邊兒鬼鬼祟祟的小丫頭,你該怎麽查就怎麽查,不必顧忌太多。”


    說完,四爺就一擺手讓張保下去了。


    張保領著四爺的交代離開,四爺瞧了眼身側有些不安的爾芙,輕聲解釋道:“爺相信這件事和你無關,但是卻不能完全相信你身邊的人,所以你別怪爺不經你的同意就將你身邊的人交給張保去審問。”


    “我明白!”爾芙淡笑答道。


    四爺不可能完全信任她,這是爾芙早就心知肚明的事兒,不過四爺居然肯對她解釋幾分,爾芙還是覺得很意外的,有哪裏會有什麽怪罪可說,這樣仔細調查也好,起碼能夠徹底洗清她的嫌疑,唯一讓她覺得遺憾的就是她還是沒能防範住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算計和構陷,同時有點點失望,因為佟佳氏突然小產的事兒,她想要領著孩子和四爺去街上轉轉,想要去和白嬌敘敘舊的安排,也徹底泡湯了。


    “你能明白就好,其實讓張保好好查查水袖也好,畢竟她是你要留在身邊伺候的,雖說之前查過,確定她的身後沒有其他主子,但是還是要徹底調查一番,這樣爺才能放心。”


    “難得四爺能夠為我考慮得如此周到,妾身先行謝過爺疼惜了。”


    “咱們之間,不必說這樣的話。”


    西次間裏,爾芙和四爺說話的工夫,催產藥生效的佟佳氏終於順利誕下死嬰。


    六個月大的胎兒,已經長成人形,且手腳俱全,連腿間的小玩意兒都能夠看得清清楚楚,沒有立刻昏死過去的佟佳氏趴在床邊,在霍嬤嬤的攙扶下,勉強打起精神地瞧了眼朱漆恭桶裏的死嬰,不禁是悲從中來,緊咬著軟木塞的嘴裏,毫不意外地滲出了幾縷猩紅,隻見她的手緊緊捂著胸口,哀嚎一聲,眼淚如泉湧般從眼眶滾落出來,還不待她開口說話,便已經徹徹底底的昏死了過去。


    “我先去瞧瞧佟佳氏,爺在這裏坐坐!”雖說佟佳氏並非正常生產,但是產房這等沾染了血腥的地方,四爺也不好過去,爾芙見四爺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內室虛掩著的碧紗櫥,她很是體貼地起身說道,邁步往內室裏走去。


    不過不等爾芙走到內室門口,霍嬤嬤就已經領著提著恭桶的穩婆從內室裏出來了。


    此時,裝著死嬰的全新朱漆描金邊兒恭桶上,已經罩上了一層紅綢,遮住了恭桶裏的死嬰,顯然是有人怕衝撞了外麵等候著的四爺和爾芙,特地安排的。


    四爺是什麽樣的人,那是真真正正在戰場上拚殺過的男兒,哪裏會害怕佟佳氏所生的這個沒落地就咽氣的死嬰,不過考慮到身邊還有爾芙,他也沒有讓穩婆揭開紅綢,隻是問了問佟佳氏的身體,便讓穩婆將恭桶和恭桶裏的死嬰送去外麵給太醫檢驗,確定死嬰的死因去了。


    然後他又叫了蘇培盛進來,冷聲吩咐道:“命太醫檢查完畢,便讓人用快馬送往莊上好生安葬,雖說小阿哥沒落地就咽了氣,但是到底是爺的親生骨血,爺不希望他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安排好這些,四爺扭頭看了眼爾芙,輕聲說道:“你先回去正院休息吧,爺在這裏等著就是,稍後有了結果,爺再派人給你傳信。”


    “好。”爾芙淡淡應道,對著四爺微微屈膝,招呼著詩蘭就往外走去。


    說句實話,要不是身份所限,她是片刻都不想在東小院停留的,上房裏充斥著血腥味和藥味,雖說算不上難聞,卻難免會讓人有些不好的聯想,現在既然四爺主動下了逐客令,她也就不必繼續守在東小院這邊兒了。


    至於說,死因和結果,爾芙真是並不在意。


    因為左不過是佟佳氏孕期受寒,或者是跌傷所致,具體死因也未必能查明白,四爺不想小阿哥屍骨無存,太醫就不能給小阿哥驗屍,單憑外表的體態特征,想要徹徹底底地分辨清楚是因何原因小產,難度係數,不可謂不高,太醫是人,醫術再高,也成不了神仙。


    而敢於做出傷害皇嗣血脈這種事的人,更不可能是一時衝動,必然會計劃周詳,所以最後這件事有很大可能會成為一樁無頭公案,就如同府裏之前所有夭折和落胎的孩子一樣,即便能抓到,被抓到的也無非是奉命動手的人,或者是被幕後主腦推出來的替罪羊,亦或是倒黴的背鍋者。


    爾芙不敢肯定說投胎到皇家是幸運,還是不幸,但是顯然大多數都是不幸的,幼年要陪著自家額娘爭來鬥去,為了能得到自家阿瑪一星半點的關注,不知道要付出多少辛苦努力,等到長大成人,又要被迫被嫁去和親,或者是拉攏朝中權貴,甭管是阿哥,亦還是格格,總之少不得要為皇室的利益犧牲,而格格還好些,隻要心境開闊,總能獲得優渥尊榮的生活,阿哥就更慘,不管有沒有野心,最終都要難免被牽扯到奪嫡之戰中,最後能夠獲勝的人,隻有一個而已,不亞於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少有能夠獨善其身的皇室子孫。


    “咱們回吧!”心有失落的爾芙瞧了眼欲語還休的詩蘭,淡淡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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