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2章


    她也怕她替青竹求情,不但不能讓烏拉那拉氏饒恕青竹,還會起到反效果,畢竟她所了解的烏拉那拉氏實則是個並不相信任何人的個性。


    就在她猶豫該怎麽辦的時候,烏拉那拉氏不耐煩的催促聲從內室裏傳出來了。


    “奴婢這就下去安排!”青柳聞聲,恭聲答道,同時動作迅速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溜煙似的往門外走去。


    迎麵是一陣夾雜著零星雨滴的陰濕北風,打在臉上,又冷又冰。


    青柳望著天邊被陰雲籠罩著的彎月,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因為她發現她不但沒有能力好保護她的親妹妹青竹,也沒有能力保護好酷似她親妹妹的小丫頭青竹,但是和她親妹妹所麵臨的問題不同,小丫頭青竹的下場,顯然更為淒慘些。


    她如同提線木偶般失魂落魄地沿著遊廊往後院走去。


    小小的房間裏,一盞豆大的油燈,透過門縫、窗縫吹進來的寒風,青柳趴伏在地當間那張漆色斑駁的圓桌上,白淨滑嫩的雙手死死地扣著桌角,眼淚猶如斷線珠子似的無聲滑落著。


    許久過後,她瞪著充斥滿血絲的雙眸,牙關緊咬地坐直了身子。


    青柳目光凝滯地望著窗邊長幾上擺著的一對泥塑玩偶,這是青竹送給她的禮物,一對憨態可掬的大頭娃娃,不值什麽錢,卻讓她在這個冰冷無情的世間,感覺到了一絲絲的溫暖,她知道憑借自個兒的能力是沒有辦法幫助青竹的,但是她卻可以借助旁人的力量,比如府裏性格最好的那位嫡福晉鈕祜祿氏。


    想到這裏,她動作迅捷地取來紙筆墨硯,提筆寫下了兩封密信。


    一封是青柳按照烏拉那拉氏吩咐寫給烏拉那拉氏安排在府外聽差親信的書信,內容無非是傳達烏拉那拉氏的命令,將未能完成差事的青竹送往那座專門招待宮中太監的隱秘宅院,同時派出全部人手加速尋找弘暉阿哥的下落,且在發現弘暉阿哥後,即刻將弘暉阿哥送回到四爺府中。


    另一封的內容就很有趣了。


    這是她故意用左手書寫的一封告密信,所告知內容就是那所隱秘宅院的位置,也稍微透露了一些關於烏拉那拉氏的秘密,而且為了保證自個兒的身份不暴露,她特意將這些消息寫得不清不楚,這樣就算是有朝一日烏拉那拉氏從其他渠道了解到了這封信的內容,也不會懷疑到她的頭上。


    青柳靜靜地看在自個兒眼前的兩封書信,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


    “小幺!”她小心翼翼地將那封告密信收到袖管裏,獨留下那封寫給府外同夥的密信,朗聲將外麵等著傳信的小太監叫到了跟前兒。


    被點名召喚的小太監小幺聞聲,動作輕巧地來到了青柳的跟前兒,等著青柳吩咐。


    此時,青柳臉上已經看不出絲毫不妥之處,如往日般溫純清麗的滿麵堆笑,連眼底隱約可見的血絲都消退幹淨了,她雙指並攏地夾起那封密信,柔聲吩咐道:“今個兒的時間有些不早了,但是這封信又很要緊,你想想法子,抓緊把信送到前門胡同去吧。”


    “您這差事太為難人了!”小幺接過青柳手裏的書信,苦笑著道。


    青柳聞言,笑意更濃,眼底卻閃過些許冷冽之色,壓低聲音的教訓道:“你不是要告訴我,你沒辦法將這封信連夜送到前門胡同去吧,那咱們主子每月賞給你那些銀錢,又是為了什麽呢,我可告訴你,咱們主子這兩日的心情不大好,你自個兒找死,別連累到我!”


    小幺是烏拉那拉氏特別安排給青柳的信使,為的就是方便青柳和外界聯係,烏拉那拉氏為了幫助小幺打通各處關節,還賞下了好些銀兩,雖然打點各處使用的銀兩,多數都落在他自個兒的腰包裏了,但是他還是使銀子找到一條能深夜出府的門路,他之所以擺出這張苦瓜臉,無非是想多得幾分賞錢罷了。


    不過他也不是看不懂臉色的糊塗鬼,他哪裏看不出烏拉那拉氏這兩日的心情不好,又怎麽可能不知道烏拉那拉氏剛剛教訓過青柳,隻是貪財的個性,讓他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個討賞錢的機會,但是被青柳這麽若有似無的威脅兩句,他也就立刻認慫了。


    “姐姐,您看我就是隨口一句,您千萬別當真,小的這就給您跑腿去!”


    青柳聞言,懶得理會小心陪笑的小幺,陰沉著臉的催促道:“少在我這耍嘴皮子,我還不知道你的鬼心思,該幹嘛幹嘛去,該給你的賞錢,我也不會克扣下,隻是我這會兒手邊有些緊,等明個兒你再過來取就是了!”說完,她就一臉不耐煩地擺擺手,催著小幺趕緊去給前門胡同那邊送信了。


    小幺得到自個兒想要的答案,也就笑嘻嘻地離開了青柳的房間。


    隨著房門重新緊閉關攏,青柳起身走到窗邊,她目送著小幺如猴子似的竄出院牆,消失在自個兒目光範圍內,再次抬頭望向了天邊被陰雲籠罩著的彎月,她做了她能做的所有事,現在唯有盼著前門胡同那邊的渝婆子不要太心狠,讓小青竹一到前門胡同就去伺候那些太監們。


    想到這裏,她快步走出了房間,沿著後院門往浣洗房那邊走去。


    青柳要趁著此時月黑風高,將那封揭發檢舉烏拉那拉氏的密信塞到小七格格的送洗衣物裏,因為她需要給前門胡同那邊的渝婆子留出時間來,她要等渝婆子將青竹帶到前門胡同那邊去,再讓嫡福晉鈕祜祿氏爾芙發現這封檢舉揭發的密信,唯有這樣,才能保證青竹能趁機脫離烏拉那拉氏的控製。


    她想好了,她不能再讓青竹被烏拉那拉氏控製著了。


    因為她能救下青竹一次,卻未必能次次都救下青竹這丫頭,再說她都不敢保證她這次能成功救下青竹呢!


    青柳就這樣在月色的掩映下,順風順水地做好了一切。


    等她再回到自個兒房裏,她整個人都好似被抽去了骨頭般乏力地栽倒在了床上,但是她還不能就此休息,她還需要細細回顧下自個兒剛剛的所作所為,若是有什麽疏漏的地方,她也好盡快彌補,免得被人發現任何蛛絲馬跡,牽扯到自個兒的身上。


    在烏拉那拉氏跟前兒當差,又領著這樣的差事,容不得她不小心謹慎。


    青柳就這樣雙腿蜷縮地靠坐在床邊,身下是冰冷冷的地磚,身側是已經沒有半點熱氣的炭爐,但是她卻毫無察覺,她的腦海裏就如同過電影似的一幕幕重複著她先前的所作所為。


    一遍不算完,兩遍不夠安心,三遍也不足以穩妥……直到天邊顯出一絲魚肚白,她才回過神來,倒不是她確認她的安排萬無一失了,而是她不敢再回想下去了,因為她發現她已經隱約回想不起來某些細節之處,越是回想就越是心驚膽戰,要是在這樣下去,怕是不等烏拉那拉氏發現什麽線索鎖定到她是告密者,她自個兒就回露出馬腳來。


    她捶捶隱隱作痛的腰腿,拖著疲憊的身軀,艱難地爬到了床上。


    距離她們這些奴婢去前麵上房裏伺候烏拉那拉氏梳洗起身的時辰還早,她需要好好恢複下精神,已保證自個兒不會在困頓之際露出馬腳,再說她也不能讓人發現她徹夜未眠,那樣就太可疑了,所以哪怕是床上鋪著的被褥一片陰涼,青柳還是咬牙脫去外袍,穿著一身貼身衣物鑽到被窩裏了。


    被窩裏很涼,本有些困倦的青柳這麽一折騰,反倒是精神了。


    不過她卻不敢起身,她就這樣渾身發抖地縮在被窩裏,硬生生地靠著體溫將被褥都睡到溫熱,又故意在枕頭上蹭了又蹭,將整夜未曾拆開的發髻滾亂,這才在聽到外麵有人活動的動靜後,打著哈欠,故作剛剛睡醒模樣地鑽出被窩,裹著外袍,睡眼惺忪地打開房門和院裏走動的人打招呼。


    “姐姐,熱水都已經放在廊下了,要不要我給您送進去啊!”一個頗為伶俐的小宮女在見到青柳之後,邊往青柳跟前兒走著,邊獻殷勤道,別看青柳在烏拉那拉側福晉跟前兒不受看重,但是到底是有品級的大宮女,她討好幾分,總歸吃不了虧。


    青柳聞言,笑著回過頭,還打著哈欠呢,稍顯歉意的柔聲說道:“今個兒外麵還真是有些冷,我這才剛起來,還真是有些不敢往外走,要是你這會兒沒什麽事,那就麻煩你替我送趟水吧!”


    小宮女笑著點點頭,動作迅速地往小廚房門口跑去,一會兒工夫就拎著一個裝滿熱水的銅壺來到了青柳的房門口,她探頭瞧著正坐在桌邊吃點心的青柳,笑著招呼道:“姐姐,我給你送進去吧!”


    “快進來,正好我這有主子賞下來的點心,一塊吃些墊墊肚子。”青柳招手道。


    小宮女聞言,笑得更加歡快了,她拎著沉甸甸的銅壺,邁步走進青柳的房間,動作麻利地將銅壺裏的熱水倒在洗手盆架上的銅盆裏,又將洗手盆架旁邊木桶裏存著的冷水倒了些在盆裏,調好了溫度,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桌邊,一臉緊張地捏著衣角,既不說離開,也不敢主動坐下吃點心,眼巴巴地瞧著青柳。


    青柳哪裏不知道她的心思,笑著拍拍身側的繡墩,熱絡招呼道:“快坐下吃點心,別看這些點心有些涼了,但是味道真不錯呢!”


    說著,她還起身往桌上的茶壺裏兌了些熱水,主動給小宮女和自個兒倒上茶水。


    小宮女見狀,終於不再猶豫,稍一道謝,便笑眯眯地坐下身來,拿起一塊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板栗糕往嘴邊送去。


    青柳則是吃完手裏拿著的那塊綠豆糕就起身去洗漱了。


    她邊往洗手盆架前走著,邊回頭和有些緊張的小宮女說道:“慢慢吃,別著急,你喜歡吃就多吃些,左右這些點心也不能放太久,就是我這會兒得抓緊洗漱梳妝了,不能陪你說話了,不然就要耽擱過去上房那邊伺候了。”


    “那我就先走吧!”小宮女一臉不舍地瞧著桌上的點心,輕聲說道。


    青柳笑著用濕帕子擦著臉,柔聲答道:“沒事,你吃你的,我收拾我的,吃完把空盤子給廚上送過去,再幫我把房門帶上就行了。”說完,青柳就坐在妝台前梳妝去了。


    她的目的就是要留小宮女在自個兒的房裏多待會兒,甚至是能單獨待會兒最好。


    因為一個有秘密的人是不敢留外人在自個兒的房間裏久待的,何況是留下外人一個人在自個兒的房間裏,青柳就是要給烏拉那拉氏留下這樣一個錯覺,這樣才能保證不被烏拉那拉氏懷疑到自個兒頭上。


    小宮女聞言,臉上滿是歡喜的答道:“姐姐放心,我一會兒一定收拾好再走。”


    “成,別忘記替我鎖門,鎖頭在窗邊放著呢!”青柳手上的動作不停,頭也不回的說道。


    一會兒工夫,青柳就梳妝齊整地走出了房門。


    小宮女坐在桌邊,目送著青柳離開的背影,笑眯眯地將桌上擺著的點心攬到身前,大口朵頤著,同時眼光流轉地打量著四周,同為宮女,同為伺候人的婢仆,這些一等宮女們就能獨居一室,她們這些小宮女卻要睡通鋪,真是夠不公平的。


    想到這裏,她抱著點心盤子,踢踢踏踏地跑到了青柳的床邊,正好這會兒青柳也不在,房門也虛掩著,不怕別人瞧見自個兒在做些什麽,那麽她也趁此機會好好享受享受這些一等宮女們的待遇好了,高床軟枕,又有炭爐取暖,想想就忍不住嫉妒。


    隻是這會兒炭爐已經徹底熄滅了。


    小宮女左右環顧一圈,快步走到門口,趁著門外沒人注意,將大開著的房門關好,將點心盤子和茶壺都挪到了床上,又用銅壺裏的熱水灌了個湯婆子放到床上,笑嘻嘻地享受起大宮女們的待遇了。


    青柳的被褥裏,還殘存著些許溫度,她也不脫鞋,直接就鑽進了青柳的被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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