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是假孕,佟佳氏必然是要上躥下跳地將這個黑鍋扣在某個人頭上。


    如果不是假孕,那麽當初大李氏又是如何被騙的!


    兩個答案,如同兩條曲裏拐彎的林中小徑般擺在爾芙眼前,甭管是哪一種,對於爾芙來說都不是好消息,第一種最慘,因為她在四爺府裏找不出另一個比自個兒適合背黑鍋的人選,第二種稍次之,但是她就需要更加努力地防備佟佳氏身邊的人了。


    “明個兒又到各院女眷過來給我請安的日子了吧。”為了讓自個兒能睡個安穩覺,她決定主動出擊,爾芙翻翻手邊放著的黃曆,也看不出個子醜寅卯來,隻是想要確定一下日子,扭頭衝著詩蘭問道。


    “是的。”詩蘭雖然不知道爾芙為何突然提起這件事,卻還是很快給出了答案。


    爾芙聞言,微微點了點頭,將黃曆放回到它本來的位置上,抬手摸著臉頰上突然就冒出來的兩個小痘痘,若有所思的吩咐道:“你明個兒估計著時間,把胡太醫請過來,讓他過來給我請個平安脈。”


    “主子可是身體有什麽不舒服的,不如奴婢現在就讓趙公公跑一趟前邊兒吧。”難得爾芙主動要求請太醫過來看診,詩蘭倒是沒有聯想到佟佳氏的身上,隻當是爾芙哪裏不舒坦了,不禁有些著急了,忙建議道。


    “無妨,我就是想讓胡太醫給我瞧瞧脈象,你看我這些日子也沒吃什麽特別東西,怎麽臉上就起了紅痘痘,雖說這紅痘痘不痛不癢的,但是總是有礙觀瞻,若是讓旁人瞧見了,也不美觀。”爾芙忙解釋道,她可不願意身邊人因為丁點小事就這樣一驚一乍地請太醫過來,到時候驚動了暢春園那邊的德妃娘娘,還不是要折騰她過去解釋,再說又是這種節骨眼兒的時候,難免會有有心人聯想到府裏要增添新人的事上,一旦傳揚開,保管會將這最平常的請平安脈的事,拔高到她這個嫡福晉是否不夠大度的事上,如果不是佟佳氏的肚子,弄得她已經好些日子睡不安穩,她還真是不願意在這節骨眼上叫胡太醫過來長春仙館走動。


    次日天明,記掛著要請太醫給佟佳氏診脈這事的爾芙,難得早早就起來梳妝了。


    早起微風清爽,帶來園裏淡淡的花香,爾芙眉眼帶笑地坐在堂屋裏,穿著一襲淡紫色滾銀白色邊牙的大襟旗裝,很是端莊地坐在桌邊兒,陪著各院女眷嘮了會家常,總算是等來了胡太醫,她略顯尷尬地拂了拂袖口,輕聲說道:“我這兩日總覺得身子骨有些沉,便讓太醫過來瞧瞧,正好諸位妹妹也在這裏,那就一塊讓太醫瞧瞧吧。”說完,她便一抬手,吩咐詩蘭請胡太醫進來了。


    爾芙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沒有忘記打量佟佳氏的表情。


    她希望能從佟佳氏的臉上看出些不對勁的地方,不過佟佳氏就如同沒事人似的,嘴角一直掛著恬靜的笑容,單手虛撫著小腹位置,整個人散發著母愛光環,倒是看不出是假裝有孕的跡象來。


    隨後胡太醫也證實了佟佳氏確實已經有孕,且孕期足有三個月了的事實。


    這樣一來,爾芙也能鬆口氣了,起碼她不需要擔心自個兒會成為倒黴的背鍋俠啦,抱著這樣的想法,她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幾分,柔聲說道:“佟佳氏進府不足一年就能順利有孕,果然是好福氣。我今個兒特地讓太醫替佟佳妹妹把脈,便是想要借此提醒眾位妹妹,千萬不要動什麽歪腦筋,咱們後院諸位姐妹互相怎麽算計都好,千萬不要牽扯到皇家血脈傳承這種大事上,別到時候好處沒落到自個兒手裏,反而連累了諸位妹妹身後的家族。”


    隨著大李氏被禁足,小烏拉那拉氏成為家族棄子,圓明園裏是真的平靜了許多,爾芙可不想因為佟佳氏有孕這事,讓眼下暫時的平靜被打破,好在能安穩留在府裏的女眷都是聰明人,連一向最喜歡挑撥是非的小烏拉那拉氏都消停下來,倒也輕易不會有人冒險對佟佳氏的肚子出手了,但是爾芙還是決定好好敲打敲打後院的眾女,免得有人豬油蒙了心,選擇鋌而走險,連累了她這個嫡福晉。


    就這樣,爾芙和後院諸位女眷細細說了說傷害皇室血脈是個什麽罪過,又細細說了說宗人府的黑牢是多麽恐怖,見佟佳氏臉上出現了些許疲憊之態,這才隨意地擺擺手,打發了過來請安的眾女。


    打發了來請安的眾女,本著小心無大錯原則的爾芙,直接下令封了大李氏的院子。


    另外,她還交代毓秀姑姑去茉雅琦那邊轉了轉,也吩咐趙德柱給前院的張保送信,讓張保格外注意下弘暉、弘昀,包括弘軒在內的幾個小阿哥的舉動,交代完這些事,她又坐在堂屋裏愣了會兒神,確認再沒有疏漏的地方,這才如往常那般拎著小生子準備好的小點心過去暢春園陪德妃娘娘聽書。


    其實她也不想大熱天的來回奔波,尤其是要去暢春園那邊守規矩,可是誰讓德妃娘娘瞧中了四爺給自個兒挑選的說書女先生,愣是直接將說書女先生要到暢春園去了,這讓沒有了其他文娛活動的爾芙不得不選擇了追劇這項苦差事,好在來回都是坐著肩輿,不需要她頂著大太陽走路,不然她都能哭死在長春仙館裏。


    臨出門前,她還不忘交代詩蘭留守長春仙館,免得有人在自個兒房裏動什麽手腳。


    爾芙這一去暢春園就是小半天,不到晌午飯口時分,那絕對是不會打道回府的,所以這長此以往下來,難免長春仙館裏當差的婢仆就會有所懈怠,這還是爾芙上次偶然發現有人動過自個兒屋裏妝台上的脂粉,安排趙德柱在院裏偷偷留意著,這才發現她離開長春仙館以後,那些閑下來的婢仆,竟然會做出呼朋喚友閑聊天、做針線活的事,雖然她並沒有受到傷害,卻不能不防備著些,所以打那以後,她離開長春仙館,一定會留下詩蘭、詩情,或者是玉潔中的一個人看守上房。


    至於說那些呼朋喚友地來長春仙館閑聊天的宮婢仆從,她倒是沒有多計較。


    畢竟這人是群居動物,總不能進了長春仙館當差就要徹底地斷六親,隻要不耽擱了差事,想要招呼幾個一塊當差的小夥伴過來熱鬧熱鬧,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她又何必顯得那麽不近人情呢,不過她也給底下人定下來規矩來,那就是甭管是誰招呼了朋友進長春仙館,那就要負責自個兒小夥伴的行蹤,不能任由外人在長春仙館裏到處亂轉,所以之後倒是也沒有出現有人私自進入上房的事情來。


    今個兒,爾芙仍然拎著食盒去暢春園,不過卻是空跑一趟,因為德妃娘娘早起就去陪仍然康健爽利的太後娘娘說話了,這位吉祥物般存在的太後娘娘,別看少時過得不甚如意,可是隨著順治帝蹬腿崩逝,小皇帝康熙繼位登基,可謂是時來運轉,不但住到了新建的寧壽宮裏,康熙帝還經常陪伴老太後去熱河行宮避暑,比起親生兒子還要孝順,若不是老太後年紀越來越大,估計這趟去江南遊玩,老太後也不會留在暢春園裏。


    知道德妃娘娘過去陪老太後閑聊天,爾芙並沒有追過去的打算,一來是她實在不喜歡規矩森嚴的宮苑所在,二來就是她一句蒙語不會,去了太後娘娘跟前,那就是賠笑臉做擺設的命。


    為了不讓自個兒太悲催地當背景板,她很是果斷地選擇了轉身回圓明園。


    不過回到圓明園,她也沒有什麽打發時間的好主意,更不想招呼後院其他女眷過來打牌消閑,傻愣愣地坐在次間羅漢床上,看了會兒沒意思的話本子,估摸著時間,抬眸瞧了瞧豔陽高照的院裏,招呼過詩蘭近前說話,低聲吩咐道:“之前咱們出來的時候,四爺請了內務府修葺府宅,現在也不知道收拾得怎麽樣了,你去前院跑一趟,讓張保安排車輦護衛,咱們今個兒就回去瞧瞧,晚上若是趕不回來圓明園,正好我就回娘家住上一晚。”


    說完,她也不給詩蘭拒絕的機會,直接就往內室裏更衣去了。


    已經出嫁的女兒還經常回娘家,必然會被婆家嫌棄,而身份越是尊貴的婦人,便越是不容易回娘家,尤其是宮妃,回娘家省親,那就更是艱難了,不但要經過欽天監算日子、時辰,還要安排當地府衙迎送之事,不過爾芙這樣的親王福晉,想要回娘家一趟,還是蠻容易的,特別是如她的娘家這樣本就在京中的,便是隨隨便便回去吃頓飯,那也是可以的,但是想要留宿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而爾芙這次,可謂是投機取巧了。


    因為四爺隨聖駕出京去了,府裏修葺擴建這種事,也不可能任由底下人做主,爾芙找的這個借口,那簡直就是再理所應當不過了,偏偏圓明園距離四爺在京中的府宅,又是這種不遠不近的,要是趕著些,早出晚歸,也能做到,要想隨意些,早起出發,次日回來,也說得通,所以就算是誰也不能揪著這個事來挑爾芙的毛病。


    當然,爾芙絕對不是回去做監工的,她就是想要去大柵欄逛逛解悶的。


    前院那邊,張保得到吩咐,登時就忙活起來,一來是他要安排人盯著幾個阿哥那邊的動靜,免得那些阿哥被人挑唆地做出忤逆不孝的錯事來,二來是他也要安排人守衛圓明園的門戶,這偌大一個園子,到處都是草木蔥蘢,鑽進個把賊子進來,那就是天大的事情,而他之所以這麽忙碌的原因,還是因為他要陪著爾芙這位嫡福晉一塊回京城去。


    好在王府長史傅鼐大人還在圓明園這邊兒,不然就是打死張保,張保都不敢溜號,頂多就是抓緊派人給傅鼐去信,勸說傅鼐丟下四爺府修葺擴建那些事情,趕到爾芙這位嫡福晉跟前伺候。


    若是不了解爾芙性格的人,見到爾芙這時往京中走動的話,一定會以為爾芙是故意給後院其他女人留出機會來暗算佟佳氏,不過張保卻是完全不會誤會,因為就他看來,自家這位福晉就根本沒有那算計人的腦袋瓜兒,再結合自家福晉剛剛去過暢春園,他可以肯定爾芙就是在圓明園待悶了。


    匆忙安排好車輦儀仗和隨行護衛這些事,張保趕忙來到長春仙館給爾芙報信,爾芙這邊也已經做好了出行的準備,備用的衣裳首飾都裝在包袱和便於攜帶的小妝匣裏,路上花用的散碎銀兩,也已經都讓詩蘭帶好了,另外還有給娘家鈕祜祿淩柱府裏諸人帶去的禮物,也都從庫房找出來了,一樣樣地擺在次間地當間的圓桌上,隻等著底下人過來裝車帶走了。


    “那咱們就出發吧。”爾芙瞧見張保過來,笑著迎到了廊下,抬手免了張保的禮,擺手道,那模樣別提多麽地意氣風發了。


    張保聞言,笑著退到旁邊,目送著爾芙登上回京要乘坐的大馬車,剛要吩咐婢仆將房間裏的禮物都裝車帶走的空檔,不知從哪裏得到消息的小烏拉那拉氏就趕了過來,爾芙聽著外麵的動靜,撩開車簾的一角,低聲呢喃了一句,“她怎麽過來了!”,便又從馬車上下來了。


    不等爾芙開口詢問,小烏拉那拉氏就當著滿院婢仆的麵,直接撩著袍擺跪了下去,懇切哀求道:“福晉,婢妾冒昧前來,實在是想求福晉恩準婢妾能回娘家探親。”


    “這……算了,那你就抓點緊吧。


    不過我可和你說清楚了,最晚明早兒,咱們就得趕回來。”爾芙本想開口拒絕,不過想到左右還有那麽多婢仆在看著,她也實在不好太駁小烏拉那拉氏的臉麵,隻好點頭同意了,這讓她不得不懷疑小烏拉那拉氏就是故意掐在這個節骨眼來為難自個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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